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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4章 一點小改變

  聽說崔甫來了,薛白搖了搖頭,看向一臉茫然的杜五郎。

  “我打賭,他要來勸朕‘不可操之過急’。”

  “啊?他怎么知道的?”杜五郎道,“這都還沒開始呢。”

  “春江水暖鴨先知。”薛白道,“太陽底下沒有新鮮事,無非就是那點計較。崔家家大業大,不會公然忤逆朕,無非是低頭服軟,陽奉陰違。再借機把消息放出來,讓那忠耿之臣給朕施以壓力。”

  朝議經歷得多了,每天就是類似這樣的扯皮,薛白不用聽已知崔甫要說什么。

  那自然是懶得召見,略略思忖,他批了一張條子,讓宦官遞給顏真卿。

  “崔甫就不見了,把這個送到中書省。”

  “遵旨。”

  杜五郎在旁看著薛白從容處置此事,避免了像以前那樣與朝臣一番爭執,不由小聲道:“陛下更老道了啊。”

  “畢竟也是熟練工了。”

  乾元門外,崔甫等候了半晌,愈覺心焦,卻也沒得到天子召見,而是顏真卿讓人來喚他過去。

  中書省離得不遠,穿過西華門就到了。

  經歷了幾番戰亂后朝廷才真正用到洛陽的官署,一直在慢慢地整修,中書省外就有匠人正在給宮墻刷紅漆。

  新鮮的顏色垂直地刷下來,蓋住了那陳舊、熏黑的舊顏色,給人一種賞心悅目的感覺。

  崔甫見了這一幕,莫名感到有些放松,竟是駐足觀看了一會,原本的焦急之感也緩和了些。

  走進官廨,顏真卿正站在桌案前慢吞吞地打拳,見他來,以眼色示意讓他再稍等會兒。

  崔甫原以為是五禽戲,觀摩之后發現不是,不免好奇詢問。

  “是前陣子圣人教的,稱為‘八段錦’,說是有疏通帶沖二脈、治腰頸勞疾之效。”顏真卿收了動作,緩緩道:“我原本不信,心想圣人不過多大年歲,安知養身之法?可練了以后,發現竟真有奇效。”

  說罷,他自嘲著笑著,若有深意地感慨道:“許多事亦如此,我仗著年歲大,總說年輕人做得不對。實則,凡事得做了才知道,你說是嗎?”

  話題也就隨之進入正題了,崔甫沉吟道:“我聽聞杜五郎做了一件很荒謬的事。”

  “哦?”

  “杜五郎從壽安崔家帶走了一個奴隸,稱要讓他考科舉。世間賤隸多是飯都吃不飽,能識字者不及萬分之一,此事毫無意義,反使今年的鄉試成為笑柄。”

  顏真卿道:“正因為荒謬,才可打破世人對科舉的‘既定印象’,讓那些對朝廷失望、覺得懷才不遇的寒門、庶族子弟們重拾信心。”

  崔甫道:“我怕這只會讓真正有才學之人恥于與賤隸為伍、恥于科舉啊。”

  “如此更好,朝廷只要唯才是舉,考校出的豈非都是心系貧苦百姓之人。”

  “顏公啊。”崔甫無奈道:“此事說得再官冕堂皇,說白了,還不是圣人的一己好惡。”

  “你是這般以為的?”

  “圣人年少時的經歷如此。”崔甫道:“他曾藏匿保身于奴籍,對賤隸有好感;他以科舉晉身,故而想要人人能科舉,可我等執政,不可如空中樓閣。賤隸不曾讀書識字,所求不過溫飽而已,朝廷修改唐律,原本賤籍奴隸可買賣,改為三年才可買賣;原本殺有罪之奴婢杖一百,改為徒五年。如此,方為腳踏實地、徐徐漸進之法。”

  他自知說的多了,道:“顏公,我并非要為崔家說話。若真是出于維護崔家,我不必如此犯顏直諫。”

  “我知道。”顏真卿點點頭,道:“可圣人想要下猛藥啊。”

  “我反對的就是猛藥。”崔甫問道:“顏公近來為何許多事都站在圣人那邊?”

