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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7章 天欲變

  “陛下,李泌曾是李亨之智囊,為恢復李唐宗廟不擇手段,今日所言皆離間之詭計,欲使陛下自廢臂膀。”

  “我有證據。”

  當杜妗開始辯解,李泌立即窮追猛打。

  “顏公為維護李氏宗廟,安排人出面證明陛下之身世。但凡有人就此事詆毀顏公,杜二娘便派人滅口,看似為了維護顏公聲譽,實則是為了逼顏公至兩難之局面。當日,杜二娘得顏公相邀于皇城會面,其后與五郎交談,得知陛下已暗中回了洛陽,遂在陛下面前演一場被刺殺的戲,迫使顏公承擔責任。”

  “能炸毀天津橋的火藥,量必不少,輕易不能得到,何況籌備此事的時間倉促,因此火藥必是從洛陽附近拿的,臣命人查訪了東都附近諸多工坊、武庫,并未發現異常,產量與去處皆登記在冊,想必這也是杜二娘始終聲稱沒有線索的原因。對了,過程中,臣卻發現,杜二娘從沒有去查過這些。”

  “你怎知我沒查過?”

  “一問便知。”李泌道,“不久前我拜訪了李遐周,交談之中確認了,杜二娘自遇刺以來并未致力追查此事,否則依你的脾性與能力,豈能這么久沒找到真兇?”

  “豈還需查?行刺陛下的不就是你們這些維護李氏宗廟的公卿。”

  杜妗表面上雖然冷靜,在李泌的詞鋒下應對得卻已有些許語無倫次。

  李泌道:“你讓楊氏向陛下討要名份,激化我與陛下的矛盾,使我有了殺楊氏的動機,然后讓元載出面告狀,私下派殺手除掉楊氏。”

  “你說了這么久,依舊沒有任何證據。”

  “我對洛水刺殺案早有懷疑,因此陛下一提冊立楊氏已有警惕。”李泌道,“故而,就在今日更早時,我已提醒過陛下‘若遇刺客,必為杜二娘所派’,可留下兇手仔細詢問。我只是沒想到,你并非是要贓栽我刺殺陛下,而是殺了楊氏。”

  “你說什么?”

  杜妗終于顯出訝異之色,她方才分明已經聽到了慘叫聲,于是下意識地轉頭往帳外看了一眼。

  接著她看向薛白,因看不清薛白的表情,她第一次在他面前出現了片刻的慌亂。

  “不是他說的這樣…陛下,那些刺客…”

  話說到一半,薛白往前傾了傾身。

  燭光照到了他的臉龐,只見他正直勾勾地盯著杜妗審視著,眼神帶著各種復雜的情緒,有懷疑、失望、憤怒、痛惜。

  杜妗只覺被他的眼神刺痛了一下。

  一直以來,她還沒見過薛白受挫的樣子,再大的困難與挫折面前,他都無比堅韌、強大。

  這讓她下意識覺得他的那顆心是永遠不會受傷的,至此時此刻她才忽然發現,她或許真的傷到他了。

  杜妗莫名地眼睛一酸,差點落下淚來,想要開口解釋,下一刻,薛白已開了口,聲音比她預想中要平靜、冷洌。

  “那些刺客,已被朕處斬了。”

  聞言,李泌不由驚訝。

  他并非是詐杜妗,今日傍晚時他確實已提醒薛白小心遇刺留下兇手詳查。

  沒想到,薛白竟如此包容杜妗,這讓他感到事情遠比預想中棘手。

  可下一刻,李泌就鎮定下來,道:“陛下這么做,當是心中有數了,杜二娘的所為所作…”

  “李泌。”

  薛白開口打斷了李泌的話,叱道:“你當朕不知你的心思嗎?”

  “臣并無私心。”

  “你早知刺客的目標是玉環,故意配合,再等到傍晚一切都來不及了才假惺惺提醒朕,玩的好一手借刀殺人!”

