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馳S500駛入了這場無邊的暴雨夜不是意外。
徘徊于濱海城市的神祇從雨流卷地的那一天起便在尋找著什么東西。
任何的資格者踏入祂的領域都會被盛情款待。
尼伯龍根的歌劇永不停息。
覲見祂神面的人兒也將得到永生。
死人之國再起一位新的君主。
大雨一直下,只要端坐天上的神祇佇立在橋上,那么這場雨將會下到世界的盡頭。
金發女孩踏著紅毯而來,高架路兩側的黑影們匍匐著為她的美艷羞愧,路上照亮天際的黃金瞳一座座熄滅,整個高架橋只剩下了獨眸的神祇和金發的女孩,祂們遠隔百米站定了腳步,隔絕著他們之間的不僅是大雨,還有一段怎么也無法逾越的距離。
“現在找上我是不是太早了一些?”
金發女孩站在了林年身旁的路中間,在她踏出轎車的第一刻,這場歌劇的真正主演終于出現了,聚光燈似的黃金瞳落在她的身上,將她每一分神秘和美麗都照得纖毫畢現。
“你的奴仆沖撞向了神的御座。”
“出車禍很正常,畢竟他沒有駕照,就算有,上路也得需要人陪駕,我充其量就算個陪駕,他撞了你你找他啊,找我算什么意思?”金發女孩問。
她站在路中間風吹得她衣衫飛舞,卻沒人敢窺伺里面的美好景色,臉上直視神祇沒有任何懼意,反倒是意外地有些蠻不講理。
“踏上封神之路的東西,根據議會新歷——”
“別跟我提什么議會和新歷,現在什么年代了,誰聽得懂那些東西?”女孩說,“我們說一些大家都關心的,比如說你找我的目的?”
“...你的奴仆踏上了錯誤的進化。”
“興師問罪?錯誤的進化,能錯誤到哪里去?”金發女孩冷笑一聲,“他能進化成喪尸暴龍獸嗎?我又沒有數碼暴龍機。”
忽如其來的現代梗讓尊駕上的奧丁沉默了下去,就連林年都忍不住為之側目,他原以為自己在唇槍舌戰上已經是難得的好手了,但沒想到一直藏在自己腦袋里的金發女孩也能有如此犀利的話術。
“錯誤的東西該被糾正,何況是扭曲的殘渣。”奧丁說。
林年很清楚地感受到,這句話的話鋒是朝向他的,王域擴張到了他們的面前,但卻被一堵無形的墻頂住了,硬生生地將這位神祇的威嚴給推了回去。
抗衡王域的毫無疑問正是暴雨里的金發女孩,她凝視著神祇說:“殘渣有殘渣的宿命,我知道你來的目的,但我很明確地可以告訴你,你找錯人了,今天你不該出現在這里,我的男孩也不該提前那么多時候見到你。”
“你的時間不多了。”奧丁的聲音縹緲在了雨中,斯萊普尼爾揚蹄踩在高架路上挖出石坑,吐出的雷屑炸在地上焦黑一片。
“我知道我的時間不多了,我們本質上其實沒有什么區別,只是為什么你會來擋我的路?是覺得現在我沒你好欺負嗎?”金發女孩冷冷地問。
“現在你的面前有第二個的選擇,神給你的選擇。”奧丁說。
“戴上你那張不知道多少年沒洗過的鐵面?”金發女孩嘆息,“為什么不換別人找?你應該留下過不少烙印。”
“我將許諾你和你奴仆永遠的生命。”
“也僅僅是在尼伯龍根里。”金發女孩看了一眼周圍的黑影后憐憫地望向奧丁,“其實你也只是一個被困在彼岸的可憐蟲罷了。”
斯萊普尼爾發出雷嘯聲揚起六足,座上奧丁震怒地抬起神槍,雷霆落在槍尖上為他的流星增添光芒,祂瞄準了金發女孩,命運的線鎖定了她的心臟。
談判即將破裂。
“最后的仁慈。”奧丁低沉的聲音在雷鳴中滾滾而來。
“也就是最后的警告了是吧?”看著神怒之威的一幕,金發女孩點了點頭轉首看向高架路邊一直沉默著的林年說,“還記得你欠我半天時間的事兒嗎?”
“那是你自己浪費的。”林年說。
“別嘴貧了。”金發女孩嘆息,“乖,過來。”
林年咧了咧嘴,悄然間退去了即將邁入二度的暴血,渾身體溫驟降著走到了金發女孩的身邊,在道路的兩側鴉群們已經隨著神的怒火開始躁動起來了,只是礙于女孩那與生俱來的壓制力將他們按在了原地一動不動。
“又長個子了,蹲下一些。”金發女孩站在林年的身后,嘟噥著搭上了他的肩膀,在這一刻,那鎖定她心臟的命運之線也連接到了林年身上。
搭著林年的肩膀,金發女孩抬頭看向持槍欲擲的奧丁淡淡地說:“規矩大家都懂的,不該伸手的時候伸了手是要被剁掉的,無論是王也好,龍也好——哪怕神也好!”
斯萊普尼爾人立而起,奧丁張開的雙臂就像拉開的硬弓,身后藍色的大氅在暴風里獵獵作響,無與倫比的力量感從這位神祇的身上滿溢了出來!
昆古尼爾的周邊一切都開始腐朽了,地上的高架路開始枯黃泛出裂痕,雨水干涸滲進土黃的地面中。
命運的線從槍尖上射出瞄準著金發女孩的心臟。
“今天祂是來找我的,而不是找你,所以你其實是受了無妄之災。”大雨雷鳴中金發女孩說。
“祂是什么?為什么會找上你。”
“你不需要知道,你只知道我們得逃了,跟這個家伙打上交道準沒什么好事。”
“這里已經不是現實世界了。”
“記好,接下來我說是教科書上不會教你的冷知識。這里是尼伯龍根,死人之國,一個龍王才能創建的領域,我們要做的就是從這里逃出去。”
“所以祂是龍王?”
