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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春娘一聽說真有機會把進士之女娶回家,一時也激動了起來。
她也不懶懶躺著了,有些緊張的問道,“真的能行?”
裴元給她繼續添加動力。
“張璉現在就已經是正三品的按察使了,等以后太后無力向朝廷伸手了,說不定還有機會慢慢熬著入閣。”
“到時候張蕓君可是就是大學士的女兒了,你這福分,我都不敢想。”
宋春娘傻樂了一會兒,又不自信的問道,“真能行?”
裴元為她出主意道,“若是直接去找張璉,肯定是沒戲,你不如先從張蕓君的母親那里入手。”
“她的母親沒那么多的顧忌,若是憐惜女兒,說不定此事就能成大半。”
裴元自信也是儀表堂堂,在張家的認知中,亦是天子近臣,能夠護住張蕓君的周全。
與其將她留在家中,等以后老了孤苦無依,還不如嫁人做妾,享受青春年華。
而且明面上還有宋春娘背鍋,將來的孩子也有正經的出身地位。
宋春娘立刻心動了,立刻就想起身,“行,我這就去問問。”
名義嘛,當然是幫裴元納妾。
裴元打量了下她的衣服,慶幸于剛才只是食指微操,官服褶皺的并不是特別厲害。
又幫她稍微整理了下,才道,“事不宜遲。從這里到山西,書信往來也要些時間,拖久了就不好辦了。”
裴元又幫著宋春娘理順著細節,增加著此行的成算,“張璉乃是耀州人,老家遠在陜西。那邊的人消息不通,更不可能知道咱們這樣的人物。”
“到時候我還可以冒充你去親迎,讓張蕓君從老家明媒正娶的嫁出去。”
“張家想必也為這件事苦惱許久了,能有個不算狼狽的收場,也能交代過去。”
“不然的話,只要張蕓君還在張家一日,就不免淪為談資。”
“要知道張家可不止一女,另外還有四子,將來的婚配嫁娶,難道沒有顧慮嗎?”
宋春娘瞪眼看著裴元,仔細的記著。
等到裴元說完,又讓她復述了一遍,這才滿意點頭。
宋春娘懷揣著激動的心情,出了西廠,往張璉在京中的宅子行去。
她之前就時常和張家往來,因為她女子的身份,倒也沒引起太大的戒心。
何況張老夫人見自家女兒和這個錦衣衛女官關系不錯,每次宋春娘離開時,還殷殷叮囑,要她時常過來做客。
張璉去山西上任后,張家顧忌壽寧侯的權勢,平日里一直都關著正門,就算有采買也是從側門或者后院出入。
宋春娘熟門熟路的拍開后院的門。
守門的仆役見是她,都趕緊歡喜的打開門來。
這里面的欣喜,除了欣慰能有人來陪伴遭遇不幸的張蕓君,還因為宋春娘曾得意炫耀過她西廠掌刑千戶的身份。
對于遭受奇恥大辱的張家人來說,可太需要這份安全感了。
宋春娘這次溜溜達達的進了張家,卻沒有像往常那樣去找張蕓君,而是罕見的要求見張璉的夫人。
張夫人聽到仆人說宋春娘要見她,連忙讓人將她請了過來。
宋春娘一見到張夫人,便笑道,“恭喜老夫人了?”
張夫人聽了有些詫異,“宋總旗何處此言?喜從何來?”
宋春娘便將裴元那些話轉述了一番。
等到聽說上次見過的那個帥氣千戶想要納自己女兒為妾,張夫人心中的情感無疑是復雜的。
她也是出自書香門第,自然明白給人做妾,不是什么正路數。
但是宋春娘所說的話,卻又處處戳中了她的顧慮。
任是他們夫妻再怎么疼愛,將張蕓君養在膝前,可他們總有會老的時候。
就算幾個兄弟不說什么,娶的媳婦也都賢惠,可再往后呢?總不能讓那些侄兒侄孫輩的為她養老送終吧。
何況人生一世,若是少了夫妻畫眉、養兒育女的樂趣,又與枯枝槁木有什么不同呢?
他們夫妻倒是也想把女兒風風光光的嫁出去,可是經歷了那樣的事情,想要找一個良人又談何容易?
