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監護權?”橘政宗聽見愷撒的發言怔住了,隨后看向他們幾人的表情,確定來了這是一個很嚴肅、正式的要求,不是在開玩笑才面露奇怪的表情,“這個…恐怕行不通吧。”
“不行嗎?可這是我們談判的基本底線,我覺得政宗先生還是應該為了大局多考慮一下我們的請求。”愷撒進一步壓迫。
橘政宗遲疑了片刻,終究還是面露難色,“愷撒君,我并不認為我能做出決定將繪梨衣的戶籍轉移到你們任何一個人的名下,你們甚至不是日本國民…”
“等等,什么戶籍,我不是這個意思。”愷撒也怔了一下,反應過來了,好像是自己的表述和橘政宗的理解都出現了問題——他們現在都在用中文交流,一個意大利人,一個日本人,難免會在一些詞語上出現奇妙的歧義。
“我們的意思是,我們需要繪梨衣的監視權,在本家的幫助下得到她日常上的行蹤,一定程度上由我們直接承擔她的安保工作。”林年開口替愷撒重新表述了一下他們的訴求。
也得虧源稚生沒在這里,否則聽見愷撒他們一開口就是要開繪梨衣戶籍,恐怕會急得抄起桌上的茶具跟他們動手。
聽見了林年的正確表述后,橘政宗略微陷入了思考。
林年他們的這個要求過分嗎?
說實話,過分也不過分。
主要是看蛇岐八家如今到底是怎么看待本部小組的。
若是蛇岐八家對本部四人組有足夠的信任,那么這個要求就算不得什么,甚至可以說是幫大忙了,因為蛇岐八家對于繪梨衣的安保本來就只能算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真正能護住繪梨衣的只有源稚生,可身為本家的皇,他又不得不踏上戰場去一線廝殺,所以蛇岐八家真正的高尖端戰力其實是空虛的,本部的四人組恰好彌補了這一點。
但一旦接受了本部小組看護繪梨衣這件事,毫無疑問就是把核彈發射器的按鈕遞到了象征秘黨的本部小組手里,想做下這種決定無異于是相當艱難的事情。
“我可以向你承諾,我們僅代表我們,無關秘黨,你是將上杉家主托付到了愷撒小組手中,而非秘黨的執行部小隊手中。”林年與橘政宗那雙深灰色的瞳眸對視,心平氣和地給出了一個保證。
“在我面前的不是秘黨,而是愷撒小組么…”橘政宗雙手輕輕摁壓在正坐的大腿上,微微低頭彎腰似乎在進行抉擇。
林年并沒有催他,因為他知道這種局面下提出這個要求,對方想要同意需要相當大的魄力——而他相信橘政宗能有這個魄力,雖然這個老人身上隱藏著一些謎題,比如混血兒是怎么當上日本黑道的領袖的,他又是怎么發掘培養出源稚生這樣的超級混血種的。
但無論如何,之于源稚生盲目對于這個老人的信任,林年也認為這個老人是一個明事理,識大局的梟雄。
最終,橘政宗抬頭了,重新迎上林年的目光,正坐的姿態下彎腰鞠躬,“那么,小女的安全就拜托各位了。請務必在這動亂的局勢之中保護她的周全!同樣,這也不是蛇岐八家大家長對各位的請求,而是作為女兒的父親,對各位的請求!”
橘政宗這一番話也讓四人的腰桿下意識挺起了,紛紛側頭看向了林年,主要是橘政宗這句話分明就是指向林年的,說是希望愷撒小組護繪梨衣周全,但這表明就是干脆地把繪梨衣交到林年的手里了吧?
“昨天猛鬼眾沒有得逞,那么之后他們也不會有機會。我會不惜一切代價保護她,如果要死,我也會死在她的前面,你可以得到我的承諾。”林年看著橘政宗的雙眼,向這個父親的角色給出了他最為正式的承諾。
“即使刀刃朝向她的人是你的那位猛鬼眾中迷途未返的姐姐嗎?”橘政宗也望著林年的瞳眸問出了這個辛辣的問題。
“是的。”林年給出了她的答案,“在我們的看護下,任何意圖傷害她的人,當斷手斷手,當折刃折刃,無一例外。”
林年和橘政宗的對話讓一旁的幾人略微側目,其中路明非的內心戲最多,雖然這看起來就是單純的談判的承諾和保證,但不知道為什么他總有種幻視這是父親在把女兒交給另一個男人的錯覺…
“繪梨衣交給林君你們,其實我很放心。”橘政宗沉聲說,“畢竟繪梨衣也很相信你們。”
一旁路明非同步腹誹您老就干脆把你們給去掉吧,我們何德何能啊,上杉家主能賞臉離家出走跑出來你猜到底是為了什么?總不能是為了夜店里的那碗五目炒飯和勃艮第紅酒湯底的拉面吧!