  李泌沉默了,不再解釋。

  確實,他從一開始就猜到了。

  洛水的刺殺是杜妗自導自演,成功排擠了顏真卿。這種簡單達到目的的手段最容易讓人產生依賴,她必然會故計重施,除掉楊玉環、嫁禍于他,一箭雙雕。

  之所以不會是假意刺殺薛白,而是除掉楊玉環。因為李泌看得出來,杜妗太在乎薛白了,不敢拿薛白冒險。

  反過來,李泌又何嘗不是想一箭雙雕。

  他順手推舟,希望能借機除掉兩個作為薛白的“污點”的女人。

  這兩個女人一死,代表的是當今天子“禍亂宮闈、背悖人倫”的罪名從此成了塵封的往事,那些執念也就將慢慢褪去。

  不僅如此,李泌想要順帶除掉的還有一人。

  “陛下若如此認為,臣無話可說,臣唯請陛下小心元載,他貪贓枉法,又與杜二娘勾結…”

  元載一直低著頭,以為李泌與杜妗之間的斗爭不會牽扯到自己,聞言當即跳了起來。

  “李泌,你污蔑我!”

  然而,既然李泌開口說了這件事,必然是掌握了十足的證據。

  連杜妗那些隱秘都能被查出來,元載這些罪行又豈能瞞得住?

  元載自己也知道這點,聲音雖大,心里卻已經發虛,唯有寄望于薛白再饒他一次。

  之前在洛陽,他就以為自己必死無疑了,求杜妗庇護無非是死馬當活馬醫罷了。可薛白真的沒有追究他,究其原因,他猜測是為了變法。

  自變法以來,世族公卿們強烈反對,而他元載以寒門庶族的家境考上進士,又是當朝的理財重臣,在顏真卿罷相后便成了新法的代表人物之一。

  倘若薛白在明堂前踏盡公卿骨,轉眼又治他的罪,在世人眼里難免成了天子對公卿世族的妥協或利益交換,薛白必然不愿看到這等局面。

  這或許才是薛白包容他的原因。

  于是,元載干脆拜倒呼道:“陛下,臣為變法而得罪無數公卿貴胄,他們為誹謗臣無所不用其極,臣實難自辯。若臣一死而新法能成,臣愿為陛下之商鞅!”

  “咣!”

  薛白突然踹倒了帳內的火盆。

  紅彤彤的炭火頓時傾倒而出,火星四濺,砸在地毯上,燒出一片焦味。

  帳中三人皆駭然,連忙退了幾步以免被炭火燒傷。

  “你們都是朕最信任的人,卻個個懷著私心算計,你們眼里還有朕嗎?!”

  薛白極力控制著他的情緒,聲音并不高,但蘊含著的憤怒卻極為嚇人。

  這次,就連李泌在內,都感到了惶恐。

  他知道自己惹出大禍了,楊玉環一死,激怒了薛白,大唐是有可能變天的…

  長安,升平坊,杜宅。

  “出事了!”

  這原本是一個安寧清晨,杜五郎還在睡夢中,卻猛地被屋外的一聲驚呼給嚇醒過來。

  他聽得出來,那是他阿爺撕扯著嗓子在喊,如見了鬼一般。

  要知道,便是當年柳勣案,杜有鄰差點死在大理寺,也沒有如此驚慌失措過。

  杜五郎遂裹著被子便跑出屋來。

  “怎么了?”

  只見杜有鄰頭發也沒梳,衣衫不整,光著腳站在廊下,正想要推杜五郎的門。

  “變天了!你二姐觸怒了圣人,李泌牽扯到謀反大案,元載也失勢了,要變天了!”

  “阿爺你在說什么?你腳冰不冰?”

  杜五郎完全沒聽懂,只覺得阿爺這般混亂,實在是有失宰相的體統。

  “朝堂已經亂套了,百官都不知如何是好,這次可能要牽連到杜家…”

  杜有鄰還在描繪朝堂的亂象,杜五郎越聽越糊涂,只好問道:“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楊…楊太真死了。”

  “誰?”

  杜五郎一愣,先是有些不相信,接著腦子里亂作一團,知道事情嚴重了。

  “怎么死的?誰殺的?”

