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
“不!”
安祿山猛然驚醒,瞪大了眼,視線里卻一片模糊。
朦朧的火光湊得很近了,他才看清那是李豬兒舉著油燈上前。
“圣人,怎么了?”
“噓,閉嘴。”
安祿山側耳聽去,果然聽到了有“轟隆”的爆炸聲傳來。
他慌慌忙忙下了榻要走,潰爛的腳踩到地上,一陣劇痛傳來。他遂給了李豬兒重重一巴掌,罵道:“還不扶我?!”
“是,是。”
李豬兒連忙擱下油燈,招過兩個侍兒,努力扛著那三百多斤的笨重身體往殿門處移去。因常年這樣扛安祿山,他的腰椎很不好,一開始只是疼痛,如今還伴隨著強烈的刺痛。這種腰疼的折磨讓他整夜都睡不好,再加上輪值為安祿山守夜,常年無法安睡使得他精神極是疲憊,不過是二十歲的年紀看起來已有四旬模樣。
此事之前他未與安祿山說,不吉利。
這大半夜,嚴莊已經睡下了,臉色很憔悴。田乾真不愧是年輕人,雖然身受重傷,可一雙眼睛還是精光迸露,像是一只隨時要為主人叼老鼠的狗。
“還在?”
“那是證圣元年,元月十六,女帝的面首薛懷義,因上元夜爭寵不成,心懷怨恨,縱火燒了天堂。天堂倒塌,砸在了明堂之上,火勢蔓延。據傳,大火一直燒到天亮,把神都洛陽燒得如同白晝,天堂、明堂一同化作灰燼。”
“是啊。”嚴莊嘆惜了一聲,“比起官兵的戰力,眼下更危險者是我們的軍心。不敢瞞圣人,如今確實是人心浮動。”
殿內燈火昏暗,奇怪的是安祿山沒有因此發火,只是往前走著。走了好幾步,李豬兒才反應過來,原來是安祿山眼睛已經快壞掉了。
“不要!不要殺我…”
田乾真道:“朱希彩就在薛白軍中,而洛陽城內未必沒有下一個朱希彩。甚至,在圣人進入洛陽之前,難保他沒有提前安插人手。”
“這是何意?”嚴莊道,“我不信薛白能夠闖進洛陽城、毀了明堂。”
血流得他滿身都是,濕漉漉的,接著,似乎聽到了楊冽正在喃喃自語著,鬼使神差地,他于血泊之間把耳朵湊到了楊冽嘴邊。
嚴莊不知所言,心道你們拜火教終日嚷著要用光明圣火燃盡世間罪惡,又何必怕一個豎子?
田乾真一直沒有說話,聽了這些對話,回頭望了一眼,道:“圣人這個夢,也許是預兆呢。”
“臣一定督促,穩固軍心。”
二人匆匆入宮,見了禮,嚴莊看安祿山滿臉都是汗水,問道:“圣人,可是出事了?”
安祿山眼神沒有聚焦,可殺氣卻不減,嚷道:“我讓你們把洛陽城內有可能投降薛白之人都殺盡!殺殺殺!”
之后,他把楊冽的身子舉起來,蓋在自己身上。很重,但壓得他很安心,覺得這樣叛軍就不會砍殺自己了。
“轟隆”聲還在傳來,終于到了門邊,安祿山抬起頭往外望去。
“這…”
安祿山聽了,這才意識到宮中那兩座高堂太高了,任何一座要是倒塌了,都有可能砸到他,不由悚然而驚。
“義倉儲糧,取于百姓,用于賑災,至于含嘉倉儲,乃國家戰備,爾等豈敢為奉一人之心而搜刮一空?”
嚴莊問道:“不知是如何炸塌的?”
“薛懷義?面首?薛白莫不會是此人轉世投胎,要再燒一次明堂吧?”
嚴莊本想勸上一兩句,可轉念一想,一個人腳也爛了、背也爛了、眼睛也開始爛了,飽受這樣的病痛折騰,猶能支撐著沒有完全發瘋,已經是十分難能可貴的堅毅心志了,再勸他心平氣和,如何可能呢?