  顏真卿感慨道:“那也得是圣人有理才行啊。你曾是壽安縣尉,我問你,你在任時最大的政績是什么?”

  “若不算我與圣人一起辦了偃師的漕運大案,便是征稅了。”

  崔甫之所以這么說,因為朝廷衡量地方官政績最主要的標準就是稅賦,而縣尉的本職之一就是催稅。

  “我在任期間,清點田畝、開墾荒地、修整吏治,使逃戶歸鄉耕種,按時繳納的租庸比前一年多了三成…”

  “你看看這個。”顏真卿遞過了一撂厚厚的公文,“你的功績是不假,可你離任后不到一年,那些田畝與民戶還在嗎?”

  崔甫接過,仔細翻閱,發現自己在任時繳納的賦稅數字頗為突出,是前后數年都沒有過的。再看田畝,亦是如此。

  看起來,就像是繼任他成為壽安縣尉的是個庸才,不到一年,就把原來回歸鄉里的農夫逼走了。

  再往下翻,壽安縣在冊的耕田數量在開元七年達到最高,之后就在逐年下降,到了天寶五載,就已然比高宗年間還要少了,而上繳的租庸調卻還在增加。而他在任時帶來的增長,對比開元年間,只算九牛一毛。

  “你當年的功績,是高門大戶給你送的禮。但改變不了那些百姓的命運,你走沒兩年,他們又全都拿回去了,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

  顏真卿說著,也想到了自己任長安縣尉那些年,緩緩道:“徐徐漸進雖好,但也容易被蒙蔽,被陽奉陰違,大唐開國已久,土地兼并愈演愈烈,非大刀闊斧則不能示朝廷之堅決。”

  崔甫道:“大唐并未到需要大刀闊斧的地步。”

  “我們要的不是維護安穩,而是中興,是治理出一個更加輝煌的盛世。”

  崔甫不知所言,看著顏真卿,覺得他被天子影響得愈發深了,說話的方式也愈發像了。

  而他也大概知道了他們的野心。

  諸如修改唐律使主家三年才能買賣奴隸這樣的方法太慢了,他們想把奴隸制廢除了,讓逃戶無處藏身,讓高門大戶不能借此來隱匿田地與人口,這還只是他們要做的第一步。

  這年秋天,朝廷又為增加參加科舉的人數,多加了一道童試。

  規定只要通過童試,就有資格參加科舉考試,不論年齡大小都可應試,童試又分為三場,第一場縣試。

  相比于以往選拔鄉貢最大的不同是,朝廷為了鼓勵貧寒子弟科舉入仕,特意下詔,縣試成績優異者可進入縣學讀書,有號舍可住,按月發給糧食。

  新政策剛開始施行,頗多人都在觀望。而原本參加科舉的讀書人不是國子監就是鄉貢,早已有了科舉的資格,因此,參加童試的大多都是一些才學平平,對仕途并未抱有期望之人。

  開試當天,硯方非常緊張。

  他到了壽安縣的考場,聽到周圍的議論,大多數都在說,只要能成為縣學的廩生也就知足了。

  “袁志遠。”

  “袁志遠。”

  小吏連喚了兩遍,硯方才反應過來,連忙上前,應道:“是我。”

  “搜身吧。”

  “是。”

  他就這樣帶著新的名字走進了考場,回頭看了一眼,杜五郎今日親自來了,站在杜五郎身后的則是他的爺娘。

  轉眼,到了縣署放榜的日子。

  “袁志遠!”

  “看到了,我看到袁志遠了!”

