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博物館是一幢大廈,占地8公頃,只有故宮博物院的九分之一大小,但展出面積卻是意外的很大,收藏的藏物也幾乎涵蓋了世界各地的寶藏,如果真要一件一件介紹起來,恐怕得花上不下一個月的時間才能結束這場文化的盛宴。
林年和中年經理正在路過中央區,在這兒林立著幾尊雕像,經理也絕不浪費自己在客人面前表現的機會,邊帶路邊見縫插針地解說,“看見最中心那金色的狩獵女神的雕像了嗎?在1892年的時候她可還不在這里,而是被放置在了曼哈頓的高點上,在維多利亞時期的美國一尊像,就算是狩獵女神也是被認為有傷風化的,每每有母親帶著孩子離開時,都會捂住孩子的眼睛或者匆匆離開...而相反,一些老紳士們則是會在家中拿起望遠鏡拉進自己和女神的距離細細地品鑒那每一寸美好...”
一路走一路介紹,從雕像到盔甲,從佛像到名畫,經理邊介紹邊擦汗,因為他注意到身邊的大貴賓似乎對這些藝術品并沒有什么興趣,越說到最后他的話也越來越少了。
在抵達了原始藝術展區的樓層后,經理就只站在了樓層口沒有進去,遠遠眺望著溫黃燈光小展廳內深處雪白的背影,角度問題難以見到站立在那里的女孩的臉龐,他的臉上也忍不住出現了遺憾的表情。
林年在看見那個背影的瞬間就基本認出了對方的身份,邁步走了進去,而他背后的經理也識趣地悄悄退走了。
小展廳內安靜無比,林年走到了穿著開背黑禮服女孩的身后,對方甚至都沒有回頭看他,只是靜靜地注視著面前的藏物。
并非是畫作亦或是琉璃器,放在黑禮服女孩面前的是一口巨大的石棺,上面雕刻法老的人像,張開的雙臂后長出了羽翼豐滿的翅膀,雙足為尖利的勾爪,這本該是放在埃及展區內的展物卻被博物館搬到了現在的小展廳里,只因為這個女孩說她想要在相對封閉一些的空間里感受藏物。
“古埃及時期的法老之所以能施以暴政不被忤逆,是有個中原因的。現代對金字塔的解讀是暴政和統治,可其實他們只解讀對了一半,在那古老的歲月里法老被看作為神的化神,而只有神的居所才能成為法老的沉眠之地...而凡人又如何去修建神的陵墓呢?”黑禮服少女伸手輕輕撫摸過禁止觸碰的石棺上的雕刻痕跡,
“法老們都是古老的龍族啊,統治著卑微的人類,以浩瀚之力將巨物拔地而起,成為人類眼中神的代行者,灑血于獅鷹誕生以龍血亞種鎮守陵墓,鞏固統治權千萬年。事到如今,秘黨也沒有停下對世界上殘存的金字塔進行探索,調查證明在全球的荒漠、雨林乃至大海中依舊存在著數不勝數的金字塔,埃及的統治時代太過傳奇和神話了,我們有理由相信某一座金字塔里正沉睡著一位昔日的君主,等待著我們冒犯他森嚴的陵墓。”
“可那也是以后的事情了,如今白帝城遺址近在眼前,可能秘黨們沒什么機會再將精力投入金字塔的挖掘了,畢竟如果在短時間內發現了兩位君主的行蹤,這對秘黨乃至整個人類來看都不是一件好事情。”林年站在了少女的身邊。
“人無分身乏術,直面一只龍王就已經給整個秘黨帶來不小的壓力了。”伊麗莎白·洛朗輕聲說,“首次與龍王展開正面戰爭無論是對于你還是對于秘黨來說都是第一次,我們現在手中的底牌并不多,科技的確是一個有力的武器,但這把武器到現在為止還在打磨調試,核彈的確可以殺死爆炸中心的一切生物,但那也只是最終的手段,我們無法說服你們國家往臨近三峽大壩的地方動用核武器。”
“已經確定白帝城的位置了嗎?”
