722、本善本惡,只有本我
白浩南能控制的也就球隊。
劉浪很快打電話過來，客隊球迷不可能提前退場，正興奮呢。
這也是人之常情，千里迢迢從江州還有附近各處聚過來，大部分是火車二十來個小時抵達，看了半場蕩氣回腸的二比零，叫人家提前撤離，這也太不近人情了吧？
光是詢問為什么要把周波換下去，已經把劉浪的耳朵都要吵聾了，是不是球隊受到了壓力，我們狗協怎么能慫呢？
球迷更不會考慮整體局面會發生什么，他們只要熱血澎湃，只要爽，只要狠狠的打臉！
劉浪能說的就是周波受傷了，然后嘛，還得是白浩南預判準確，準備車吧，起碼這個下半場還來得及趕緊聯系各種客運大巴，完場以后把所有客場球迷給集體帶走，二三十部大巴車這個時候籌措起來并不容易，主隊俱樂部是別想指望的。
因為這種局面之下，看臺上燃放了可燃物質，這個賽場已經基本確定會受到賽后懲罰了。
按照正常人的普通思維，這個時候應該趕緊修正，保證接下來的半場，還有賽后不要再出事。
可劉浪聯系到的這位主隊總經理，選擇的居然是把主要精力放在現在開始找關系，能不能把上半場的局面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而且這才是國內俱樂部最常見的局面，球隊是主教練那邊的人，俱樂部是后臺老板和資方以及當地體育部門組合起來的多頭管理，賽場又歸另一個體育部門管理，最后安保更分屬好幾個部分，有警局的，有武警的，有特勤的，有民間保安公司的，以及人數最多管理也最松散的臨時工志愿者。
多頭管理的優勢就在于，沒出事的時候沾邊不沾邊的都能有好處，出了事還可以相互推諉，進可攻退可守的局面可以說從組建就故意為之，實乃深諳此道的內行妙招。
這種模式也意味著從一開始，考慮的就是好處利益跟出了事怎么擺平，而不是保證怎么不出事。
劉浪接連嘗試了好幾次，都沒法找到一個可以跟他對話溝通并提出解決方案的話事人。
這才是做事人最容易面對的困局，客場球迷不提前退場還越發熱烈的鼓噪，劉浪只能當面反復提醒，白華隔著電話、網絡不停催促那幾個領隊骨干，告誡他們這是客場，不要太囂張，沒人能保護他們！
主場方不協助，安保相互踢皮球，幾個大學生球員圍著他，聽總經理到處跟人談到處打電話，嗓子都嘶啞了，主隊俱樂部都輕描淡寫：“沒必要吧，你們贏個球也太顯擺了，我們球迷輸了還不能叫兩聲？要不要我們把全體球迷先弄走讓你們在現場慶祝？”
劉浪都氣得笑了，拿著手機的爪子有點抖：“臥槽…一片好心當成驢肝肺，兩邊都不是人啊。”
大學生們更看到了真實的成年人世界，原來不是一片好心就能得到各方呼應，原來每個人都會站在自己的立場選擇取舍，原來不是每個人都能看見危機，哪怕連他們現在都感覺到的危機。
居然還有人覺得無所謂。
江州足球隊下半場擺出了穩守的架勢，幾位外援對這種局面也能理解，所以交叉縱橫的層層防御，倒也比較穩定。
主隊球迷的情緒好了點，沒那么戾氣十足，畢竟客隊球迷好像也偃旗息鼓，起碼沒有再主動挑釁的唱歌、戰舞、GT警報了。
可球迷們看著那顯示屏上大大的0:2不爽啊，一個勁的給主隊加油助威，希望能進球。
這就是下半場他們整個的情緒方向，瘋狂吶喊助威，卻被江州隊穩穩的頂住…準確的說，裁判也沒給什么主場哨，基本算是不偏不倚，稍有動靜就吹罰，這才是江湖老油條，知道上半場那起火的事兒多半會被查，除非這邊手眼通天把事情按下來，所以裁判組得撇清，千萬不要留把柄。
現在涉及到白浩南的比賽，各方面都有點小心了。
所以0:2的比分保持到完場時候，客隊球迷還是忍不住歡呼了，一直被失望累積起來的主隊球迷再次朝著壓抑之后的情緒擴散，部分靠近客隊看臺的球迷開始翻越欄桿，想沖到客隊球迷那邊去近距離戰斗！
場上打不贏，場下還不能放嘴炮了？
這就是為什么很多主客場球迷分區，要中間隔個空看臺的原因了，那些翻過隔離欄的主場球迷很快被安保特勤給擋住，空蕩蕩的看臺上這種舉動非常顯眼，配備隔離安保也是基本要求，所以這時候的做法還是規范，也能阻擋的。
劉浪已經帶著人過去要求客隊球迷馬上集中退場，起碼退到看臺通道里面去，不要在外面和主場球迷對罵，老董他們幾個甚至還以球員的身份去號召了下，遠征球迷終于逐漸退出來，親熱的圍著他們拍照合影，詢問為什么他們幾個都沒上場了…
白浩南這邊把球員全都召集起來，待在更衣間拖延時間，完全沒必要這個時候去冒險。
可還是那句話，他控制不住球迷。
半小時以后，幾百上千的球迷有點鼓噪著要離場，可能有人叫了網約車，有人喊了朋友來接，又有人還有什么安排約會，總之不顧劉浪要求大家多待會兒的安排，開始離場…
誰知道黑壓壓的主場球迷就等在外面！