正如宋春娘所說的,門第差的惹不起壽寧侯,惹得起壽寧侯的又不愿意讓這等名聲被污的女子過門,以至于成為笑柄。
那裴元雖說是納妾,但是卻可以用娶妻的禮節,從張家風風光光的將張蕓君迎接走。
張蕓君名義上,也是給這個“宋鐵”做妻子的。
這在某種程度上,甚至還遠超了張夫人的預期。
見張夫人還在猶豫,宋春娘又勸道,“連堂堂內閣首輔家的嫡女都能給人做妾,老夫人有什么好猶豫的,何況。”
宋春娘說到這里忍不住笑道,“何況,名義上還是嫁給我做正妻的。”
張夫人聽到這里越發有些心動了,只是這件事不是她能決定的,只能勉強笑著岔開話題道,“朝廷也是荒唐,怎么能讓你一個女人出來做官?”
宋春娘不以為然道,“這有什么。”
說著很顯擺的展示自己胸前的熊羆補子,“如今我在西廠擔任掌刑千戶,以后說不定還有步步高升的機會。朝廷的檔案上是宋鐵的名字,到時候也少不了一份誥命。我總不能既當官,又領誥命吧。”
“反正我留著無用,不如便宜蕓君了。”
張夫人頓時感動起來,“這怎么好意思?”
宋春娘眼珠動著沒吭聲,以后就算張蕓君拿了誥命,人家也是實至名歸的。
隨后張夫人終于忍不住說道,“我這就去給她父親寫信,問問他的意思。”
搞定了張夫人這里,宋春娘很快告辭,去張蕓君院中與她分享這個好消息。
裴元在離開了西廠之后,沒有再回智化寺。
那些舉人如今正暫留在智化寺中,在他們清醒過來做出決定之前,裴元暫時不打算和他們見面了。
再這么每天稱兄道弟的,要是哪天陳心堅忽然給自己捧個人頭過來,那得多感傷。
裴千戶的心也是肉長的。
一連幾天,裴元都沒去智化寺處理公務,而是在家中悠閑度過的。
當然,大部分公務沒辦理,一些重要的情報還是如實傳了過來的。
比如說禮部的消息。
禮部侍郎毛紀在拿到了裴元的那些批語后,十分不淡定的幫著劃掉了許多。
畢竟裴元那評語就是往“心術不正”的方向判定的,一旦當真這么定義,基本上那些官員的仕途就毀掉了。
那些地方官只是想拍拍皇帝的馬屁,不至于一刀就沖著心口扎,不至于不至于。
何況很多的州縣官員都是官場萌新,少見多怪也是正常的,簡單打發掉就算了。
等看到了裴元為那三個獻“嘉禾”官員的贊譽,毛紀又幾乎以為是自己看錯了。
——“嘉禾發秀,昭應昌期。太平之符,于是乎在。”
寥寥數字,幾乎把這祥瑞的意義捧上了天。
接著,又很人情世故的給出了“非止陛下德通神祇,亦有州縣撫育群生”的評語。
這意思就很明白了,非常認可這嘉禾的祥瑞意義,趕緊上報皇帝,嘉獎地方吧。
毛紀看完就很懵逼。
要知道,這個時代祥瑞也是分等級的。
大瑞如景星、慶云、山川異象、龍鳳麒麟之類。
上瑞就是白狼、白鹿這種罕見的靈獸,基本上白毛、紅毛、蒼毛的異色走獸,都在其列。
中瑞稍微次一點,乃是蒼鳥、赤雁、五彩鳥、白雉之類的東西。
最垃圾的下瑞,就是嘉禾、靈芝、木連理這些了。
簡而言之,大瑞多為天象,上瑞多是走獸,中瑞多是飛禽,下瑞則是植物。
裴元對飛鳥珍禽不屑一顧,對走獸靈物嗤之以鼻,對天地異象喊打喊殺,偏偏見到最垃圾的嘉禾卻開始吹捧起來了。
毛紀本來不是很想理會裴元的要求。
但是聽到經歷司經歷張松捎去的話后,大怒之下,思索片刻,還是選擇了忍下此事。
因為從第一次把這些奏疏轉到鎮邪千戶所,結果裴元立刻以“所奏不實”的名義打回來后,毛紀就知道了一件事。
這個裴千戶是個明白人,而且關鍵時候能扛事兒。
裴千戶知道自己不想讓朝廷為了這些有的沒的祥瑞瞎折騰,也不想讓各地官員看到因此幸進的先例,因此毫不猶豫的在拿到了奏疏之后,立刻給了“所奏不實”的判詞。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相當于是禮部把風險轉嫁到了鎮邪千戶所。
裴元這個明白人,能如此有擔當的做下這件事,又豈是不知道輕重的?