  袁志遠抬著頭,愣愣看著名單,從最后開始往前數,過了好久才看到自己的名字。

  他又從前往后數了一遍,發現自己是第十三名,頓時更加激動起來。

  “中了?中了!”袁志遠連忙回過身,一把拉過他阿爺,指著那名單不停地念叨,“阿爺你看到了嗎?我中了。”

  “阿爺不識字啊。”

  老袁頭努力擠進人群,用目光掃著那名榜,只覺上面的名字密密麻麻像是蒼蠅一樣,根本無法辨認。

  他順著兒子手指的方向去找那個“袁”字,等到脖子都酸了,才終于叫道:“好好好,阿爺看到了!”

  父子二人的舉動引得周圍的考生們都頗為不滿。

  “站在這也太久了,讓別人也看看啊。”

  “不識字也跑來看榜,這一身的汗臭…”

  老袁頭傻笑兩聲,不敢得罪這些讀書人,悻悻往后退。又舍不得就這樣離開兒子千辛萬苦掙來的榮耀,三步一回頭地往那榜上看,深怕一不小心移了目光,那就再也找不到那個“袁”字了。

  “哎呦,你這老頭,踩到我了!”

  “告罪告罪。”

  老袁頭心里只念叨著這是祖墳上冒青煙,得回去告祭祖宗。

  在他們旁邊不遠處,崔洞與崔家的教書先生趙驊也在看榜。

  “果然是中了。”崔洞道,“也是,有杜五郎的關系,豈能不中?”

  趙驊道:“沒有杜五郎的關系,他也能中。”

  “先生是說,硯方憑的是真才實學,勝過了縣里這許多讀書人。”

  “崔家藏書豐富,許多別處沒有的經義注示,硯方都看過。”趙驊道,“往日崔涇的詩賦都是他代寫的,能中榜不稀奇,名次太低了。”

  崔洞道:“是先生教導得好。”

  趙驊嘆道:“只怕接下來,我們的麻煩大嘍。”

  崔洞深有所感,不由嘆息。

  他知道,硯方如今的身份是杜五郎的奴婢,那么,杜五郎的奴婢參加縣試中了榜,必然會激起非常多人的不滿、質疑。

  那些自視甚高的世家子弟想到往后要與這等人一起科舉,難免要鬧事;那些自詡清正的老學究們篤定這件事有舞弊,必然也會鬧。

  如此難免要牽扯出硯方是怎么讀書的,到時,趙驊這個投降叛軍的先生會被牽扯出來,崔家也必須站隊。

  崔洞原本想要當閑云野鶴,這次,卻不得不卷入仕途經濟,且還是別人的仕途經濟。

  他回過頭,看著榜上的名字,喃喃念道:“袁志遠?”

  原本淡忘的回憶忽然重現起來,他恍惚想到了春枝依在他懷里說過的話。

  “記好了,人家原本的閨名…袁枝芫。”

  “郎君。”

  袁志遠一見到杜五郎便拜倒感謝,杜五郎則是連忙扶起他來。

  “告訴你,如今你還不是縣學的廩生,因為你是奴婢出身,所以會有很多人懷疑你舞弊。你會比你所有同榜的生員都艱難,你得一次一次地證明自己。所以,你若沒有真才實學,或者怕了,現在我就認栽,由旁人說我操縱科舉…”

  “我不怕!”

  杜五郎當然是在激他,袁志遠不等聽完已立即表了態。

  “郎君既然信我,我絕不給郎君丟臉!我比崔家所有的子弟都刻苦,真金不怕火煉。”

  “那好。”杜五郎道:“你只管讀書考試,旁的閑言碎語都不必管,待你向天下人證明了自己的真才實學,便是真正成為袁志遠的時候。”

  若只要恢復袁志遠的良人身份,于杜五郎是很簡單的事,但顯然,他要做的遠不止于此。

  他刻意讓袁志遠以奴婢的身份應試,本身就是個餌,只等魚兒上鉤。

  果不其然,就在放榜當日,袁志遠的中榜便引起了許多讀書人的不滿,鬧著縣試不公。

  雖說有心人都看得出來,為了一個縣學廩生的名額,完全不至于。而且,往年各種不公之事多了,也不見有多少人鬧事。

  可往常的不公,那是權貴得了好處,貧苦百姓受了委屈只能忍氣吞聲。這次不一樣,這次是一個賤籍奴隸占了權貴的名額,倒反天罡,若不及時制止,往后還了得?

