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沒事吧?”路明非看向地上開始在隊長攙扶下爬起的校工部部友們可謂是一個心驚膽戰...每一個人都是自己親趴下的,他剛才下手有多狠他自己清楚,肋骨斷裂的咔咔聲可謂是清脆悅耳。
“只是一個暑假沒見,進步真是神速啊...路專員!”隊長掐人中喚醒了一位被路明非刺拳放倒的校工部員,伸手制止住對方醒來后快速拔槍的動作,看向路明非有些神色詭譎,也帶了點欽佩在里面。。
說是進步神速可能都有些小看路明非了,這位湯普森隊長在擔任突擊小隊隊長的同時也是卡塞爾學院近身格斗的教官,而很巧合的是路明非這次期末的格斗考核就是由這位教官進行評測的。
記得路明非得到的評語好像是:建議向狙擊手方向培養,并給予適當的貼身保護人員。
...這已經是很委婉地在說路明非是個當狙擊手都需要保姆的弱雞了,但今天一見面路明非就給這位教官來了個狠的,直接一人放倒了五個校工部的好手,那搏擊格斗技巧簡直完美復刻了教官教導時的訓練動作,可以說是青出于藍而勝于藍了。
在卡塞爾學院里路明非但凡涉及體力的課程永遠都是墊底(沒有算入蘇曉檣),‘不是體力優勢的學員’這種評價都是在給他面子了,混血種的體能優勢似乎壓根沒有一點點福澤到他路某人身上,就算平時已經加緊鍛煉了,但303宿舍豐沃的夜宵總會摧毀他的意志以及鍛煉結果。
但是!
現在湯普森教官已經看出來了,路明非這小子....根本就是深藏不露啊,在卡塞爾學院里的哪一個又沒兩把刷子?‘S’級學員本來就該是這樣!看來之前的應該是準備在‘S’級前輩(林年)的光芒下韜光養晦、蓄勢待發了,只等某一日一鳴驚人證明自己!
路明非要是知道這位教官在想什么,肯定會說你真的想多了,就算是他自己在走進這家披薩店之前都不知道自己這么能打,到現在他都有些懵逼自己之前就跟被植入了自動戰斗芯片一樣神勇無敵的狀態是什么情況,最終他也只能聯系到路鳴澤所說的‘言靈升級’上。
‘ScannerSweep’這個作弊碼已經今非昔比了,路明非很難不去回憶起那綠色瀑布流最下端的“構筑進度”,那玩意兒之前他還不清楚到底有什么意義,但現在他似乎有了一個不得了的猜想...
饒是教官一堆話想問,比如路明非的言靈,又比如那熟悉到他不能再熟悉的格斗級,但現在有外人在他也是秉持了校工部的高效和冷漠,在將所有倒下的隊員檢查完傷勢后就站在門邊靜靜等待著后援部隊了。
白鴿和橋鴿也是退到了包間的角落,暫時跟教官和路明非分隔開了,莫名其妙發生了肢體沖突,還差些動刀子動槍引爆C4,無論是哪邊都需要時間來冷靜一下。或許他們現在也該整理了一下語言,想想該以什么態度來應對校工部這群貨真價實的“秘黨”戰斗成員了。
不到三分鐘時間,所謂的后援就已經趕到了,但不是從走廊里過來的,而是從天花板上跳下來的。似乎包間頂頭的天花板連接著通風管道,一群壯漢不知道怎么把自己塞進去的,一個二個地跳了下來又帶起一堆白灰引得路明非擺手咳嗽。
白鴿一眼就看見了被校工部們裹脅著帶下來的自己人,也就是奧迪的魁梧司機,在校工們的身邊他老實得就像鵪鶉,那身疙瘩肉對比起真正的猛漢來似乎有些不夠看了。
“放人。”教官說。
也就是這一句話,這個包間里一直緊繃的氣氛才終于釋緩了下來,路明非簡直想一屁股坐在地上,但考慮到有損專員的身份還是把腰桿站直了,繃都得繃到最后一秒。每個從地上被扶起來的校工部部員都向著他敬禮 “路專員,現在外面是什么情況?為什么你沒有按照計劃趕往任務地點,而是出現在了這里?”教官走向了路明非以只有他們兩個人聽得見的聲音進行交流。
“我來這里...吃飯啊?”路明非有些愣神,但還是老實回答問題。
教官也愣了一下,覺得這個回答挑不出毛病,中午來餐館不是吃飯是干什么,吃飽了才有力氣上工干活兒這是常識,但他頓了一下又繼續問,“那外面那些無關者...”
