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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0章 靈武

   賀蘭山下,滔滔黃河流過寧夏平原,黃河邊有一城,名為“靈武”。

  大唐貞觀二十年,唐太宗命大將李道宗、薛萬徹進擊薛延陀,大勝于此,威鎮北疆。于是,原本依附薛延陀的回紇、拔野古、斛薛等十一部族遣使朝貢,“歸命天子、乞置漢官”,太宗慨然應允,親至靈武接受諸部歸附,故而此地又有“受降城”之稱。

  從此,靈武便是朔方節度使駐地,統七軍府、轄三受降城。

  城南的城門樓十分雄偉壯闊,因當年唐太宗抵達時,諸部使節數千人曾于此恭迎,尊他為“天可汗”,并立誓“愿得天至尊為奴等天可汗,子子孫孫常為天至尊奴,死無所恨”,唐太宗于是揮毫寫了一首詩,勒石以記。

  百余年過去,太宗皇帝的筆墨依舊刻在城門樓下。

  “雪恥酬百王,除兇報千古。”

  “昔乘匹馬去,今驅萬乘來。”

  是日,有人站在石刻前,愣愣盯著它看了許久,伸出手,想要去摸一摸上面的字跡。指尖將要觸到那冰冷的石頭時,他卻又停下,跪倒在地,慟哭不已。

  “喂,起來!”一隊兵士從城中走了出來,喝道:“兀那惡漢,莫擋在此處!”

  好一會兒,慟哭的大漢才抬起頭來。他四旬年歲,穿著破舊的氈衣,披散著頭發,臉頰棱角分明,鼻子挺拔,目光深邃,典型的河東漢子長相。

  他身上的氣質很獨特,既有種亡命徒的兇狠、殺伐之氣,同時又帶著濃郁的書卷味。開口說話,官話說得并不準,用詞卻很文雅。

  “見太宗御筆,一時忘情,見笑了。”

  “莫在此處礙事,我等要迎安西大都護、四鎮節度使,你萬一沖撞了。”

  “是安西副大都護,持節充四鎮經略、支度、營田副大使,權知節度事。”

  “嗬,你這人,有區別嗎?!你誰啊就敢教阿爺做事?”

  “正是封常清。”那風塵仆仆的大漢如此應道。

  很快,城門被打開,朔方節度判官杜鴻漸匆匆趕了出來,連連向封常清揖手,道:“有失遠迎,有失遠迎。殿下未見到安西兵馬前來,不知封節帥竟已到了,未能出城相迎。”

  封常清上前,腳有些跛,一邊道:“是我急著覲見,離開大軍,獨自趕來了。”

  他沒有直說急著覲見誰,因他聽聞高仙芝被斬首、圣人棄長安而逃,早已是心急如焚,得到了圣旨立即就率軍東歸。才到張掖,見了李亨派來的信使,語焉不詳地讓他到靈武,他以為是要見圣人,想要為高仙芝說些好話,并請命護衛圣駕歸京,便立即馬不停蹄地奔來了,連隨從護衛都拋在路上。

  “封節帥不愧是國之干城啊。”

  杜鴻漸上下打量了封常清一眼,應照著他原本得知的消息,據說封常清平素十分節儉,出兵時騎驛馬,私人馬廄只有兩匹馬,怪不得穿成這樣。

  他連忙引著封常清登城樓,安撫道:“殿下很快就到,稍待。”

  “不知圣人何在?”

  “圣人…”杜鴻漸忽悲哭了起來,情難自抑,道:“圣人駕崩了…”

  封常清停下腳步,站在登城的石階上消化著這個消息,難以置信。

  他是罪犯之后,從小隨著外祖被流放到安西充軍。幸得高仙芝賞識,又受圣人重恩,短短幾年內被提攜為四鎮節度使。雖說大唐以軍功立國,但在這個寒門庶族愈發難出頭的年歲,他的際遇極是難得。于是銘記君恩,恨不能以死相報。

  杜鴻漸則說著陳倉之變的種種詳情,指責李琮、薛白的謀逆惡行,末了,長長嘆息。

  “國不可一日無君,今陛下駕崩,慶王謀逆。依禮,該請忠王登基,可我等再三勸進,殿下都不肯登基。”

  李亨之所以還不登基,自是因為失了儲位,不論是名義還是實力都差些火候。而杜鴻漸迫不及待地與封常清說勸進之事,便是想以這擁立之功來吸引封常清效忠李亨。

  然而,封常清竟未被這功勞所惑,喃喃道:“陛下真不在了嗎?”

