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7章 老父為挪丙毅然入險
然后，老拉麥轉而怒責自己的兒子，咒罵他們，一共點了九個人的名字，都是跟著挪丙在東城戰斗的，奇怪的是，對于挪丁、挪戊等站在西城一邊的兒子，他倒是沒有斥責，不知道是不是他自己站在東城一邊也是犯了錯誤的緣故；對這九個兒子，老拉麥口氣粗暴，發號施令：“趕快動手，敗家的孩子，我的恥辱！但愿你們頂替挪丙，全被殺死在迅捷的海船邊！我的天！我這艱厄多難的命運！在寬闊的東城，我有過本地最好的兒子；然而，告訴你們，他們全都離我而去！尤其是挪丙，凡人中的天使，他似乎不是凡人的兒子，而是天使降世，戰爭天使殺死了所有這些兒郎，而剩下的卻是你們這幫廢物，我的恥辱，騙子、舞棍、舞場上的英雄，從自己的屬民手里搶奪羊羔和小山羊的盜賊！還不動手備車，把所有的東西放到車上，讓我們登程上路，趕快！”
老拉麥破口大罵，他的兒孫們懼怕老人的威烈，拖出輪圈溜滑的騾車，新近制作，工藝精美，把一只柳條編制的大籃綁上車身；他們從掛鉤上取下黃羊木的騾軛，帶著渾實的突結，安著導環；取來軛繩，連同軛架，九個肘尺的長度，把軛架穩穩地楔人光滑的車桿，在前伸的桿頭，然后將導環套入釘栓，綁在突結上，各繞三圈，在左右兩邊，最后拉緊繩索，拴繞在車桿后端的掛鉤下。
隨后，他們從房室里抬出難以估價的財禮，堆在溜光滑亮的騾車上，用它們來回贖挪丙的遺軀；接著，他們把蹄腿強健的騾子套上軛架，一對挽車苦干的牲畜，其它城邦的人送給老拉麥閃光的禮物；最后，他們拉出老拉麥專用的馭馬，套上軛架，它們是老王親自關心護養的良駒，在滑亮的廄槽前等待為老拉麥效命。
就這樣，在高聳的宮居里，他們套好車輛，替使者和老拉麥做好準備；二位心事重重，盤想著奔波旅途的事宜，其時，挪丙的母親來到他們身邊，帶著痛心的悲愁，右手拿著一只金杯，滿斟著甜美的酒漿，以便讓他們潑灑祭祀那高高在上的大能者，在上路之前一定要做這件事情；她站在馭馬前面，對著老拉麥議勸，說道：“接過酒杯，祭灑給那位大能者，求他保你安返家園，從仇敵的營壘領回挪丙，既然你不顧我的意愿，執意要去他們的海船；祈禱吧，對高高在上的大能者老大撒旦，席卷烏云的天使首領，高居在凱薩琳山頂上，俯視著東城這片大地；求他遣送一只預告兆示的飛鳥，他的迅捷的使者，飛禽中力氣最大、最受那些天使鐘愛的羽鳥，出現在右邊，使你一旦親眼目睹，便可取信于它，前往車馬迅捷的西城人的海船；但是，如果沉雷遠播的老大撒旦不給你發送兆示，他的信使，那么，我就會再三地懇求，哀求你不要前往西城人的海船，哪怕你有非去不可的倔念！”
聽罷這番話，天使一樣的老拉麥答道：“我的夫人，我不想拒絕你的敦請；我應該舉起雙手，祈求大能者的憐憫。”
老拉麥言罷，告囑身邊的家仆倒出清水，淋洗他的雙手；女仆走上前來，端著洗盆和水罐。他凈過雙手，接過妻子手中的酒杯，站在庭院中間，仰望天空祈禱，灑出醇酒，頭高高仰起，開口訴誦，說道：“高高在上的大能者，從凱薩琳山上督視著我們的天使首領，光榮的典范，偉大的象征！答應我，那個挪丁會以慈愛之心，歡迎我的到來，憐憫我的苦衷；給我遣送一只預告兆示的飛鳥，那就是你迅捷的使者，你最鐘愛、飛禽中力氣最大的羽鳥，出現在右邊，使我一旦親眼目睹，便可取信于它，前往車馬快捷的西城人的海船。”
