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挺開心地吃頓飯,可是楊景行被李迎珍電話騷擾了兩次,張楚佳一次,賀宏垂一次。楊景行好像被打擾得不高興了:“我在吃飯。”
賀宏垂滿腔怒氣:“老師都到了!”
陶萌甘于奉獻,讓楊景行早點回學校,還主動和他握手:“加油,我等你的好消息。”
楊景行不知滿足:“鼓勵我。”
陶萌畏縮:“…怎么鼓勵。”
楊景行獅子大開口:“抱抱。”
陶萌考慮了一下,雙手勾手指頭站端正,然后眼神示意自己準備好了。楊景行去摟陶萌的肩背,兩人的身體靠了靠。
“小心開車…”
楊景行趕回學校才一點四十,跑去專門為自己準備的賀綠汀二樓練習廳考場,狗屁老師哦,就喻昕婷和安馨。
楊景行關心安馨的比賽準備得怎么樣了,并祝愿她能給校慶獻禮。安馨不在楊景行面前表現自己的宏圖大志。
喻昕婷給李迎珍打電話:“回來了,嗯,好一會了。”然后告訴楊景行:“叫你試試琴…本來甜甜她們也想來,可是只準鋼琴系的。”
之后果然來了十幾個鋼琴系的學生,不過幾乎都是李迎珍工作室的,和楊景行或多或少認識,互相問候一下。
快兩點的時候,老師們來了,鋼琴系的幾乎悉數到場,此外就是賀宏垂和另外四個和楊景行有過接觸的。在浦音讀雙學位不是容易的,何況還是鋼琴系加作曲系,沒有幾個先例。不過今天到場的老師里就有一位,才三十多歲,叫周青,長發男的。周青可比楊景行厲害多了,他當初剛進校的時候就已經是一堆光環,各種鋼琴比賽和作曲比賽的獎。
周青現在在作曲系任教,不過一直和楊景行沒啥交情。他今天倒是蠻熱情,像是作為前輩一樣鼓勵祝福楊景行。
把老師們都尊重一遍后,楊景行再去調笑跟李迎珍一起來的張楚佳:“整容了?”
張楚佳也不管周圍的人,笑哈哈:“是啊,你還認得出來?”
楊景行說:“臉漂亮了,氣質沒變。”張楚佳確實換打扮和發型了,有點朝胡以晴學習的意思。
李迎珍問楊景行:“準備好沒?”
楊景行再次點頭確認。
“去吧。”李迎珍一揮手。
楊景行去鋼琴前站著,老師們就在樂隊的椅子上抱團,喻昕婷她們和那些鋼琴系的學生則在老師們后面。
楊景行先鞠躬:“老師好,同學好,我叫楊景行,現在是作曲系大一學生,今天在這里參加鋼琴系雙學位考試,希望你們多指導。”
幾個老師和學生笑一下,喻昕婷很燦爛,張楚佳很鄙視。李迎珍也淺笑,不夠她今天純粹是來當看客的,不能當考官。其實當看客都違規了,以她和楊景行的關系,本來是需要完全回避的。
大體流程還是按照鋼琴系的入學考試來,但是因為時間的關系要壓縮內容,因為考生是楊景行的關系,可能難度要有所提升。
先是演奏,自選曲目和規定曲目。740的難度對楊景行來說楊景行不叫難度,海頓奏鳴曲的感情處理楊景行也駕輕就熟,熱情歡樂,幸福平和。
不管楊景行的演奏多么認真,可那些老師和學生也沒被震懾住,只是有一些贊賞的表情或者動作。這些人應該都聽過那張在學校里流傳的CD了,何況考官沒有給考生掌聲的習慣,除非是要給其他考官施壓或者暗示。浦音考試制度之嚴謹,是很有口碑的。
聽楊景行行云流水地彈了三首曲子后,老師們互相看看,好一會沒人說話。還是領導帶頭吧,鋼琴系主任在楊景行的簡歷上點著筆頭問:“楊景行,為什么要考鋼琴系?”
李迎珍看了主任一眼后盯楊景行,督促他好好回答。
楊景行說:“因為鋼琴是我最喜歡的樂器,鋼琴系有這么多好老師好教授,我希望能通過在鋼琴系的學習來提高自己。”
多么認真誠懇的回答,可還是有學生譏笑。
又有老師問了:“你想從哪方面提高自己?”