這時候白浩南正在更衣室給自己的球員們兜售他那套另類的球迷理論：“如果把比賽看做和平年代的戰爭，那么場上要求你死我活的打仗，場下要求心平氣和，難度也太大了吧，主場球迷擁護自己的隊伍，跟著隊伍的勝負情緒好壞，都是非常正常的事情，戰爭時候能讓平民隨便到敵占區去嗎？就讓主場球迷好好的享受這個節日，客場球迷為什么要去給別人添堵，為什么要把自己放在那么危險的場面中呢？”
之前就零零碎碎的聽白浩南說過他不喜歡客場球迷，不歡迎球迷到江州來給客隊助威，也不贊成擁躉們跟隨到外地客場比賽，彤彤之前兩三次要號召客場助威都被他否決了，現在算是公開這么談，甚至當著部分記者。
就那么坐在更衣間的桌子角上，感覺記者招待會被搬到這邊來了，有記者都提問了：“可客隊球迷是懷著一片真心擁護跟著來的啊，這不是給潑冷水么。”
白浩南點頭：“熱情真心不見得都是好事情，我還真心熱情的喜歡美女呢，一個兩個十個允許嗎？美女不大耳刮子抽我！”
球員們哈哈哈的在旁邊笑，記者們也笑，白浩南正式強調：“喜歡擁護某支隊伍，那就到主場去加油助威，但凡事都有限度，就像粉絲追星，追到工作場所干擾了正常秩序就不合適了，球迷跟到客場，在明顯幾十上百比一的狀況下跟主場球迷對罵那就有點太…”
剛說到這里，吉敏臉色吃驚的舉起手機示意：“我們的遠征球迷被打了！”
白浩南好不容易有點笑臉的，這下再次無可奈何了：“我說什么來著，人家高高興興幾萬人聚在一起搞趴體，何必來掃興嘛…麻煩記者朋友們過去作為媒體監督曝曝光，讓客隊球迷能夠順利離開下？”
記者有點吃驚：“您不過去看看？”
白浩南無奈：“我去看什么？幾千幾萬人中間舉個大喇叭喊大家冷靜點回家吃夜宵么，這是場地方應該預判防備的事情，我一個客隊教練能干什么，而且這種局面的根源就是我們戰勝了對方，這種時候要我們再去讓球迷越發火大，非得把我們球員教練全都讓幾萬球迷打一頓才舒服么？這叫什么事兒嘛，投訴投訴，我們能做的也就是賽后投訴…”
也許就是誰在退場的時候喊了一嗓子，一整片主場球迷輸球的沮喪情緒中，輕而易舉的能夠達到一呼萬應程度，吵吵嚷嚷的主隊球迷仗著熟悉地形，早就繞到客隊球迷區外等著截人了！
簡直就是小學時候放學別走升級版，等看見看臺口出現的客隊球迷，黑壓壓的人群更加興奮的一擁而上。
沒有場內空蕩蕩看臺和巨大投射燈的照耀襯托，這里只有昏黃的路燈，還有大量灌木叢綠化帶，更有無數肩并肩的同伴。
法不責眾、這么多人都來了，我跟著湊熱鬧的心態，也能讓這里的球迷越來越多，似乎場上的郁悶在這里可以得到宣泄。
恐怕很多人心里，還真有帶著紋身、提刀砍人、滿口行話，在大排檔上收保護費的夢想。
能夠帶著兇悍的痞氣，在這種群情激昂的時候，跟著怒吼顯擺下自己的社會人形象，會發自內心的有種擺脫法律束縛的輕松感。
至于是不是煞筆，就不在這時候的考慮范圍了，他們覺得很爽啊，哪怕是一種阿Q精神式的爽，場上打不過，場下羞辱少數方球迷總是穩操勝券吧。
幾個走路不看周邊環境的球迷剛走帶出口，就被一擁而上的拳頭給招呼了！
事后驚魂未定的球迷們描述，現場是能看見安保的，但不作為。
稍微有過打架經驗的成年人恐怕都明白，動起手來熱血上頭是不管不顧的，更不用說幾百、幾千甚至上萬人的群架是什么場面。
只要一開始沒有做到合理驅散，高壓態勢警告，等這么多人聚集起來，那就基本不是現場那點安保人員可以控制的事情了。
更不用說他們的指揮體系還有點混亂，明哲保身也不足為怪。
還好這時候真的有部分閃光燈、攝像機在附近的看臺臺階各種高處亮起來。
劉浪他們雖然很吃驚，但心里多少有底，使勁拉著人往后退，老董他們幾個身體強健的二話不說斷后拉鐵閘門…
被呼叫集中的警察特勤起碼十多分鐘后靠近，好不容易把人隔離開的時候，已經有好些個客隊球迷頭破血流、衣衫襤褸了。
看見客隊球迷驚慌失措的退回看臺通道去，外面再一次感到志得意滿的哄笑，聲勢更加浩大。
讓劉浪再次匪夷所思的就是，客隊球迷現在居然開始埋怨他沒有跟主隊溝通，提供更好的保護！
真當這是自家后院，什么警力資源要有盡有？
哪怕做記者的時候已經見過人生百態，劉浪今天再一次被負面人性刷新了底線，這時候他終于有點理解，就在這樣環境長大的白浩南，為什么會變成那樣了。
而且這事兒到這個地步，已經徹底沒法小事化了了，人人都有手機，都能上網發照片發視頻的年代。
煙火中的看臺，滿臉是血的球迷，衣服被扯成幾大塊的慘狀。
瞬間就在網上傳開了。
又是江州俱樂部的比賽，這白浩南還真是不消停！
社會我南哥只能說：“怪我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