“差不多接近的東西,現在的你想砍祂還太早了,不過我答應你,遲早有一天我們能把他剁成臊子。”
“好。”
“聽好了。”金發女孩在林年的耳邊小聲說,“這把槍代表著什么你也知道,他瞄準的東西沒有任何人可以躲開。”
“昆古尼爾,必中的神槍。”
“唯一在它的手中存活下來的方法就是中而不死,但很明顯現在的我們沒有這樣的資格。”
“是我沒有這個資格。”林年輕聲說。
金發女孩聽后揉了揉他的頭發笑:“不怪你,昆古尼爾的攻擊并非是投擲出去,其實在祂舉起神槍時他的攻擊就已經結束了。能看見那道線嗎?”
“看見了。”在林年眼中雨夜里真的出現了一條線,遠遠連著昆古尼爾的槍尖和背后金發少女的心臟。
“能看見了,很好,這是命運的線,我被祂鎖定了,這就意味著我怎么都躲不掉這一槍。但很幸運的是我并非真實存在于這場雨夜中的,所以祂鎖定錯了人,祂如果一開始鎖定的是你,那么今天我們的故事很可能就在這里結束了。”
“為什么祂能看見你,而其他人不能?”林年問。
“祂找上的是我而不是你,如果只讓你擋在前面,我會良心不安的。”金發女孩無奈地說。
“所以...戰勝祂的方法就是千萬不能被祂鎖定,昆古尼爾雖然很強大,但也有一個很明顯的弱點,那就是它一旦無法無法鎖定,就自然無法鎖死因果,命運也無法落在我們的身上。”
“今天我們的目的不是殺死面前的東西,而是逃掉,想要砍掉祂的頭顱可能還要晚一些。”金發少女閉上了眼睛,雙手按在了林年的肩膀上:“既然是要逃,那么接下來我們的速度要快一些...就像以前一樣,”
“時間零和剎那也不夠快嗎?”
“它們很快,但卻不夠快。”金發女孩說,“做好準備了嗎?”
“逃跑的準備嗎?隨時都可以。”林年說。
“很好,因為這次我們要快到...真正的超越時間!”
她深吸了口氣后,眼眸中亮起了不輸于神祇獨眸的金芒。
烏云密布的天穹上,鎖鏈的清鳴聲響起,第四道鎖鏈穿梭雷霆暴雨間落下,銬在了高架路中林年的脖頸上!三條黢黑的鐵鏈拔地而起,從高架路的地下彈出濺起了泥土和石屑,以一個匪夷所思的速度爆射而來銬在了他的左臂、右臂和左腿上。
四道鎖鏈同一時刻繃直,恐怖的力量施加在了林年的身上將他向身后的深淵拉去,在他的身后金發女孩張開了雙手擁抱向了倒飛而來的他。
“跟我念。”女孩說,“身心安居平等性智——”
這一刻,昆古尼爾被奧丁擲出了意圖打斷她的話!
力量盡數灌在了槍身上,它帶著完美的拋物線而來,一切的威能都鎖在了黑色的世界樹枝里,所以這次命運的長擊是無聲的,就和死亡一樣,只帶來了荒蕪和死寂。
“身心安居平等性智——”林年睜開了眼睛重復了這句話,在他的眼中命運的絲線消失在了空氣中,因為它要鎖定的女孩也消失在了雨夜里。
昆古尼爾射入了高架路,從刺入的節點開始延后整段千米的高架路在轟鳴中崩塌了,一節節裂成巨大的石塊塌陷到了橋下,神槍落空,但余勢之威摧毀了近半的高架橋,那輛殘破的奔馳S500也隨著塌陷的橋面摔入了無敵的黑色深淵中。
可它沒有命中自己的敵人,必中的槍落空了。
電閃雷鳴的昆古尼爾刺在橋面上,在不可褻瀆的槍身上,男孩輕輕點立足在那里,在他身后是垮塌大橋下的無底深淵。
他踩著這柄必中的神槍遠遠眺望著神祇,身上的七個孔洞消失不見,渾身上下在大雨的沖刷下宛如白色的石雕一般完美無瑕,看不見哪怕一道劃傷。
暴血關閉了,唯獨留著時間零與剎那的領域擴張在斷裂的橋面上。
現在寄居在男孩身體中的已經是別人了。
四道鎖鏈繃直在了男孩的身上延伸到遠方不可視的黑暗中,每一道鎖鏈都蘊含著無與倫比的威力,在以前那條沒有盡頭的長廊中,林年被鐵鏈壓在地上難進半寸,可如今在金發女孩掌控的男孩身上,這些鐵鏈輕浮的就像是絲線,沒有任何的重量。
暴血關閉了。
男孩身上一切的龍化現象也消失了,他抬起了右手,手指叩在了脖頸上連接著鎖鏈的鐵銬上,一步一步走到了昆古尼爾的槍柄巔峰,黃金瞳俯視群鴉與神祇,說出了后半句話。
“——天上天下唯我獨尊。”
在佛教中這句話的意指著,人在宇宙中是頂天立地的,每一個人都是自己的主宰,決定著自己的命運,而不必聽命于任何人或任何超乎人的...神!
鎖鏈信手而斷,龍血炙熱沸騰。
言靈·浮生。
未知的領域高速囊括整個高架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