“城外傳來的?”安祿山再重復了一遍,終于從驚恐中恢復過來,道:“去把嚴莊、阿浩喊來。”
唐軍夜夜偷襲,試圖用炸藥炸開城門,雖然幾次都沒成功,但這動靜帶給洛陽城內叛軍的威懾卻是極大,眼下叛軍人心惶惶,李豬兒心底其實也很害怕,不敢在安祿山面前表露罷了。
“不會,薛白好用炸藥,其聲勢雖大。”嚴莊應了,瞥了田乾真的斷手一眼,繼續道:“然,欲用炸藥每每需點燃引繩,動作繁瑣,易于防備。何況我等已加固城門,他定然進不來。”
安祿山先是問道:“城外這動靜,薛白不會殺進來吧?”
安祿山揉了揉眼,好不容易,才依稀看到那在星空下屹立的兩座高堂,他不由疑惑了起來,喃喃道:“那哪里傳來的雷聲。”
安祿山像是聽到了鬼故事一般,頭一縮,本就很短的脖子更是看不到了,驚呼道:“他真會這樣?”
“殺!”
是夜,陷入噩夢的還有達奚珣。
他一不小心睡著,又回到了在乾元門朝拜安祿山的那一天。人命甚至不如屠宰場里的豬羊,他逃著逃著,踩到了留臺戶部侍郎楊冽的腸子,于是滑倒在地。
李豬兒傾耳聽了會,應道:“圣人,那聲音好遠,該是城外傳來的哩。”
“不是督促,一定要殺,把有心害我的人殺掉。”安祿山咬牙強調了一句。
安祿山忽然發怒,叱道:“那是夢!你問我如何炸塌的,我能知道嗎?他就是手一抬便炸了,你待如何?!”
嚴莊挨了教訓,低頭想了想,道:“明堂確實是被毀過一次。”
“圣人,明堂還在。”李豬兒目光看去,只見天堂、明堂里雖無人,卻還燃著燈光,煞是漂亮。
“他雖不能。”田乾真用僅剩的一只手輕輕摸了摸臉,帶著慘痛的教訓緩緩道:“可他若是策反了城中將領呢?”
“我做了個夢。”安祿山提及此事還有些驚魂未定,喃喃道:“我夢到,我登基那一日,薛白忽然來了,炸塌了整個明堂。”
“是!”田乾真當即應下。
“明堂毀了嗎?”
“喏!”
聽到這里,達奚珣突然想起來了。
那年韋堅為謀相位,從洛陽調了百艘大船;李林甫為彰顯開源節流之成效,又調了二百艘;王鉷上奏說他奉呈給圣人的錢糧并非出自于租稅;之后是楊慎矜兄弟三人…還有,還有他達奚珣,為了給母親供奉舍利,憑為圣人在陜郡辦田莊的名義從河南府支了兩萬貫。
同年河南洪災,義倉就已經拿不出糧了,他們合力將此事壓下去。癸酉科狀元、監察御史徐征上奏揭發此事,他們借著杜有鄰案把徐征貶于泉州晉江縣丞,之后,正是他安排人員遠赴晉江縣,把徐征殺死,拋尸大海。
杜有鄰案,杜有鄰尚且沒死,而朝中敢言直諫之人,他們整整殺了三十七個。
血泊中,那留臺戶部侍郎還在念叨不已。
“爾等為一己之私而蛀社稷之基,瞞得過圣人,亦有天矚,爾等所為,必有天譴!”
達奚珣心想,瞞得過圣人嗎?
不,圣人知道。
都是為圣人搜刮的,圣人怎么可能不知道?貶徐征的圣旨,便是圣人親自下的。
天譴?反正是沒看到。
心里這般想著,達奚珣忽然看到有面容猙獰如鬼的叛軍撲了過來,執刀狠狠向他劈下…
“不!”