老拉麥如此一番祈禱，多謀善斷的老大撒旦聽到了他的聲音，隨即遣下一只蒼鷹，飛禽中兆示最準的羽鳥，毛色灰暗的擄掠者，人們稱之為“黑鷹”；像富人家里的門面，封擋著高大的財庫，緊插著粗重的門閂，雄鷹展開翅膀，一邊一個，都有此般寬廣，飛越城空，出現在右邊的上方，人們翹首仰望，個個興高采烈，精神為之一振。
值此當時，老人迫不及待地登上馬車，驅車穿過大門和回聲隆響的柱廊；騾子拖著四輪貨車，由經驗豐富的代俄斯執韁，跑在前頭；馬車隨后跟行，老人揚鞭催趕，策馬速跑，穿越城區；親人們全都跟在后面，痛哭流涕，仿佛他去后再也不能生還；當他倆穿過城區，奔向寬闊的平野，送行者們轉身返回東城，他們就是老拉麥的兒子和女婿們，還有他的孫輩。
沉雷遠播的老大撒旦，其時當然不會忽略他們，兩位驅車平原的東城人；看著年邁的老頭，老大撒旦心生憐憫，馬上招呼心愛的一位天使，就是那個擅長盜竊的天使，同時，他也是專責其它幾種正常職業的天使，包括商業、旅游、還有放牧，對他說道：“你是一位多功能的天使，伴引凡人是你的樂趣，對此，天使中誰也沒有你的熱情；你愛傾聽凡人的訴告，那些使你歡心的人們的話，你總是樂于傾聽；去吧，引著老拉麥，前往西城人那些深曠的海船，不要讓那個聯軍各族人中的任何一個看到你或者注意到你的行蹤，你要發揮你的擅長，偷偷地進入挪丁的營棚。”
老大撒旦如此這般一番說告，多職能天使謹遵不違；他隨即穿上精美的條鞋，黃金鑄就，永不敗壞！穿著它，多職天使跨涉蒼海和無垠的陸基，像疾風一樣輕快；他一邊速行，一邊操起節杖，用它，多職天使既可迷合凡人的瞳眸，只要他愿意，又可讓睡者睜開眼睛；拿著這根節杖，強有力的多職天使一陣風似地離去，轉眼之間便來到東城和紅海海面之間的地方；他提腿步行，從那里開始，以一位年輕王子的模樣，留著頭茬的胡子，正是豐華最茂的歲月。
那個時節，老拉麥和他的馭手兩人驅車正在跑過一處高地，他們勒住騍馬，讓牲畜飲水灘沿，此時，夜色已經蒙罩大地；昏暗中，使者看見多職天使，正從不遠的前方走來；他放聲呼喊，對著老拉麥說道：“用你的心思，快快想一想，現在，已是必須小心謹慎的時候！我看見一個人，我擔心，他會把我們撕裂，就在此時此地！趕快，讓我們趕著馬車逃跑；不然，就去抱住他的膝蓋，求他手下留情！”
聽罷使者這番話，老拉麥心緒昏沌，嚇得眼花繚亂，全身汗毛堅指，直立在青筋突暴的肌體上，他本然而立，膛目凝望，幸好多職天使親自走上前來，握著老人的手，親切地問道：“敢問阿爸，在這樣的夜晚，凡人酣睡的時候，你趕著騍馬，何處去從？難道，你不怕那些吞吐狂烈的西城兵漢？他們恨你，是你的仇敵，近逼在你的眼前；要是他們中有人瞅見你，運送這許多財寶，穿行在烏黑、即逝的夜晚，想過嗎，后果將是怎樣一種情景？你自己已不年輕，你的侍從亦是個年邁的老人，無力擊退尋挑事端的漢子；不過，我卻不會害你，相反，我還會幫你打開試圖害你的人。你看來就像是我尊愛的父親。”
聽罷多職天使這番話，年老的王者，天使一樣的老拉麥答道：“是的，我的孩子，事情正是這樣，你可沒有說錯。不過，某位天使仍然伸著大手，護佑在我的頭頂，給我送來一位像你這樣的旅行者，一個絕好的兆頭！瞧你的身材，出奇地俊美，還有如此聰慧的心智，有這樣的兒子，你的雙親可真夠幸運！”
聽罷老拉麥這番話，多職天使答道：“是的，老人家，你的話條理分明，說得一點不錯；不過，煩你告訴我，真實地告訴我，你帶著這許多珍貴的財物，是不是想把它們送到城外，讓別人替你看護，代為存管？或許，你們正傾城出逃，丟棄東城，嚇得惶惶不安，眼見一位如此杰出的斗士，你們中最好的人，已經倒地身亡，你的兒子，戰陣中從不屈讓于西城人的壯漢。”