“近期昂熱又收攏了一個大范圍,確定了瞿塘峽以上的流域沒有青銅碎片的痕跡,縮小范圍后的確碎片出自白帝山附近,計劃暫定為‘夔門計劃’,搜索范圍將從瞿塘峽一路到三峽大壩。”
“一直到三峽大壩?那這的確是一個繞不開的問題...別說核武器了,這次在長江準備的屠龍戰役對于秘黨來說壓力也不是一般的大吧?一旦在與龍王對戰時引發的騷亂太大,將會引起不可估量的巨大后果,要知道在我們國家一切對于三峽大壩的軍事行為都會被認定為核打擊,一旦確定軍事行為方等待你們的就是毫不留情的核打擊...”林年淡淡地說。
“我們只能期望找到的白帝城內龍王還在‘繭’中沉睡,如果非必要最好不展開任何戰爭行為。”伊麗莎白說。
“我一直有一個問題,為什么秘黨將龍族的事情對國家方面三緘其口?”
“如果我回答這是混血種自己的歷史遺留問題,不需要其他人插手你會相信么?”伊麗莎白扭頭看向林年。
“不會。”林年淡淡地說。
“那你已經有自己的答案了。”她轉頭回去。
“...不愿意跟大國分享龍族的財富么?”林年幽幽地說,“如果國家的力量插手進入龍族戰爭,那么無異于是將這塊蛋糕明晃晃地放在了整個世界的面前,到時候全世界任何一個勢力都會想要沖進來搶奪一塊奶油蛋糕...這是秘黨無法接受的,也是混血種們無法接受的,你們寧愿接受屠龍失敗,也不愿意接受屠龍后的戰果被人瓜分。”
什么害怕驚動世界,害怕世人無法接受,害怕引起恐慌都是虛偽的...世界對龍族的接受程度必然比想象中的要強,一旦龍族的機密被泄露,在國家高層迅速接受過后,屠龍這件事將成為未來十年全世界范圍的大熱題,每個國家都會將戰略計劃調整到龍族文明的探索上,五年時間,不,最多三年時間,秘黨迄今為止所積累的底蘊將會瞬間被國家的力量超過...至時秘黨再無所謂的神秘性和高貴性。
“混血種都是潛在的利益既得者,獨享龍族文明的遺產混血種才能成為新世界的主人,所以大家才會恪守龍族文明不容泄露的鐵則。”林年輕嘆,“原本你們擁有更好的解決方式,龍王蘇醒也將不是一個火燒眉毛的問題,但你們卻執意將全世界拖到崩潰的邊緣上跳舞,這真的值得嗎?”
“值不值得永遠不是你我說了算的,看來你是一個喜歡獨立思考的人,而并非一把純粹的刀子。”伊麗莎白說,“我希望你能將這份換位思考的能力繼續保持下去,以后需要你動腦子的時候還很多。”
林年漠然地沉默了一會兒,又開口說,“我要的東西呢?”
“大海撈針這種事情急不來的,你是第一個執行部的專員出門執行任務卻有校董會的資源進行支持,所以請驕傲一些,并且耐心一些,洛朗家族的情報組織會在近期給你在逃犯的確切情報,還是說你連出手都不愿意了,想要我們幫你解決掉在逃犯送到你的面前?”