他猛地驚醒,于榻上坐起,才發現自己渾身都已經被汗水浸透了。方才那是夢,因為留臺戶部侍郎根本就不是楊冽,楊冽是一個因不愿配合他們而死掉的官員。
夜還很長,達奚珣不敢再入睡,生怕一不小心就回到那個地獄,他遂起身,獨自煮著茶,品著那一份苦澀。
到了這一步,可惜了過去搜刮的無數財寶,已完全失了作用。
忽然。
前院響起了動靜,沒有人通稟,一隊人已闖進了庭院。
盡管早知會有這一天,達奚珣還是手一抖,茶水潑得滿襠都是。
嚴莊入內,四下看了看,吩咐身后的隨從道:“你們去搜。”
“喏。”
“達奚公好雅興,夜半不眠,還在品茗。”嚴莊在達奚珣對面坐下,道:“猶記得天寶六載,我只是一介舉子,你已是吏部主官,如今我可有資格與你對坐?”
“嚴相請,不知深夜前來,有何貴干?”
“疑你勾結薛白。”
達奚珣搖頭道:“真沒有。”
嚴莊道:“看來不用刑的話,伱是什么都不會招的了?”
達奚珣大為驚恐,喃喃道:“我是降臣,你們這般對待降臣,會不得人心的。”
“還顧得到這個?”
嚴莊捧著茶盞吃了一口,滿嘴都是茶沫,使得他神情也有些苦意。許久都沒再說話,等著搜查的結果。
庭中一直很安靜,達奚珣看著眾人沒能搜出什么來,安心了些,以為自己要沒事了。
然而,忽有人提著一個帶土的包裹過來,道:“嚴相,挖出了這個。”
“挖?”達奚珣大驚失色,急道:“你們怎么能…哇!”
嚴莊隨手就把茶盞里滾燙的茶潑在了達奚珣臉上,接過包裹,打開來。只見里面有些金銀細軟,一大摞飛錢,一小包傷藥,幾封書信。
把那些信封拆開來一一看過,多是朝廷重臣給達奚珣回信。其中有封家信,字跡娟秀,訴了些長安之事,說遣人帶了禮物給阿爺,該是其女兒寫的。另外,還有封達奚珣的手筆,想必是城陷時沒來得及寄出去,乃是對楊國忠的阿諛奉承。
忽然,一張圖紙從中掉落了出來,拾起一看,是張很舊的紫微宮的詳細地圖,清晰地標注了禁衛的巡防路線,甚至有宮人走的夾墻小道。嚴莊看過,又打開那些傷藥瓶,仔細聞了聞,把其中幾個瓷瓶里的東西倒了出來,有些是丹藥,卻有一瓶里面裝的像是水,但酒味極濃。那是薛白麾下將領用來澆傷口的酒,他在石嶺關外見過。再打開其中一包藥材,氣味刺鼻,舔了舔,果然是火藥。
“帶走吧。”
“嚴相?我冤枉啊!這些,只是防身用的啊。”
嚴莊冷著臉不答,向麾下士卒道:“記住他現在說的,等重刑之后,看他又是如何說。”
“我招。”
半個時辰后,達奚珣坐在“驢駒拔橛”的刑具上,涕淚俱下,喃喃道:“洛陽城破之前,我確實見過偃師縣丞顏春卿。”
“顏春卿?此人與顏真卿、顏杲卿是何關系?”
如今,顏真卿在哥舒翰麾下為行軍司馬,阻叛軍主力于潼關。顏杲卿則率軍坐鎮雍丘,阻叛軍掠奪江淮。兄弟二人皆是叛軍的大敵。故而嚴莊一聽到這個名字,當即就警惕起來。
“他與二人是族中兄弟。”
嚴莊道:“那便也是薛白的姻親了,任偃師縣丞…他與你說了什么?”
“我并未與他說話啊,真的。”達奚珣道:“我不過是見到他率了鄉勇數百人到洛陽支援,有兩天一直隨在高仙芝身旁。對了,他們還帶了數十車輜重。”
“數百人支援洛陽還帶輜重?能是什么?”嚴莊道。
達奚珣恐慌道:“想必,想必是火藥。哦,我那些物件,便是向顏春卿手下一人買的啊,用來防身的。”
“那數十車火藥呢?”