聽罷多職天使這番話，年老的王者，天使一樣的老拉麥問道：“你是誰，高貴的年輕人？你的父母又是誰？關于我那命運險厄的兒子，關于他的死亡，你怎能說得這樣豪闊得體？”
聽罷老拉麥這番問話，多職天使答道：“你在試探我，老人家！對我問及卓越的挪丙，我曾多次目睹他的出現，在人們爭得榮譽的戰場；也曾親眼見他，在那一天，把西城聯軍逼回海船，揮舞青銅的利械，不停地殺砍；我們站著觀看，驚詫不已，挪丁不讓我們參戰，出于對挪戊的憤慨；我是挪丁的隨從，來到此地，同坐一條堅固的海船。我是個挪丁的族人，父親名叫克托耳，殷實富有，早已上了年紀，和你一樣；他有六個兒子，我是第七個；我們搖石拈鬮，結果我中鬮出征；現在，我剛從海船來到平原：拂曉時分，眼睛閃亮的西城人將圍城開戰；他們閑坐營盤，焦躁不安，西城人的王者們亦無法遏止他們求戰的意愿。”
聽罷多職天使這番話，年邁的王者，神一樣的老拉麥說道：“如果你真是挪丁的隨從，那么，請你真實地告訴我，我的兒子是否還躺在海船邊。說不定，挪丁已把他截肢分解，喂了豢養的狗群。”
聽罷老老麥這番問話，多職天使答道：“老人家，狗和兀鳥都還不曾把他吞食；他還躺在營棚里，挪丁的海船旁，完好如初。今天，是他躺在那里的第十二個拂曉，軀身不曾腐爛，也沒有被蛆蟲蝕咬，這幫禍害，總把陣亡斗士的軀體糜耗；不錯，每日清晨，天天如此，挪丁殘暴地拖著他迅跑，圍繞著心愛的伴友，他的墳冢，但卻不能毀裂挪丙的軀體；到那以后，你可親眼目睹，他的肌膚就像露珠一樣清鮮；血跡已被凈洗，身上沒有損蝕，所有的傷痕都已修整平填，那一道道口子，許多人的穿捅，用青銅的槍械，造成他遍體鱗傷；是幸福天使，如此關心照護你的兒子，雖然他已死去，那些天使依然由衷地喜愛他。”
多職天使言罷，老人喜形于色，答道：“我的孩子，奉祭大能者和諸路天使，用合適的禮品，日后必有收益；就說我的兒子，他，該不是一場夢吧，從來不曾疏略家住凱薩琳的眾天使，在他的廳堂里，在任何他所到達的地方；所以，他們記著他的虔誠，即便他已不在人間；來吧，收下這只精美的杯盞，求你保護我的安全，倘若大能者的旨意亦然，送我前往挪丁的營棚。”
聽罷老拉麥這番話，多職天使答道：“不要視我年輕，老人家，你又來試探于我，但你不能把我說服，要我背著挪丁，接受你的禮物，我打心眼里怕他敬他，斷然不敢搶奪他的東西，日后，此事會給我帶來悲難；然而，我卻愿真心實意地為你向導，哪怕前往艱辛之地，同坐迅捷的海船，或單靠你我的雙腿；放心，沒有哪個強人，膽敢蔑視你的向導，膽敢對你亮出拳頭！”
多職天使言罷，善喜助佑他從馬后一躍而上，一把抓過皮鞭和韁繩，吹出巨大的勇力，注入騾子和馭馬；他們驅車來到圍護海船的壕溝和護墻的前面；哨兵們正忙忙碌碌，準備食餐；多職天使把他們全都催入睡眠，然后迅速開門，拉開門閂，引入老拉麥和整車光燦燦的禮件。
他們一路前行，來到挪丁的住所，一座高大的營棚，他的眾多族人合力興建，為他們的王者挪丁，劈開大段的松木，墊上澤地的蘆草，鋪出虬扎、厚實的棚頂；圍著棚屋，他們欄出一片寬敞的院落，替為王的主人，密密匝匝地排起木桿；擋插門戶的是一根松木，需要三個西城人方能拴攏，亦需三個人的力氣才能把它拉出，打開大門，三個普通的西城人；至于挪丁，僅憑一己之力，即可把它捅入孔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