楊景行說:“各方面,從基礎理論到演奏技巧,感情掌握…需要學的東西還很多。”
老師們有了興趣:“你覺得自己哪方面還做得不好?”
楊景行說:“很多方面…”
楊景行回到了好多這方面的問題,聽口氣他根本就沒資格考鋼琴系嘛,于是老師們開始問專業問題。
不同于李迎珍的期待,楊景行始終很謙虛,每個問題的回答都點到為止,沒有長篇大論。聽起來,他只是個基礎不錯的考生。
賀宏垂也是來當看客的,不說話,但是有時候會瞟那些提了樂理知識的同事。楊景行是他的重點培養呢,你當一個數學教授的面那么嚴肅認真地問他的學生知道不知道乘法口訣是什么意思?
不過那些老師漸漸也覺得看一數學系的學生那么嚴肅虔誠地背誦乘法口訣沒什么意思,于是再次進入演奏階段。
老師們由簡入難的點歌,先是一些很基礎但是考驗情緒的,然后是有點難度的練習曲,再是又有技巧又有情緒的。老師們不擔心楊景行難堪,直接要求什么曲子的那一段,或者多少小節到多少小節…彈到貝多芬的《悲愴》片段時,都已經三點了。原定一個小時的,已經到了。
可是沒人記得起,老師們邊討論邊繼續,可叫楊景行在這里彈《鬼火》也沒意思。這些人集思廣益后拿出殺手锏:“李教授的那張CD,你是什么時候有錄的?在哪里錄的?”
楊景行誠實:“上學期快放假的時候,在我兼職的宏星唱片公司錄音棚。”
有人不知道:“兼職干甚么?”
楊景行怯生生:“寫歌。”
“讀雙學問還兼職?”
“我會以學業為重。”
系主任回到正題:“為什么要錄這張CD?錄給誰聽?”
楊景行說:“因為我一直在練琴,在浦音的第一個學期結束了,想到這學期還要考試,所以想對自己做個總結,盡可能多的發現自己做得不夠的地方,給李教授聽是麻煩她指導我。”
有人說:“我們都聽過了!”
楊景行感激:“這也是我喜歡學校的原因之一,不管那個老師,我去請教的時候都是熱心的幫助我。”
李迎珍淺笑,你們這些小兒科問題還想敲出楊景行的破綻不成!
另一個和李迎珍差不多年紀的女教授突然說:“既然作曲系,即興應該沒問題,給你三分鐘,即興一段…奏鳴曲式。”
所謂奏鳴曲式,簡單的說就是要把一些主題呈現,發展,然后再現。因為奏鳴曲式結構比較復雜,要求精細,所以即興奏鳴曲是個很新鮮的說法。但是也沒人見義勇為說這個要求過分。
楊景行沒思考三分鐘,只坐了兩分鐘后就開始演奏了。聽了幾十秒后,大部分人都深沉狀,只有后排的喻昕婷在笑,偷笑。那不是她的主題么!楊景行看似認真,但還是被喻昕婷逮住了看向她的視線。喻昕婷笑得更詭異了,但不敢有身體動作。
一共三個主題,楊景行都拿出來了。不管他是不是天才,要他即興一首奏鳴曲,別說三分鐘,半個小時也難,幸好有這兩天的來的構思才不至于丟人現眼。
其實楊景行進鋼琴系已經是鐵板釘釘的事了,一個多小時下來他雖然沒得到表揚,但是已經讓老師們捉襟見肘。不過教授不能給學生一點難題或者一些批評,實在是對不起自己的身份,所以才有了“即興奏鳴曲式”的想法。
楊景行開始彈的時候,老師和學生們都以為這將聽到的是一堆堆非常糟糕的音符,至少也是牽強晦澀的。
可是擺在眼前的事實是楊景行大部分時候都是有條不紊的,不但如此,他的“即興思路”還十分清晰,三個主題新穎的呈示手法,后面各種出乎意料的發展變化,根本沒一點即興的影子。
尤其是曲子還很好聽。即興演奏和即興伴奏不同,沒人指望出來多么精彩的樂章,偶爾有一兩句好的就算撿到寶了,聽即興,說好聽點就是嘗試去感受演奏者的感情,而不是要耳朵享受。可是楊景行的旋律線條非常好,鑲嵌著主題的樂句一個比一個精彩!整受曲子的情感變法十分自然而理性!