“不知啊。嚴相,你信我,我知道的全說了。”
事到如今,嚴莊已經沒辦法再相信達奚珣了,冷冷道:“你必與薛白有所勾結,那宮城地圖是誰讓你拿出來的?”
“沒有,沒有勾結。那地圖此前一直在我公房里,是收拾細軟時無意放進去的啊。”
嚴莊遂再次讓人用刑。
可怕的慘叫聲登時充斥了牢房,達奚珣捱不過刑,只好招供,他聲音虛弱,斷斷續續,但為了不受刑,還是想盡辦法多說一些。
“早年間,我收養過一個義女,名為達奚盈盈,原是進奉于壽王李琩,后來不知怎地,此女勾搭上了薛白。”
“如此說來,你勉強與顏真卿、顏杲卿一樣,算是薛白的丈人了?”
“不。”達奚珣驚得魂飛魄散,連連搖手,“不不不,達奚盈盈投靠薛白之后,便與我恩斷義絕,反目成仇了。我兒達奚撫便是薛白害死的…”
“還不招。”
“招,我被貶之后,無人愿意伸出援手。達奚盈盈遣人找到我,將我安排回洛陽養老,說是還了我當年的養育之恩。”
嚴莊道:“她讓你為薛白做事?”
“不是,只是讓我為慶王李琮造勢。近一年來,朝堂雖為楊國忠所把持,可暗地里,薛白利用李琮的儲君名義,以錢莊、報紙為觸角,拉攏了許多州縣官吏、邊鎮校將,我奉命做的一直也是這些事…”
達奚珣吞吞吐吐,此時才肯老實招供,原來他真就投靠了慶王一系。至于他反復宣揚的殺子之仇,事實上薛白只是詐過達奚撫,達奚撫當年乃是因牽扯進驪山刺駕案而死,官場上,真真正正的利益面前,他才不會管過往的小恩小怨。
真審出達奚珣竟是薛白的人了,嚴莊反而有些吃驚,再想到那錢莊、報紙帶來的影響,他已感到有些可怕。
“說!洛陽城內還有哪些人是薛白一系?”
“留臺御史中丞盧弈。”達奚珣道:“達奚盈盈正是托了他的關系,將我調回洛陽。”
嚴莊回想起來,攻破洛陽之時,盧弈因為不愿投降且破口大罵安祿山已經被殺了。
“盧弈官位不低,為何會被你們拉攏?”
“為長遠考慮,自是尊奉太子。再有,盧弈很贊同薛白獻于太子的中興之策。”
“呵。”嚴莊冷笑。
他以前只顧著造反,成功以后如何治國卻從未想過,近來也一直在思考該如何一掃大唐沉疴。當然,這絕非易事,以安祿山眼下的處境,根本顧不到。
“他能有何中興之策?”
“簡單而言,重新核查田畝,簡化稅制,取消雜稅,以田畝、屋產多寡課稅,征錢而非征物,另外,開征商稅,增加科舉名額,減小門蔭…其內容繁冗,足有九卷、十數萬言,裝在一個大木箱中,非一言可述。”
“那木箱在何處?”
“在盧弈手中,或在他宅中,或在洛陽御史臺。”
嚴莊轉頭喝道:“去找!”
這一回頭間他想到了當年與薛白相識時的情形,那是在國子監外的酒肆中,薛白與幾個當代鴻儒一起,表現得卻十分沉靜。
他雖不承認,可心底里卻知曉薛白比自己有本事,那樣的人擬出的國策,他確實是愿意看看。可惜,安祿山屠了洛陽數千官吏,短時間內大燕朝要想變革,恐是很難了。
“繼續招,你引薦給圣人的洛陽耆老當中,可有薛白暗線?”
“沒有。”
“你還想繼續受刑?”
“我說,我說實話。”達奚珣道:“他們并不信任我,洛陽城里還有沒有他們的人我真的不知道…也許有,可我也是被利用的。”
嚴莊依舊讓人用刑,幫助他再想起些什么。
“嚴相!求你信我,城中便是有內應,主事人也必然不是我,他們信不過我啊,這真是實話了!”