  杜鴻漸點點頭,向城頭看去,過了一會,道:“來了。”

  一隊人由西邊城頭跑馬過來,為首的正是李亨。

  封常清遂快步登城,趕上前去,正要行禮,李亨已搶先下馬握住了他的手。

  “安西將士來了,大唐社稷就有救了。”

  這句話讓封常清感觸極深,應道:“臣誓死平定胡逆,收復二京!”

  “好,可惜陛下未能見到你…”李亨說著,淚如雨下,泣不成聲,只能招手,讓身后一人上前說話。

  那是個面白無須的宦官,抹著淚道:“老奴袁思藝,當年曾在獻俘的御宴上見過封節帥,可還記得?”

  封常清當然記得袁思藝,那是他隨高仙芝滅了小勃律國以后,從西域回到長安,對當時所見的一切都印象深刻。

  “袁將軍,你告訴我,圣人真的駕崩了嗎?”

  “老奴也希望是假的。”袁思藝道,“老奴豈敢撒這等謊啊?”

  李亨揩著淚,回頭看了一眼,在他身后,有張垍、李齊物這樣的重臣,若還不能讓封常清信服,在城中還有梅妃、范昭儀等圣人最親近的嬪妃,當可證明他所說的是事實。

  而等有了封常清與安西四鎮的兵力支持,他便敢登基稱帝了。

  是日,封常清先是哭祭了圣人,之后收拾情緒,與諸文武官員商議著守護社稷一事。

  隨著李亨到靈武,一些地方官員、忠義之士正在陸續地聚集過來,各抒己見,話題很快落到了勸李亨登基一事上。

  這次,搶著開口的是朔方水陸轉運副使魏少游,道:“所謂‘師出有名’,談論如何整軍何益?當先請殿下繼位。”

  “不錯。”杜鴻漸道:“宗社神器,須有所歸,若任殿下逡巡退讓,失了天下人心,則大事去矣,何談收復二京?”

  “可殿下死活不愿啊。”

  眾人說著,目光便轉向了封常清,杜鴻漸先問道:“封節帥軍中都是安西人嗎?”

  “自然不是。”封常清道:“朝廷募軍,募的是天下百姓。”

  “是啊,今從殿下來的禁軍皆關中子弟,日夜思歸,不遠千里跟隨忠王,都是盼著收復二京、立下戰功,忠王若不繼位,何以賞賜將士?人心一散,不可復集,不如因而撫之以從眾。封節帥以為然否?”

  封常清點點頭。

  杜鴻漸又道:“既如此,明日我等一道勸進,如何?”

  “好。”封常清也果斷,道:“明日我等以死請諫,勸殿下顧全大局。”

  是夜,月亮出現在天空中偏東一些的方位,皎潔明亮,讓人見了分外思念家鄉。

  黃河寬闊,波光粼粼,靜靜地流淌在通往靈武的官道旁。有信馬正飛奔于官道上,連夜趕到靈武。

  “五百里加急,廣平王有要信遞于殿下。”

  于此同時,李亨正負手站在窗前,神態間有些躊躇滿志。

  “你說,長安城該已被攻破了吧?”他忽然向身后的張汀問道。

  張汀正在縫補一件冕服,聞言道:“那不是早晚的事嗎?”