  崔家其實想要息事寧人,偏是幕后有人在煽風點火,依舊是把事情鬧大了。

  于是,先是縣署出面,查了縣試舞弊案,什么都沒查到,這一查,事情便鬧到了洛陽府。

  鬧到了洛陽府,很快,眾人就知道那奴婢是杜五郎從崔家買來的。

  杜五郎以往是為科舉伸張正義的“春闈五子”,此番卻是眾口爍金,將他貶為操縱科舉的幕后黑手。

  洛陽府無奈,只好進行覆試,又考了袁志遠一次。

  可到了這個地步,無論覆試的結果如何,都已經平息不了事態了,反而是每查一次,都會使那些背后有陰謀的論調甚囂塵上。

  甚至有人說,是當今天子為了保住杜五郎的顏面,暗中下詔讓洛陽府承認那奴婢果真有才學。

  更有人說,這就是天子在背后操縱,為的是打世家大族的臉。

  在這樣的紛紛擾擾下,卻少有人提起這次童試,天下各縣中榜者中,多了大量的寒門庶族子弟。

  相比于天寶六載的“野無遺賢”,這個科舉的入門小試像是在特意搜羅遺落在野的賢才,只是人們的目光都被那件最荒謬之事吸引了。

  終于,此事鬧到了御前。

  朝議之時,薛白仿佛第一次聽說此事一般,道:“竟有這等事?去把杜謄召來,朕親自問問他。”

  百官們心知肚明,偏是只能陪著演。

  待杜五郎到了,薛白當即板著臉,叱道:“朕聽聞你為了一個奴隸,操縱壽安縣的童試,可有此事?!”

  “回陛下,臣絕不敢如此。”杜五郎遂說了自己在崔家遇到袁志遠的經過,又道:“臣只是因為惜才,所以出手幫了他一把,至于操縱縣試,臣何苦為了一個剛認識的奴隸犯這么大的風險呢?”

  有御史聽了,忍不住出列道:“陛下,臣聽得風聞,杜謄極寵愛那奴婢,故而如此。”

  “你這是謗釁我啊?”杜五郎回頭道。

  接著,他馬上意識到自己失禮了,老老實實轉過來,答道:“陛下,他毀臣清譽。此事先不論,我若要提攜袁志遠,多的是辦法給他安排個前程。何必讓他科舉?當然因為他有才學,所以去考嘛,那我為何操縱縣試?”

  事已至此,御史中丞崔甫只能站出來了。

  他先是叱責了方才那出言不遜的御史,免不了之后還要上表請罪,接著,詳述起他的看法。

  崔甫是最了解來龍去脈之人,對崔家也很熟悉。

  “據臣所言,袁志遠出自壽安崔家,能考中縣試并不奇怪,他當是師從開元二十三年的進士趙驊…”

  隨著這句話,此事在朝堂上已可以定調。

  袁志遠肯定是沒有舞弊,偏是還連帶著杜五郎受了這么多的指責,百官莫名其妙地就站在了對天子理虧的立場上。

  果然,御榻上的天子不悅地冷哼了一聲,道:“捕風捉影的小事,鬧得沸沸揚揚。”

  “臣等有罪。”

  禮部、洛陽府等諸多官員只好紛紛請罪。

  而有一批官員已經意識到不對了。

  這些人都出身高貴,大部分還都是門蔭入仕,對于科舉考試要搜他們的身都感到是種羞辱,根本不能忍受往后有更多卑賤之人入仕、與他們并列朝堂之上。

  他們從一開始抗議的就不是杜五郎操縱科舉,而是賤籍奴隸不該參與科考,但事情發生得太快,縣試才放榜,馬上就鬧到了御前,他們根本還沒反應過來。

  他們哪有空時刻關注著那么多縣的童試結果。

  此時看來,是天子故意引導,把輿論導向了攻擊杜五郎。

  “臣等認為壽安縣試之軒然大波不在杜謄,而在賤籍…”