這次的嚴刑并沒能讓達奚珣吐露出更多的東西來,直到他奄奄一息了,也沒再想出新的內容招供,末了,只是嘴唇抖動,低聲喃喃了兩個字。
“天譴。”
“什么?”
“我們毀了社稷的根基,它也要毀了我們。”
達奚珣回想起了今夜做的那個夢,此時才明白過來,今日的惡果早在當年就種下了。那些受迫害的官員們一聲聲的叱罵當時聽得可笑,可現在終于應驗了。
圣人也逃不掉,因為圣人才是罪魁禍首…
那邊,嚴莊出了刑房,沒有多想,徑直便點出了他下一個要緝捕的對象。
“走,去找李遐周。”
洛陽城西北,宣輝門。
因為洛陽的皇宮并非在正中,就在西北隅,故而只要攻破這道城門便可殺入紫微宮。
今夜,薛白突然偷襲了宣輝門,用炸藥炸開了城門,嚇得叛軍將領們驚慌不已。
所幸的是,城門內還有隔城,隔城內還有城門,叛軍兵力眾多,守備森嚴,沒能讓唐軍沖殺進來。
自戰事以來,安守忠夜不敢寐,今夜正挑燈在打骨牌,聽聞動靜連夜狂奔過來,命令親衛不惜一切代價也得堵住城門。
“將軍,薛白給你遞了封信。”
混亂之中,卻有將領悄然把一封箭信塞到了安守忠的手上,他打開一看,臉色頓時一沉。
這次,薛白的語氣比上次已嚴厲了許多,語帶威懾,稱留給安守忠棄暗投明的機會不多了,倘若洛陽城是王師攻下的,便要將安守忠以謀逆大罪滿門抄斬。
“插皮!”
安守忠先是不忿地罵了一句,可想到今夜薛白已經破門了。若是下一次再破門,而叛軍的兵力不能正好將其擋住,那洛陽可就真的守不住了。
如此一來,他心里不免有些沒底。
夜更深,幾排火箭從城門向城外射落,亮光在空中閃過,射入雪地之后很快熄了下去。
有唐軍士卒遂往這邊而來,迅速收集了地上的箭支,匆匆奔回大營。
不多久,姜亥很快趕進了薛白帳中。
薛白正坐在案幾后對著一張地圖發呆。姜亥不小心看了一眼,只見那地圖中所畫橫平豎直,較大的幾個字分別是“圓壁城”“玄武城”“左藏宮”“大內”,似乎是一張宮城圖。
“郎君,來信了。”
“給我吧。”薛白漫不經心地伸出手接過信,問道:“剛從城頭射下的?”
“是。”
薛白打開一看,是安守忠寫的,內容十分簡單,唯有“明夜三更徽安門”七字。
把信也遞給姜亥看了看,薛白問道:“你談談看法。”
“末將這才明白,郎君今夜偷襲,目的并非在于破城,而在于它。”姜亥指了指桌案上的地圖,道:“可竟是連我也不知,這是誰給郎君的,還有無別的信件。”
“繼續說。”
“至于安守忠這封信。”姜亥沉思著,道:“確實也到了他扛不住的時候,我不太信安守忠有膽量害郎君。而且,目前探馬還未探到陜郡的叛軍回援。”
“倘若信不是安守忠寫的呢?”
“怎會?”
薛白沉吟著,臉色泛起些擔憂之色,道:“我懷疑安祿山已經不相信安守忠了。”
“那…這是一個局?”
“進入徽安門之后,既非宮城也非皇城,而是含嘉倉城,倘若含嘉倉無糧,那便是最好的設伏地點。若安守忠真心助我,豈會選擇這里?”
姜亥眼珠轉動,想了想,小聲問道:“那我們可將計就計?聲東擊西?”
“嗯。”
讓安守忠被懷疑,算是薛白的離間計又成功了,以眼下叛軍的局勢,離間可謂是百試不爽。
可另一方面,安祿山如此多疑,只怕如今在城中的內應也很危險了,薛白也必須想辦法救一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