  “說是二娘殺的。”杜有鄰聲音透著惶恐,又帶著些僥幸道:“也有說是李泌殺的。”

  “別急,我去問問清楚。”

  杜五郎才打算去把身上裹著的被子放下,院門外已傳來一陣喧鬧聲。

  很快,有人帶著一眾屬下走進了院子。

  “杜五郎,隨我走一趟吧,有些事須詢問你。”

  “達奚盈盈?”杜五郎訝道。

  “走吧。”

  達奚盈盈態度平淡,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命人帶走杜五郎,又親自去杜妗房里帶走了所有的文書。

  杜有鄰見狀,不由攔著達奚盈盈,道:“這是宰相府邸,不是你說搜就搜的。”

  “杜公,我也是奉命行事,請莫讓我為難。”

  “達奚娘子,你與二娘也是相交多年。”杜有鄰低聲道:“實話與老夫說,到底出了何事?”

  “事態到何等地步眼下還說不準,杜公不可妨礙公務。”

  “是你出賣二娘嗎?”

  達奚盈盈皺了皺眉,正要開口,院門外,杜媗已趕到了。

  “阿爺,配合她吧。”

  “大娘,到底怎么回事啊?”杜有鄰一見杜媗,連忙趕上前。

  杜媗低聲道:“二娘犯了大錯,眼下杜家好好認錯便是,切莫再起事端。”

  “那二娘…”

  “阿爺放心,有我在。”

  杜媗安撫了杜有鄰,卻不保杜五郎,任他被帶去,還與達奚盈盈承諾會助她盡快接手杜妗的所有勢力。

  杜五郎本以為自己會被帶到東市的豐匯行,或是達奚盈盈的私宅,沒想到卻是一路進了皇城。

  皇城西南隅,秘書監旁邊,原本的司農寺草坊被分出了一個小衙門。

  “進去吧。”

  杜五郎抬頭看去,只見這衙門上方掛著一個嶄新的牌匾,上面寫著三個字——皇城司。

  “嗯?這是什么衙門?我還沒來過。”

  “那皇城司大牢五郎也未待過了?”

  “這么小的衙門還有大牢?”杜五郎不由好奇。

  達奚盈盈卻沒真的把他送到牢房里,而是進了一間小官廨,里面已坐了一個青袍官員、一個宦官,還有一個鋪著紙筆準備記錄的吏員。

  “杜五郎帶到了,開始吧。”

  “達奚都司請。”

  達奚盈盈點點頭,道:“杜謄,楊娘子的住處,是你透露給杜妗的嗎?”

  杜五郎一聽,心里便知不好,有心想問一句“楊娘子是真死了?”卻也知這不是說話的時候。

  “我沒透露。”

  之后,達奚盈盈又公事公辦地問了許多問題,最后讓杜五郎在所有口供上按了手印。

  “走吧。”

  “這就好了?”

  “嗯。”

  “那我走了。”

  杜五郎起身往外走去,可依依不舍地回了好幾次頭。

  直到另外三人都離開了,他不由轉了回去,向達奚盈盈問道:“你到底在做什么?”

  “在學著當官。”

  “啊?”

  “打探民間消息的暗探,以前都是二娘隨心所欲地安排,以后不同了,有了官身。”達奚盈盈嘆了口氣,“其實我也不知該怎么辦,總之,盡力做些官樣文章。”

  “你替代我二姐做事了?”

  “算是吧。”

  “楊娘子真死了?我二姐派人殺的?”

  達奚盈盈沉默了一會,還是答道:“就我目前查到的線索,確實是。”

  杜五郎道:“不會的,我二姐不是這樣的人。”

  “她不是這樣的人嗎?”

  杜五郎撓了撓頭,仔細一想,其實以杜妗的性格與野心,確實做得出這樣的事,尤其是她與楊玉環從來就沒多少交情。

  可他終究還是得為杜妗說句話。

  “二姐不可能忤逆陛下的。”

  “爭風吃醋,女人間常有的事。”達奚盈盈道:“你們男人只知妻妾成群的好,不懂女人忍受的苦。”

  杜五郎從來都是一心一意,沒想到這話卻是風流成性的達奚盈盈對他說。

  “我二姐人呢?”