“嘉禾、嘉禾。”
毛紀口中輕輕念了兩句,又看了看“嘉禾發秀,昭應昌期。太平之符,于是乎在”這段批語,慢慢有些出神。
百姓能有口吃的,讓這天下享受太平,不正是最好的祥瑞嗎?
這比那些靈禽走獸,天象異變,好像都有意義。
裴元這個人…,倒是不拘泥于常理啊。
毛紀沉吟片刻,轉怒為笑,許下此事后,讓張松回復裴元。
并且他又將禮部厘定的一些,需要祠祭的各處大小神明的名單交給裴元,讓他詳細斟酌。
裴元沒想到毛紀竟然能和自己有這樣的共鳴。
要不是這家伙馬上就要回老家丁憂了,說不得裴元就要去禮部,好好去和他暢談一番了。
在歷史上,毛紀就比較悲催。
他回家丁憂沒多久,禮部尚書就出現了空缺。于是,他這個原本可以直接向往挪一小步的禮部左侍郎就錯過了進步的機會。
等到他從山東老家丁憂回來,倒是順順利利的又趕巧接了禮部尚書,然后成功入閣拜相。
結果,他還沒來得及施展自己治國理政的能力,就趕上了正德暴斃,隨后又被裹挾著參與了“大禮議”事件。
毛紀向前順序遞補,短暫當上了首輔,卻也因為承受不住清流的道德壓力,只能遺憾致仕。
毛紀那時候才五十多歲,對于內閣大學士這個崗位來說,稱一句小伙子也不為過。
結果,他最年富力強又政治成熟的時候,卻只能在家里讀讀書,種種花了。
毛紀嘉靖三年致仕,死于嘉靖二十四年。
整整二十一年的時光拋擲,對于一位內閣首輔來說,是個極大的遺憾啊。
裴元想著毛紀的事情,又想著自己之前勸蕭韺的話,不由心中微微一動。
自己是不是也該為以后考慮了?
以毛紀的忠厚正直,就算不能為自己所用,將來也是輔佐少主的極佳人選。
上次朝議的時候,帶頭沖高地,要求朱厚照盡快弄兒子出來的,不是內閣首輔的楊廷和,也不是外朝天官的楊一清,而是這個禮部侍郎毛紀。
毛紀頂著冒犯朱厚照的風險,主動提起讓朱厚照從宗親里認個兒子,就是因為他不在乎未來的皇帝是不是朱厚照的種,他在乎的是傳承有序,在乎的是天下不能因為皇位的交接出現亂子。
在毛紀心中,是不是民為貴,還看不出來。
但是“社稷次之,君為輕”的思想,卻體現的淋漓盡致。
這樣一看,倒也值得結交一番。
掐指一算,按現在的時間線,正三品的毛紀還能再發光發熱三十年,這么超長待機的大后期,帶孩子就挺不錯的。
而且憑良心說,要不是之前陸訚用謝遷這個超級大佬先聲奪人,壓住了其它提案的聲音。
毛紀已經有晉級禮部尚書,成為大七卿的機會了。
裴元將那些厘定各地祠祭的名單看了看,琢磨了一會兒,大致能猜到毛紀的心思了。
估計是嫌朝廷的負擔太重,想要刪減掉一些由官府祭祀的正祠。
如此一來,不但能減省不少開支,還可以收回一些撥付的祭田。
裴元看著這個名單,卻不敢亂來了。
這特么就是個封神榜啊。
很多草頭野神,看著沒什么來頭,但是根底卻能通著天呢。
比如說西廠門前的靈濟宮,祭祀的乃是徐知證和徐知諤兩兄弟。
這兩兄弟是誰呢?
乃是五代時南吳大將徐溫的兒子,是福建本地人供奉的草頭神,地位還不如當地的城隍。
他們被祭祀的原因,也只是因為當年率領軍隊進入福建的時候秋毫無犯,所以百姓們很感激。
就這么平平無奇的出身,就這么樸樸素素的一念之善。
之后年代日久,到了明朝的時候,這兩位草頭神已經落魄到,棲身在金鰲峰下一個菜園子的破祠堂里。
有一個叫做曾甲道士,曾經在那菜園子里借住,于是學了一身扶乩請神,丹藥符水的本領。
后來朱棣北征的時候生病,眼看用藥是不行了,于是御醫們表示,找個人給他叫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