“這就不用了,我會自己動手,畢竟定期的任務匯報很麻煩,我總不能自己編一個動手過程上傳上去。”
“洛朗家族的生意很廣,這次任務是你主動開口尋求幫助,那么我們就會幫你到底,剩下三個國家都會有等你的接頭人,所有的事務也會幫你安排到底,你如果當這是一次旅游,那么在洛朗家族的幫助下這就是一次旅游。”伊麗莎白雙手輕輕握著黑色的小包看著面前的石棺說,“中國那邊的礦業合作在近期內也會陸續展開,我調查過那家礦業集團的背景,白手起家,路子從黑到白,沒有什么特別的勢力支持,如果你不介意洛朗家族會派出代表介入集團的管理層進行一些調控。”
“最后一個問題。”林年說。
“‘皇帝’的行蹤么?”伊麗莎白說,“即使我們從曼蒂·岡薩雷斯過往的一點一滴開始調查,也沒有找到這個人個蹤跡,無論這個人是誰,祂對自身的隱藏做到了可以想象的極限,沒人聽說過祂,也沒人看見過祂。我們只能勉強將一些可能與他相關的重大事件跟他聯系在一起,進行邏輯推導和舉例求證,要想要真正推論祂的身份是個長期的工作,而你就是其中的關鍵。我們嘗試恢復過諾瑪刪除掉的你過往的那些經歷,在那段經歷中我們完全沒有發現有特別的勢力對你進行過關注,反倒是昂熱安排的招生辦的那些專員都被我們一一挖掘出來了。”
“祂是一個很大的問題,如果不盡快處理,我懷疑‘夔門計劃’的白帝城探索中祂會出手,龍王的‘繭’對于任何一個混血種勢力都是難以拒絕的誘惑,而‘皇帝’自然也不會例外,我有預感祂所求的東西更多。”林年低聲說。
“你認為‘皇帝’真的會上鉤嗎?如果祂的像你描述的那樣詭秘,應該看得出你這次的‘旅行’是在對祂的一次撩撥和挑釁,祂未必會真的對你們動手。從你從芝加哥出發到現在,我們的探子只發現了加圖索家族和另外幾位校董派出的人。”伊麗莎白問。
“不用管那些人,按計劃行事就可以了,二十四個小時不間斷在我們兩人的身邊進行跟蹤,四個國家為期半年的‘旅行’,在‘皇帝’眼中這已經算是蔑視般的挑釁了,當祂忍不住出手的一刻就是我們收網的時候,無論捉到大魚小魚都是一次隊祂的有力回擊。”林年平靜地說道。
“那我勸你這半年里任何時候都不要疏忽大意,作為你的合作方,我不想看到在真正的大計劃開始之前,你因為失去了什么而導致心態失衡,影響了我們的長線布局。”伊麗莎白微微搖頭。
“我會注意的。”林年說。
“那在離開博物館后你們準備去什么地方?”
“吃點東西,為了來見你,我們下飛機后還沒有吃午餐。”林年上下打量了一下伊麗莎白,“在我們坐飛機飛躍大洲的時候,你已經用餐完畢了吧,逛了兩圈博物館都算是消食了。”
“并沒有”伊麗莎白看了這男孩一眼說。
“那一會兒順便跟我們一起去吃頓飯嗎?”林年隨口問。
“你舍得讓你的姐姐見我?”伊麗莎白沒有拒絕,而是反問,“在你之前看來校董會可都是吃人不吐骨頭的怪物,每時每刻都把刀子對準了你姐姐的后背威懾你。”
“既然是合作方就要以誠相待,在我們中國飯桌文化是最為出色的文化之一,可能我們現在是合作方,吃完一頓飯后我們就成為了真正的朋友。”林年轉身走向了展廳的出口。
“可能沒有這個機會了,在離開這里后我還有飛機,歐盟那邊還要我處理一些事情。”伊麗莎白看著他的背影說。
“推了就是了,天大地大吃飯最大...我不也把任務的繁瑣細節推給你了嗎?”林年轉頭白了她一眼,“其實我說我是來旅行的...我是真的想出來旅行,你敢說你大老遠坐飛機跑紐約一趟就不想干點工作之外的事情么?”
“我不是你。”伊麗莎白淡淡地說。
“別告訴我你一輩子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操勞那些花花綠綠的線條了。”林年頭也不回地說,“像你這樣的女孩,總有許多比你現在做的工作更有意義的,真正值得你去做的事情等著你。”
“比如。”
“我也懶得舉例子了...總之能讓自己笑一笑的事情,那就是更有意義的事情。”林年擺了擺手沒再回頭了,走向了展廳外。
站在石棺前的伊麗莎白沒有回答他,整個人被籠罩在溫黃的光暈中,默默地看著這個男孩離開了展廳,寬闊走廊里回蕩著健快的腳步聲,像是奔著什么人而去,等待著一次諾達展廳中偶然的相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