  “暫時幽禁在宮中吧。”

  “陛下要如何處置她?”

  “那我就不知道了。”達奚盈盈道,“我也很累。”

  杜五郎問道:“當然累,可二姐那攤子事,你能做得下來嗎?”

  “我只管皇城司,也就是情報這塊。”達奚盈盈道,“豐匯行則與國庫合并了,由你大姐以及朝廷委派的官員接手。”

  “大姐?”杜五郎道:“那陛下并沒有遷怒杜家了?”

  “嗯,讓你來,也就是例行問話。”

  杜五郎又問了幾句。

  忽然,他隱約想過來,好像把豐匯行歸為朝廷一事,很早之前薛白就提到過,當時杜妗是極力反對的。

  “都司,人都拿了。”

  門外忽然有人說話,杜五郎轉頭看去,只見來的是施仲。

  施仲以前是達奚盈盈的管事,如今卻穿著一身漂亮的武袍,腰上系了玉帶,通過玉帶能看出他的品階與四品下的官員相當。

  “帶五郎出去吧,一個個審。”

  “喏!”

  杜五郎被施仲帶出去,很快便驚訝地瞪大了眼。

  他看到外面一個個穿著錦繡之人被綁成串,沿著皇城大街往這邊押來。

  于是,他不由回頭看了一眼皇城司,喃喃道:“這么小的衙門,裝得下這么多人嗎?”

  前方有喊冤的呼聲傳來。

  “冤枉啊,李泌造反與我們有何相干?”

  “真不關我的事啊…”

  杜五郎仔細看了一眼,認出了其中竟然還有楚王李俅。

  然后他發現,被押過來的大部分都是李唐宗室。

  他不由又回頭看了看皇城司,這次總算意識到達奚盈盈如今掌握的權力。

  由此推想,他才知杜妗原來有多大的權力…

  回了杜宅,杜五郎坐在大廳上,喝了口水壓驚,接著就愣愣出神。

  還沒清靜多久,杜有鄰就到了,因為心急,開口就罵。

  “逆子,還不快說,到底出了什么事?”

  “阿爺啊,孩兒在想,現在出事未必是壞事,我們激流勇退吧?”

  “又說要退,你怎么這么窩囊?”杜有鄰道,“是不是有人冤枉二娘,她與陛下多…”

  杜五郎喃喃道:“楊娘子死了,阿爺覺得是二姐還是李泌殺的?”

  杜有鄰撫須半晌,還是說了心里話。

  “李長源為人方正,若非萬不得已,不會動用行刺的手段。可二姐真敢做這等事?”

  不用杜五郎回答,杜有鄰也知自己那個二女兒一向膽大。

  他終于是意識到自己的宰相之位大概率要不保,嘆息了一聲,愀然不樂,自去書房寫辭呈了。

  杜五郎繼續坐了一會,薛運娘卻是過來,道:“郎君,有人想見你。”

  “誰?”

  “是博平長公主。”薛運娘小聲道。

  她們是在往東都的路上結識的,之后一直有所來往。

  “唉,這種時候,我最好是不要見她的。”

  杜五郎其實知道明哲保身,可終究是為人心軟,最后還是答應了見李伊娘。

  “臣見過長公主…”

  “五郎萬莫多禮,今日是我有事想請托五郎。”

  李伊娘是在掖庭長大的,行事沒有什么客套,開門見山便說起來。

  “其實我也知道發生了什么,說是,李先生牽扯到了刺殺楊娘子一事,順帶著查到了阿菟的身上。”

  “和政郡主?”

  “嗯,自從忠王父子身死,阿菟表面上一直沒顯出仇恨來。我也是這次才知她在私下里反對陛下,前些時日,她去見了李先生。皇城司一查,查到她當年曾去見過仆固懷恩,借由仆固懷恩之女與回紇有所聯絡…”

  “這么大的事?!”