  “我擔心李琮、薛白逃了啊,更擔心他們手里的陛下是…”

  “假的。”

  張汀搖了搖頭,道:“哪有那般巧的事,只燒毀了圣人的臉?要不了多久,自然便揭穿了。”

  夫妻倆不是第一次談論這些了,只是苦于還沒等到確切的消息。

  正說著,張汀耳尖,聽到了外面有急促的腳步聲傳來。之后,李輔國跑出去迎消息的動靜傳來。

  李亨心急,推門而出,站在那眼睜睜地看著李輔國領著信使過來,他深吸了兩口氣,等待著聽到那個消息。

  “殿下,胡逆攻破了長安,宣告天下,慶王弒君。”

  他仿佛能看到長安城在大火中熊熊燃燒,燒毀了他那些年的冤屈與不安。

  然而,那信使卻是雙手捧上一封卷軸,道:“殿下,長安來旨,封殿下為朔方節度使…廣平王請示殿下,如何應對?”

  “你說什么?”

  李亨大為詫異,全沒想到兄長會有如此招術,這讓他有些措手不及,干脆問道:“長安城還在?”

  “據陳希烈所言,長安固若金湯,陛下召宮人們回京服侍。”

  “假的!”李亨武斷應道。

  他接過信仔細看了,怒而將它撕成碎片,同時也冷靜下來,知道李琮這一手,目的不在于真的請他回去勤王,而是拉攏邊鎮人心,讓人們相信圣人還在長安。

  “告訴李俶,務必封鎖消息,絕不可讓陳希烈傳旨一事為旁人所知!”

  過了數日,封常清依舊還在靈武等候,心中愈發焦急。

  他與諸人一起勸忠王登基,忠王接連都拒絕,終于,這日將是第五次勸進,想必忠王該答應了。

  然后會有封賞,接著終于可以整軍東征了。

  可封常清卻想到,怛羅斯之敗以后,高仙芝若不是主動承擔,回朝解釋,而是找個人承擔罪任,比如他,那也許在潼關被斬首的就是他,而他如今的封賞原本都是高仙芝的。

  帶著這種強烈的遺憾,天還未亮,他已醒了過來,再次登上城樓,眺望遠處的河山。

  天明時,幾騎安西軍騎兵趕到了靈武,與一些商旅、游俠、忠義之士一起候在城門外,等待進城。

  不知因何事,開城門時,守門的士卒沒有放人們進城,而是盤查起來,理由是擔心有胡逆的細作。封常清遂出面,才讓他的士卒進了城。

  “節帥。”

  nbsp;趕上前的是一個三十多歲的中年男子,高大沉毅,面容黝黑,竟是當年那文質彬彬的進士岑參。

  岑參如今已是北庭節度判官,正是在封常清麾下,與之十分相熟,帶著莞爾之意,道:“節帥走得好快,李將軍還未到武威,節帥已到靈武了。”

  “有甚快的。”封常清指了指自己的跛腳,馬上問起他最關心的問題道:“大軍回師的路上,可有搶擄百姓?”

  他是節度使里少有的出身貧賤之人,最是知曉百姓不易,分外關心軍紀問題。

  “節帥放心,你一離開,李將軍就割臂與諸將約定,大軍過處,秋毫不犯。”

  “那就好,隨我去勸進吧。”

  “勸進?”岑參大為訝然。

  封常清點點頭,抬頭看看天色,喃喃道:“變天了啊。”

  他將在靈武聽說的諸事說了。

  岑參聽過,思忖了好一會,壓低了聲音道:“節帥,我在路上聽說了一些消息。圣人已回了長安,并遣陳希烈為使,至朔方傳旨…”

  消息一出,封常清很是詫異、不解,自語道:“這是如何回事?”

  二人談論了一會兒,杜鴻漸從城中趕來。

  “封節帥,怎還在此?今日勸進務必說服殿下,快過去吧。”

  “殿下,消息只怕是封鎖不住。從長安來的不僅有使節,還有散布消息的細作。”

  李輔國俯著身,附耳對李亨嘀咕道:“今日,封常清放了一批人進城,恐怕是,已經知曉了。”

  “我若登基,李琮一定會指責我篡位,伱說,天下幾人信他?”李亨問出了他目前最大的顧慮。

  李輔國臉色為難,遲疑了一會,道:“奴婢實話實說?”