路明非臉色突然顯得有些窘迫了,教官在說到‘無關者’幾個字的時候表情也很奇怪,因為所謂的無關者剛才可是在門外對“路明非備胎論”大侃特侃,整個屋內的人都聽了個清清楚楚,包括地上趴著的尚有意識的校工部成員們,算是被迫的八卦了一把卡塞爾學院‘S’級的情感路程。
什么備胎啊,什么撐場子啊...總感覺每個人腦海里都腦補了一出萬字以上的情感小短劇來,也不知道路明非這位卡塞爾學院風云人物能被他們腦補成什么樣子。
“好吧好吧...那些都是我的同學。”路明非咬了咬牙還是認了,不得不認,在執行任務之前抽空參加同學聚會什么的,說出來感覺自己這個‘S’級特別不專業,但現在“人贓并獲”也由不得她狡辯了。
教官上下看了看路明非,沒有做出評價,只是心里不經感慨‘S’級就是心大,帶著兩名不知底細的外組織成員就來參加同學會,這難道是對自己實力絕對的自信嗎?完全不擔心場面會失控。
“這里的事情不能泄露出去。”教官和路明非異口同聲,瞬間在這方面上達成了共識,但很明顯前者的語氣是公事公辦,后者則是心虛無比。
“我們的時間不多了。”教官低頭看了一眼手腕上的黑表,又轉眼看著狼藉斑斑的包間里不少人傷員被扶起,“現在距離任務還有不到一個小時,我們需要抓緊時間了,這里也需要妥善處理以免引起騷亂...可能留給路專員同學聚會的時間不多了。”
教官說話還算是比較委婉的了,建議路明非自己處理好外面的無關人員們,路明非也深得下臺階的道理猛點頭,“我一會兒就去跟他們說一句我先走了,然后就趕緊的去完成學院的任務。”
“這次任務的優先級很高,就算是我們也無法得知任何詳情,我們的唯一任務就是將你在指定時間內送到指定地點,希望路專員能重視這次任務...這是執行部部長希望我們轉達的意思。”教官沉聲說。
路明非立馬悚然起來了,執行部部長親自監督的任務?他對施耐德的印象還停留在‘青銅計劃’時候每次的作戰會議上,那張鐵面下時不時響起的刺耳咳嗽聲簡直就是他的噩夢,每次由執行部部長開口給出的任務建議都會讓他們在訓練時受上數倍的痛苦,簡直嚴厲苛刻到沒有家人(雖然施耐德的確已經沒有家人了)。
“隊長,有幾個傷員肋骨疑似斷裂了,不能進行復雜動作的移動,走通風管道原路撤回應該是行不通了。”校工部里的醫護人員檢查了幾個傷員后抬頭看了眼還在簌簌掉灰的天花板說。
“我明白了,那就從走廊撤離。”教官點了點頭,又看向路明非,“這里的騷亂我們會馬上跟這家餐館的負責人溝通處理的。”
“沒問題。”路明非撓了撓頭。
“至于他們。”教官看向包間角落里一直沉默不語的白鴿三人,“他們身上有太多問題了,路上再細細盤問吧,實在不行也可以聯系審訊部進行移交。”
路明非看著白鴿幾人也有些頭疼,他誤會了他們的身份以至于現在誤會解除后幾人背后的勢力又撲朔迷離了起來,這段時間學院對外的外交手段可是格外的強硬,這也算是拖了那次學院被入侵的福,秘黨對外看什么組織都像是看潛在的敵人了。
包間里的傷員檢查完畢了,全部被隊員扶起站好,路明非最后看了這基本上需要重新專修一次的包間嘆了口氣,他準備離開時忽然猶豫了一下,回頭看向教官有些欲言又止。
“放心吧,路專員,我們之前什么都沒聽到。”教官低聲說道,“每個專員都有自己的私生活,這些事情就算執行部都無權過問,我們也不會往外面瞎說什么。”
“那就好那就好。”路明非終于松了口氣。
“天涯何處無芳草,路專員有些時候也要避免為情所困了。”可沒想到的是,在路明非轉頭的時候,教官又小聲地補上了一句勸說,還很騷包地用上了蘇軾的詩,中文造詣簡直登峰造極。
“你在說什么?”路明非懵了。
為情所困,你哪只眼睛看出我為情所困了?他瞪大眼睛看了一眼教官,可只見到了外國莽漢滿眼的“我懂你”,臉上每一條橫肉都寫滿了過來人的符號...