  杜五郎吃了一驚。

  他也見過李月菟幾次,印象里是個善良文靜的小女子。

  “如此說來,怪不得皇城司今日捉了這么多人,我還當陛下是為了楊娘子之死。”

  說到這里,李伊娘不由落了淚。

  她抹了抹眼,道:“當年我淪落掖庭,唯有阿菟愿意來看我,她對陛下也是有恩義的,五郎能否向陛下求求情,饒她一條性命。”

  “陛下要殺她嗎?”

  “她如今還在潛逃,一旦被捉住只怕是必死。”

  杜五郎無言以對了,他發現這個博平長公主是只管個人的親疏喜好,從不在乎社稷大義,她與薛白親近,便自始至終相信薛白是李倩,她與李月菟感情好,不論李月菟做了什么都要去保護,至于那么多宗室,她一個都沒替他們求情,也從沒說過“李氏宗廟”四字。

  他卻能從這件事里感受到李氏宗廟風雨飄搖了。

  牽扯到這么多的大案,李氏宗室很可能要再迎來一次武則天時期那般的大清洗,此事之后,薛白若想取代李唐,完全能夠做到,哪怕沒有杜妗的輔佐。

  “我如果能見到陛下,就替和政郡主說說話吧。”

  杜五郎最后還是答應了下來。

  雖然他認為這件事會很難。

  其后數日,杜五郎愈發感到局勢的緊張,以及其中的微妙之處。

  皇城司正在不留情面地對付李唐宗室,除了造反大案,還查出了他們許多欺男霸女的罪狀,并根據這些罪行抄斬、流放、罷官免爵、抄沒家產。

  很快,案子便波及到了更多的公卿世胄。

  他們大概也沒想到自己沒有因反對天子的新法而被清洗,卻因為被宗室牽連而遭殃。

  一片血雨腥風之中,達官貴人們人心惶惶,不可終日。

  這次卻沒有人舉兵反抗。

  微妙之處便在于此。

  天子之怒是因楊玉環之死而起,但只有極少數的人知道此事是杜妗所為,兇手畢竟是以和政郡主家奴的身份被處死的,人們根據當夜的情形推測,杜妗、李泌、元載都具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而薛白的表現在某種程度上,極為克制。

  他以貪污的罪名流放了元載,卻沒有處死杜妗,至于李泌,甚至都沒有被罷相。

  表面上看,這個處置有些偏心,可局勢卻達到了某種平衡。

  經過這一年,元載的屬下多半已經被李泌拉攏、提拔,再加上崔祐甫、張巡被李泌說服支持變法,引為宰相,新政并沒有因為失去元載而被影響。

  而杜妗的失勢,使得公卿世胄們一開始就認為這次不是針對他們的,等到他們隨著李唐宗室一同被清算,再想反抗也來不及了。

  最關鍵在于李泌,作為整個事端的“罪魁禍首”,他沒有被治罪。若猜測原因,天子很難為了一個不能公開的女人的死而治罪一個宰相。

  可李泌既然還作為宰相擺在那里,就得為所有的宗室、公卿們負責。

  人的心思有時候奇怪,他們不敢反抗更可怕的薛白,認為薛白本來就是這個立場,可他們卻會怪罪李泌沒有保護好他們。

  于是,李泌承擔了幾乎所有來自宗室、公卿們的壓力。

  直到皇城司一日之間斬殺了七十六名宗室公卿,長安震動,據說當日李泌入宮請辭,天子不見。

  至此,薛氏代唐的傳聞甚囂塵上,有人說天子要改國號為“新”,偏要效仿王莽。

  更奇異的是,這種情況下,朝堂里竟還維持著一種異常的平衡。

  這次,所有人都怕了天子的手段,也都猜不到天子的心思,于是都小心翼翼地不敢輕舉妄動。

  正是在這種情況下,杜五郎得知李月菟終于被捉了。

  思來想去,決定求見薛白為她求情。

  他甚至都沒有為杜妗求過情。

  因他知道,薛白不會殺杜妗,而他近來卻見到了太多人在紛爭之中死去,希望能夠借機勸勸薛白結了這一樁大案,也對取代李唐的傳聞有個了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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