  “說。”

  “若長安城還在,恐天下人更信他。”

  “分明是假的,臉都看不到。”

  雖然嘴硬,李亨卻知道李輔國說得對,李琮只要能守住長安,就更有說服力。而他現在接旨,還能名正言順地號令邊軍,一旦登基,就要被指為叛逆了。

  可官員們都已勸進了四次,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了。

  李亨此時才發現,自己竟真被這一道圣旨逼到了左右為難的地步。

  他來回踱著步,最后喃喃道:“得讓長安盡快失守,才能削掉李琮的可信度。”

  李輔國偷眼瞥去,見他已開始咬著指頭,于是也努力幫忙想辦法。

  “奴婢以為,殿下該堅決登基,方顯有底氣。至于殿下憂慮之事…只要叛軍攻破了長安,便不打緊。”

  “眼下的問題就是,它竟是守住了!”

  “之所以守住,當是叛軍以為圣人還在長安城中。”李輔國小聲道,“那只要殿下派人告知叛軍,那圣人是假的…”

  李亨臉皮跳動了一下,有些驚意,啞著嗓子道:“你莫非是讓我與叛軍合作?”

  “奴婢不敢,奴婢只是覺得,李琮、薛白弒君,比胡逆還要狂悖,比胡逆還要罪大。

  沉默了一會,李亨喃喃自語了一句。

  “是啊,局面又被薛白穩住了啊。”

  之后,兩人低語了幾句,李輔國匆匆而出。

  李亨獨自坐在那,呼吸有些急促,神經繃得緊緊的。

  他有些忘記了自己方才為何那樣做決定,又做了什么決定。滿腦子只想著馬上就當皇帝了,絕不能讓任何人、任何事阻止自己登基。

  “殿下。”

  不知何時,杜鴻漸到了他面前,稟道:“殿下,封常清有些猶豫。”

  “他猶豫什么?!”李亨氣得一抖,道:“陛下怎么可能愿意回長安?他不就是因為守著長安有風險,所以逃了嗎?逃了怎么可能回去,明眼人一看便知是假的!”

  “是,臣俱與封常清說過了。”

  “李琮、薛白是逆臣,散布的消息如何可信?封常清貧賤無識,如此易欺,如何當上節度使的?”

  杜鴻漸忙道:“道理他亦知曉,也更相信殿下。只是,聽聞陛下消息,心中難免抱著僥幸。”

  李亨冷靜下來,問道:“我若登基,他待如何?”

  “自也是不會如何的,只是,他想要能早些支援長安。”

  “長安,又是長安。”

  李亨皺著眉頭,愈發感到長安城的堅守十分礙事。

  他心中推演,倘若自己登基,暫時還是能讓封常清俯首聽命的。問題在于,封常清與一部分將領急著去救長安,此事也拖延不了太久。

  可一旦出兵,倘若大軍抵達關中時,長安城還未被攻破,或者哪怕攻破了,李琮、薛白未死,而是逃了出來。那么,必然會拉攏安西軍,到時又如何處置?

  需要有一支完全俯首聽令的兵馬,當他命令這支兵馬去殺李琮、殺薛白挾持的那個假圣人之時,這支兵馬完全不會有猶豫,這點,暫時交給李俶統領的禁軍做不到,封常清的安西軍也做不到。

  “殿下?”

  杜鴻漸等了一會,不見李亨有反應,又道:“殿下藉累圣之資,有天下之表,元貞萬國,二十余年。殷憂啟圣,正在今日,請殿下以社稷為重。”

  “勸進,你們勸進。”李亨道:“可我問你,哪支兵馬是真的忠于我的?”

  杜鴻漸只有片刻的思考,當即道:“朔方軍。”

  李亨負手不語。

  杜鴻漸道:“臣久在朔方,了解朔方軍左武鋒使仆固懷恩,其人乃仆固部人,其祖先于貞觀二十年率部降唐,立誓世代奉大唐天子為主,子子孫孫為大唐天子之奴。仆固懷恩為人至忠至孝,銘記祖先之誓,殿下只需召見他,他必萬死不辭。”

  “他如今在何處?”