媽蛋的,看來別說是教官的兩只眼睛了,整個屋子里所有的眼睛都看出他路專員是個情種了,不惜在出任務之前都要回來跟舊情人續上一杯,再帶著情殤化悲痛為力量去爆殺任務中的宵小...他路明非原來是這么騷包的情種‘S’級嗎?
“根本不是那樣的好嗎?”路明非瞪著眼睛憋好久才說出這么一句話來,這群人聽趙孟華那鳥人逼逼叨究竟瞎腦補了什么東西出來?
教官搖了搖頭輕輕拍了一下路明非的肩膀,現在還是在任務中,他沒法對專員說太多東西,以免影響專員之后的判斷。在他身后的校工部員們也都目光詭異地小心瞅著他,似乎從今天起重新開始認識了這位‘S’級專員。
路明非人傻掉了,感覺自己以后的風評可能又要糟重了。
他著實悶了好一會兒,對天長嘆一口氣結果只多吃了一口墻灰,他劇烈咳嗽兩聲之后郁悶地甩了甩頭決定落跑,打開包間門后小心翼翼地檢查了一下走廊的情況,確定沒人后才走了出去,在準備趕往聚會包間前又被教官拖住了。
“?”路明非轉頭。
教官含蓄地用手指指了指自己的臉,路明非才驟然意識過來自己現在的臉蛋被白灰染得跟日本藝伎沒什么區別,身上裸露的皮膚也全是灰塵。
他連忙轉身奔向洗手間整理自己的儀容儀表,不過還好他今天穿的是白T恤,沾多少灰都不怎么鮮艷,不然一會兒回去包間那群人鐵定以為他離開這段時間是去刮墻灰了。
才跑進洗手間,路明非就站住腳步了,因為他好像撞鬼了。
說是撞鬼也不太好,大白天的貞子都不會選擇從鏡子里爬出來,所以現在他在洗手池鏡子里看見的長發垂下的素白身影就是活人咯?