  “夠了!”薛白龍顏大怒,道:“傳旨下去,凡賤籍奴隸能通過縣試者,除賤入良,由朝廷以市價補償其主家。”

  “陛下,唐律嚴禁掠良為賤,賤人或是罪犯之眷屬、或為敵國之俘虜,賣身贖罪皆屬應當,豈有因能過縣試便除籍之理。”

  “因為他們讀圣賢書,該懂得忠于大唐社稷,不像有些人,睜眼說瞎話。若真無‘掠良為賤’者,天下消失的戶籍都到哪去了?!”

  隨著這句話,殿中原本還待開口的許多官員嘴巴張了張,很快又閉上。

  他們感受到了,天子是有備而來,再爭下去,話題就要被引到逃戶之事上了,這是不宜在朝堂上挑明的事。

  與皇帝爭辯沒有意義,到時激得龍顏大怒,又一道旨意下來廢除了奴隸制,或是讓大戶人家交奴婢的人口稅,事情就麻煩了。

  一時間眾人噤若寒蟬。

  薛白沒能等到挑事的機會,揮揮手道:“朕乏了。”

  壽安縣署。

  宗涵看著眼前的公文,眉頭稍稍皺了一下,又很快展開。

  “既然袁志遠成了縣學的生員,朝廷又有新政,縣署便以市價補償他的主家,也就是五郎你吧。”

  “不用,不用。”杜五郎擺手道,“我不用補償。”

  “得補。”宗涵道:“否則,往后哪還有主人家愿意讓奴隸參加縣試,那要少了多少讀圣賢書的人才啊。這是朝廷對萬民的體恤,五郎得收啊。”

  他這話說得誠摯,偏偏杜五郎卻從中聽出一點陰陽怪氣的味道。

  宗涵拿出一個算籌,噼里啪啦算了一通,道:“袁志遠一家三口依市價,補給五郎六十三石糧食,可好?至于腳錢,五郎得自己出。”

  “好啊,多少都行。”

  “那下官現在就給他們辦除賤入良的文書,往后便又是壽安縣的丁戶了。”

  “有勞宗主簿了。”

  “不敢不敢,能為五郎辦事,是下官的榮幸。”

  兩人一團和氣地辦完此事,杜五郎便帶著袁家一家三口離開了。

  宗涵目送他們一行人挑著六十多石糧食離開的背影,眉頭微蹙著,陷入了沉思之中。

  “主簿,一下子就撥了這么多糧食出去,也太多了。”有小吏道,“若是中一個賤籍就得縣里贖他的家口,那縣里的負擔也太大了。”

  “蠢材,能有幾個奴隸考上童試?”

  宗涵叱了那小吏一句,自言自語道:“一年也不會有一個,無非起個‘千金買馬骨’的作用,連千金都不花。”

  他知道,這是很小概率的事,所以朝中反對的聲浪不算大。

  問題還在于杜五郎,有杜五郎盯著,那袁志遠一家歸鄉落籍了,一百畝田要不要分?

  田分了,等開春了,春苗貸要不要貸?

  若說杜五郎只盯著袁志遠一家也就罷了,可天子幸東都,壽安縣也成了天子腳下之地,如今這改制的風越刮越猛,首先就要吹到這里。

  “主簿,縣令喚你過去。”

  “為了何事?”

  便有小吏附到宗涵耳邊低聲道:“明年的春苗貸,縣里有人想全都貸走,縣令得罪不起,問你與杜五郎關系如何…”

  “好了,你們往后都是良民了。”

  那邊,杜五郎拍了拍裝滿糧食的麻袋,向老袁頭道:“你就讓志遠在縣學安心備考,準備后面的考試。今冬有了這些糧食,等田分下來了,明年自己便能耕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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