  “原在定襄駐守,已奉殿下旨意趕來,想必不日即到。”杜鴻漸道:“他一到,或可為殿下勸郭子儀到朔方。”

  李亨點點頭,沉吟著,道:“欲收復長安,恐兵力又不足啊。”

  “長安…”杜鴻漸自然知道長安還沒被攻破。

  “險惡的不僅是胡逆啊。”李亨嘆息道。

  他這般姿態,想登基又猶豫再三,使得杜鴻漸想立擁立之功又總是只差一點,也是十分著急。很快便開始為李亨謀劃。

  “殿下,北面的回紇部,自貞觀年間起便臣服于大唐,其部以寇抄為生,擅騎射。”

  杜鴻漸思考許久之后,終于想到辦法,緩緩開口說道。

  “天寶元年,突厥內亂,其酋長葉護頡利吐發聯合葛邏祿、拔悉密合兵擊殺突厥可汗,封奉義王;天寶三載,葉護頡利吐發擊敗拔悉密,自稱可汗;天寶五載,復攻殺后突厥白眉可汗,遣使入朝,冊封他為懷仁可汗。時回紇汗國轄地已東極西金山,南控大漠,盡得古匈奴之地。”

  這些,李亨都知道,且一聽就知道杜鴻漸是何意。他之所以派杜鴻漸到朔方,正是為了與回紇通商,方有錢糧收買人心。

  “天寶六載,葉護頡利吐發死后,其子磨延啜繼位,自封為‘葛勒可汗’。”杜鴻漸又道:“臣與葛勒可汗有過一些接觸。臣曾派粟特商人石定番往回紇貿易,據石定番所言,葛勒可汗對大唐依舊仰慕萬分。殿下若需要兵力,或可…向回紇借兵?”

  李亨轉身看向了桌案上的地圖,重新判斷著局勢。

  如今,李琮據長安而守,精兵不過數千人,無非是征發長安壯丁,一旦城破,只消有數千人就必能擊殺他們,萬無一失,回紇最是適合,事后還不會授人口舌;但叛軍有十余萬邊境驍騎,極擅野戰,目前雖不是與之決戰的良機,但封常清為救長安,急于出兵,自己勢必得籌集十余萬大軍。

  倘若時機把握得好,也許可以在叛軍攻入長安、立足未穩之際,一舉除奸逆,并順勢擊敗叛軍。

  “借兵。”李亨道,“可行嗎?”

  杜鴻漸遂小聲道:“可行,葛勒可汗其人貪婪短視,視財如命,殿下只需許以好處,他必欣然而來。”

  “我豈有金銀寶物作賞賜?”李亨攤了攤手。

  “殿下許諾即可。”杜鴻漸道:“待收復二京,殿下富有四海,他自是明白的。”

  “好。”李亨遂點了點頭。

  借兵一事,最首要的作用,就是給了他登基稱帝的底氣。

  “請殿下登基,遣使回紇方名正言順。”杜鴻漸再次勸道,語氣里已有興奮之意。

  見他如此熱切,李亨只好半推半就地答應去見見在外面恭候多時的官員們。

  出門前,他回頭看了一眼,只見張汀縫好的那套冕服正靜靜鋪在桌上…等待著他君臨天下。

  他等這一天等了太久太久了。

  自從成為儲君,他就擔著臣民們的期許,也承受著奸臣的迫害,這些年默默忍受著無數的攻擊、冤枉,終于在這無比痛苦的歷程中熬過來了。

  李亨走出破舊狹小的住處,走向了南城樓。

  他看到了太宗皇帝立下的石碑,看到了草原諸部立下的誓言。他不覺得恥辱,認定有朝一日,自己也能掃除叛逆,再現天可汗的威風。他登上城頭,望著遠處的賀蘭山,只感覺到了平生抱負將要實現的喜悅。

  他在想,一個個痛苦寂寞的夜晚,自己是憑借著什么熬過來的呢?

  于是,他想起了長安上元夜的燈火。

  “長安真美啊。”

  那一年,他曾站在花萼相輝樓上,抬手指著那燈火闌珊的長安城,立誓一定要守護長安、守護盛世,擲地有聲地對薛白道:“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大唐子民!”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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