路明非真想大喊一句鬼呀,然后拔腿就跑,但可惜他不能,因為在他不遠處站著的是陳雯雯,一身白裙,雙手撐在放著水的水池前低著頭,活像是憂郁的女鬼。
“見鬼。”路明非一時間呆住了,在他背后不遠處的走廊上,魁梧的校工們拖著傷員帶著三個嫌疑犯輕手輕腳地撤離著,他只能呆呆地站在這里看著這個素白的身影,哪里也不能去。
她不是應該在包間里吃東西嗎?什么時候出來了,輕手輕腳就真跟個鬼一樣就連路明非都沒聽見她路過外面的腳步聲。
搞什么,今天是不是要青春戀愛跟熱血廝殺兩個頻道來回切換?按這么快小心遙控板電路燒掉啊喂。路明非一肚子槽想吐出來,但怎么都說不出口,他站在走廊上看著這一幕安靜了很久,直到對方終于發現了他,抬起頭兩人的視線在鏡子里匯在了一起。
“嗨...?你在用洗手池嗎?”路明非說。
“嗯,現在不用了,你用吧。”陳雯雯說。
如果記得不錯,這是他們在畢業后真正意義的第一次對話,兩人的情緒都會不對頭,一個復雜,一個低落。
陳雯雯伸手進水池了沾了點水,拍在自己臉上,路明非也看見了鏡子里她的臉的確很白,比化了妝還白,接近沒有血色,跟貞子差不到哪里去。從認得這個女孩起,他大概就沒見過她這幅樣子過,以前他就見過她最難過的時候不過是看《悲傷逆流成河》女主悲情跳樓時候吧?至于現在為什么她這幅模樣,路明非沒問也不會去問。
“嘟”一聲,放在洗手池邊上的手機屏幕亮了。
陳雯雯伸手去拿洗手池上放著的手機,手上沾了水沒抓穩,手機“啪”一下落在地上滑向了路明非正好撞他腳前,他下意識低頭去看,就看見了亮起屏幕上那一條條氣泡一樣串起的短信。(短信原文)
“沒戴去年生日送給你的手鏈啊…”
“剛才發的短信收到沒有?手鏈的那條…”
“收到,今天沒戴,天太熱。”
“嗯,天是太熱了,昨天晚上失眠了,總想到以前的事,每次睡只能睡一兩個小時,你睡得好么?”
“還行,你睡前喝杯牛奶就睡好了。”
“昨天晚上夢見我劃船在一條河上走,我發短信問你在哪里,你說在前面的橋上等我,我就劃船往前走,可是周圍都是霧,我劃了好久都沒看見橋,我又發短信問你,你說還在橋上等我,我想不會橋在我后面吧?就使勁往回劃,可是水流得太快了,就還是往前走…我就醒了。”
“別想太多,沒意思的,少說點對我們都好。”
“你不想聽我說話了,你是有新的女朋友了么?”
“別問了。今天聚會,讓人好好吃口東西吧。你老發短信旁邊路明非都看著呢,那不是你帶來的人嗎。”
“我以前一直以為故事都會又美好的結局,但好像美好的結局只是故事的開...”
最后一條路明非還沒看完,屏幕就黑了,黑色液晶屏倒影著他低著頭沒太多表情只是有些愣神呆滯的臉。
好像不管什么時候他都是這幅表情,面對什么事情,他的第一反應都是“愣”和“呆”,因為發生在他面前的事情總是會超出他的意料之外,而他也顯得那么像是一個無關者。
路明非沒動,陳雯雯走了過來默默地彎腰把手機撿了起來,白裙裙擺都沾上了一些地上的水跡,她沒怎么在意,路明非也沒說什么...這種時候他又該說什么?難道暢意地大笑幾聲指著陳雯雯的鼻子嘲笑她沒眼力見,當初你甩我,現在終于輪到你被甩了,哥們兒在國外發展順利還有美女祝賀我生日快樂,你可真是個沒有眼力見的小碧池...
別搞笑了。
這些話他沒可能說出口,甚至在名為路明非的字典里根本排不成句子,現在的他什么都不該說。
“我先回去了。”陳雯雯小聲說。
“嗯。”路明非說,這時走廊里的校工部成員們應該也撤離得差不多了。
陳雯雯走了,他走到洗手池前,沾了點水擦起自己的臉頰,也好在沒被問自己這幅模樣是怎么搞的,不然他還得編借口...或許對方甚至都是懶得問吧?自己怎么樣她真的在乎嗎?
...其實他默默地想來好像也沒什么,陳雯雯還是柳淼淼,路明非還是趙孟華,都是選擇題而已,只能選一個,然后就是下一題,沒有被想選到的就被放棄,又不是每個人都是1600塵的范達爾鹿盔能兩個都要。起碼現在他們兩個都有同一個身份,那就是選擇題上沒有被打√的淘汰者。
那么這么想來自己今天來這里還真他媽是個備胎咯。
路明非看著鏡子里自己好久,忽然噗呲一下笑出了聲音,最后笑聲消失了,笑容也消失,他的表情還是顯得那么呆,最后搖了搖頭放空了水池里被蓄滿的水轉身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