當然,也不是盡善盡美。在五分鐘左右的演奏中,有不少時候楊景行也會上下連接不好,或者一些句子讓人感覺陳舊腐朽,和弦非常貧乏…
不過能“即興”成這樣,已經讓老師們目不轉睛了。而且感覺上楊景行確實是即興啊,那樸素到單調的和弦跟嚴重受和弦內音制約的大部分旋律,就是即興的典型現象!
楊景行彈完后,怕怕的看著距離自己倆三米的一群老師。張楚佳先鼓掌了,好像馬上畢業的人就可以不要臉。
嘿,張楚佳面子真大,她一鼓掌,幾個學生和幾個老師都跟著制造一點掌聲。安馨也鼓掌呢,就喻昕婷不好意思,還在笑。
雖然值得懷疑,但是剛剛提要求的老師也不能現在調出來說要自己給素材了。系主任問:“幾位老師還有問題嗎?”
“問題沒有了…再彈兩段吧。”感覺工作完成了,也該享受享受。
有人支持:“對,就彈CD里的。”
還有完沒完!?可楊景行還是拿出考生的樣子,開始認真彈奏。先是《馬捷帕》,那些超難度的各種三度八度,琶音,大跳,當真是摧枯拉朽,楊景行的演奏沒話說,可就是身體動作上差一點氣勢,除了手臂手指,那張臉好像沒啥激情,估計閉著眼睛聽更好。
不過聽完后大家都愿意鼓掌了,連喻昕婷也不例外。有人問:“《英雄》,cd里有沒有?”也不知道他是記性不好還是不屑一顧。
可楊景行還是馬上開始彈。《英雄》也是李斯特那變態的,但是難度比《馬捷帕》整體上差一截,只是對和弦的演奏技巧有很高要求,通常來說也好聽一點,思想性似乎也深刻一點。
可是感覺對楊景行來說這些都沒啥區別,他還是彈得那么好,那么輕松…
彈完后,等短暫的掌聲停止后,楊景行再度看向老師們,眼神都有些可憐巴巴了。系主任看看表:“三點半了,我們四點結束…要不要休息一下?”
沒人說要休息,楊景行也不敢,只能繼續彈,讓老師和同學幾乎聽了一遍那張CD的完全現場版。
四點一刻,楊景行終于被系主任握手的動作從琴凳上請了起來。練習廳里的空調很暖和,其他人很舒服,只有楊景行的衣服和褲子已經被汗水濕透了。
老師們鼓勵楊景行進入鋼琴系后要好好學習,李迎珍催問喻昕婷:“有沒有毛巾!?”
喻昕婷慌慌張張地只找出紙巾來。楊景行邊擦汗邊謝謝老師們,至于同學們大多已經離開了。
系主任關心:“有什么計劃?”
楊景行說:“好好學習?”
“學習當然要,所以要走出去,多和外面交流。”
楊景行說:“現在還沒想這么多,沒時間出去。”
李迎珍給楊景行解圍:“回去換身衣服。”
楊景行對張楚佳:“你等我。”
張楚佳說:“我沒事,跟你去。”
楊景行又對喻昕婷笑:“晚上一起吃飯,安馨。”
安馨點頭,喻昕婷嘿嘿:“好,你小心感冒。”
張楚佳還真跟著楊景行一起去取車,問:“晚上帶女朋友來?”
楊景行吃驚:“誰這么八卦?”
張楚佳哈哈警告:“你小心挨罵!”
楊景行放心:“你沒那么八卦。”
張楚佳笑:“看不出,挺厲害。”
楊景行不明白:“這有什么厲害不厲害?”
張楚佳問:“冷不冷?”
楊景行搖頭。
張楚佳又問:“女朋友對你好嗎?”
楊景行點頭:“女朋友嘛。”
張楚佳譴責:“你別這么肉麻!”
楊景行拿手機:“我打個電話。”
陶萌還是挺驚喜的:“恭喜你,以后要更加努力了。”
楊景行笑:“這還恭喜,同情我吧。”
陶萌直接關心重點:“那你以后要和喻昕婷一起上課了?”
楊景行說:“基本不會,我現在已經能畢業了。”
陶萌卻批評:“不準驕傲,該上的課還是要上,但是要認真。”
楊景行說:“好。出了一身汗,現在回去洗澡。”
這個陶萌放心:“好,晚上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