“我們也很感激上杉家主的信任,一定會在這場戰爭中保護好她。”林年點頭。
“是的,我們一定會…”愷撒也跟著要做出承諾,可橘政宗這時卻輕輕搖頭了,“我的意思是,繪梨衣她…在某些地方對你們…應該是對林君你有著特別的信任。”
噢喲。
愷撒停住了嘴里的話挑眉保持安靜,一旁的路明非和楚子航都好整以暇地看著橘政宗等待下文——原本準備進一步擺出來的談判拉扯話術都暫時收了回去。
不急,先看看情況。
“可能是因為此前和上杉家主私交甚好的緣故吧,她平日里應該無法接觸到固定的玩伴,所以才會多給我一些信任,能有著她這樣一個忠誠的朋友,也是我的幸運,我也一直很珍惜這份友誼,希望能一直維持下去。”林年望著橘政宗頷首說道。
愷撒聽了這幾句話都忍不住要鼓掌了,完美的撇清關系劃好分界線,既不會顯得陌生生分,又表現出了禮貌和分寸——果然卡塞爾學院里被那些發瘋似的女生追求還是讓林年學到了一些真東西的,這話術天衣無縫啊,兩三年的大學讀下來,快要趕上橫練數十年好人卡的加圖索少爺了。
但橘政宗似乎并不打算放過林年,而是很認真地在對自家女兒青春期的一些小心思進行處理,直截了當地看向林年搖頭說道,“恐怕,繪梨衣她對林君你的情感并非簡單的朋友關系那么簡單啊…這也是我一直所擔心的一個問題。此前林君你與繪梨衣相隔千里,這件事尚可壓下不表,如今你再度回來日本,接下來又會緊密貼身與繪梨衣相處,我想這件事的確該處理一下。”
“其實這件事…我大概也了解。所以政宗先生想如何處理?”林年見橘政宗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也沒法再回避了,表情也是略顯…不適應。
說實在的,見家長這種東西,無論多少次,見誰的家長他都不怎么習慣。
“林君能在私下給我一個回應嗎?你對繪梨衣是如何看待的?”橘政宗看向林年認真地問道,“我保證現在你的回答不會流出半句,也不會影響到你和繪梨衣相處的關系。”
林年看了一眼橘政宗沒立刻回答,而是默然地用余光掃過左右兩旁坐著的另外三個人。
愷撒,楚子航和路明非現在都是一臉嚴肅和平靜,但耳朵都豎的快跟剪了耳朵的杜賓一樣尖了。
林年沉默了半晌最后抬頭開口淡淡地說道,“我一直都覺得繪梨衣很乖巧,我也很喜歡她,總覺得能在她身上能找到一股格外親近的氣息。”
林年這句話一出口,路明非眼睛直接瞪爆,一旁的楚子航面無表情,愷撒則是一臉饒有趣味。
壞!壞!壞!
林年,你他媽的…你不能…你不可以這樣啊!曼蒂·岡薩雷斯那個壞種女人可以說是黏上你的狗皮膏藥,被揩油了也能給你找借口說你是被迫的…但他媽的這位上杉家主是真不好給你開脫啊!
鐵血林蘇黨的路明非覺得遠在天邊的小天女的王座在瘋狂搖晃。
相反,楚子航現在的想法很簡單:林年一定有他的考慮吧!無論和誰走到一起,都是他的選擇,總之相信林年就好了。
而愷撒則是更簡單了:得想個辦法錄個音給這家伙留個案底,免得諾諾天天說他才是卡塞爾第一深情。
“我承認最開始認識繪梨衣的時候,我對于她的情感有所疑惑,一度懷疑那是男女之間的吸引。不過后來相處久一些了,我才慢慢找到了我從她身上感受到的那股親近的真相。”林年繼續慢慢地說了下去,“其實,我對她的好感和喜歡,不是出于男女之情,而是一種相當復雜的感覺。”
“哦?那是什么樣的情感?”橘政宗深入好奇地問,也對林年對于繪梨衣的看法抱有了很大的興趣。
思考了許久,林年輕聲說道,“一個曾經被深愛過的幸運的家伙,如果在長大后恰巧遇到一個與過去自己相似的孩子,總會忍不住把那份愛給傳遞下去吧?即使他永遠不會做的比愛他的那個人好,但他也會嘗試去做到最好。”
說完這句話后他就陷入了沉默,也不多做解釋。
路明非聽完這句話后忽然愣住了,似乎是在心中咀嚼著這句話,將一些事放在其中進行對比。
楚子航也是略微一怔,看向林年。
“這樣么…也難怪繪梨衣會對你抱有那樣深的情感了,以前我擔心這可能是一種欺騙,但現在看來是我淺顯了。”
橘政宗聽完林年的話后深以為然地輕輕點頭,目露贊嘆,“原來,你對繪梨衣的看法一直都是這樣…你是在扮演一個兄長…不,應該是在扮演一個孤獨的孩子的太陽的一個身份?”
“太陽?抱歉,恕我直言,沒人能成為另一個人的太陽,這是一種相當危險的情感。”林年說。
“可這不就像當初你的姐姐對你一樣么?”橘政宗反駁,讓林年忽然無言。
“你是一個溫柔的人啊,林君,有人成為過你的太陽,所以你知道這種溫暖對孤獨的人來說有多重要。你見到了繪梨衣,就想起了以前的自己,所以才會情不自禁地報以那份親近。毫無意外,這份情感也是愛,復雜的愛。”
他贊嘆,“對你來說這種愛就像是永動的笨拙接力啊,也許你永遠跑不過最初的領跑者,但之后每個傳棒姿勢都永遠保持著虔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