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于等到了突圍的時刻,賀蘭進明披上威風凜凜的盔甲,對著鏡子里儒雅俊美的形象看了良久。
“阿兄不必緊張。”賀蘭至嘉道:“若真是被史思明擒了,大不了便降了他,總不至于丟了性命。”
“住口。你我祖上歷代皆大唐忠臣,豈可忘國危而謀身?!”
賀蘭進明義正詞嚴地喝叱了兄弟,伴著盔甲鏗鏘的聲音大步往外走去。賀蘭至嘉則心想道,不論兄長是何心意,若真遇到危險,他哪怕拼著被責怪也一定要保全兄長性命。
至于背叛社稷、為青史唾罵,罪名他擔。
兄弟倆各懷心思,趕到了城中校場,他們麾下的三千余北海郡兵已經列隊待發。
為首的將領名為馬相如,是青州人士,名字比司馬相如只少了一個“司”字,形象卻完全不同,是個五大三粗的漢子。
“老馬。”賀蘭進明招手讓馬相如到近前,道:“依前日所說,李擇交會帶著平原郡兵與我們一道走。”
“喏。”
馬相如為人頗為耿直,因此賀蘭進明不與他說太多陰私之事,又低聲囑咐道:“薛白、顏杲卿若要率部斷后,你不必理會他們。”
“喏。”
“出發吧。”
“兄弟們!”馬相如拉長了聲音,以他那山東大漢特有的熱情重重揚手一揮,“殺賊立功討婆娘嘞!可中?!”
“中!中!中!”
馬相如十分相信薛白所言,整個河北、乃至范陽都已經舉義反正了,這是他親眼看到的事,不會有假。那平叛顯然指日可待了,眼下可不得是立功的好機會。
若依他說,都不必突圍,追著史思明殺過去才叫英雄。
“咚!”
戰鼓突響,平原縣西城門大開。
率先殺出的依舊是王難得,名將的能耐并不僅是他武力有多強,還體現在很多方面,比如他到了任何軍隊士卒們都對他服氣,能讓他如臂使指。
云中城處于邊鎮,乃河東勁旅,遠不是常山、平原、北海三郡兵馬可以相提并論的,也只有王難得能鎮住。而鎮住之后,這支兵馬就能夠很好地帶動它的同袍們。
就好像一柄槍,云中軍就是它的槍尖,足夠堅硬、鋒利。
王難得狠狠地刺出了他手中的槍,馬蹄踏在叛軍的盾牌上,向前,踏碎了一個叛軍士卒的胸骨。叛軍像往常一樣正在掘地,被這突如其來的襲擊打了個措手不及。
“殺!”
云中軍的喊殺聲傳到了城中,所有唐軍士氣振奮。
馬相如聽了也是躍躍欲試,他以前橫行青州,總覺得自己豪橫得不得了,誰都不放在眼里。但這次還真是被史思明軍中一些將兵打怕了。
王難得則是能將叛軍將領打怕的人物,由不得他不服氣。
然而,正當他想請令殺出去時,賀蘭進明已命令他等候著。于是,僅僅片刻功夫,薛白已帶著常山郡兵殺了出去。
畢竟是三郡聯盟,沒有統一的指揮調度,幾支兵馬列在城門內的校場各自為政,倘若再多些私心與計較,還真是很有可能出現無人支援云中軍的情況。
馬相如本以為下一支出城立功的兵馬就是自己了,又聽賀蘭進明道:“隨我登城樓。”
“喏。”
爬著搖搖晃晃的木梯,登上城樓最高處,放眼可望到天與地的交界,也可遠遠看到城外四個方向叛軍的調動。
由此史思明的主力已經撤了,留下的兵力要應對唐軍的突圍就比較吃力。肉眼可見地,隨著旗幟擺動,絕大部分的叛軍都在向西面包圍過去。
賀蘭進明看了好一會兒,等顏杲卿帶著平原郡兵的副將刁萬歲出城了,他便道:“我們從北走。”
馬相如還在想著立功的事,聞言愣了一下,但本著對太守的服從,還是應喏,觀察好了敵勢,下城樓向各個校將們傳令。
等顏杲卿一出城,留在城中的李擇交并沒有依著顏杲卿的吩咐繼續守城,而是忽然調集了他的一隊心腹兵馬,人數不算多,僅有兩百余人,但全都是精銳騎兵。
這些兵馬早有準備,立即奔向北城。
“開城門!”
“傳令下去,跟上李將軍的旗幟!”
一切都依照賀蘭進明的計劃在進行著,他遂不停督促著北海郡兵立即帶走城中所有的戰馬,隨李擇交出城。
城洞長三丈五尺,幽暗而狹窄,驅馬穿過城洞,踏過護城河吊橋,迎面吹來的風帶著泥土的氣息與夏日的炎熱。
這是賀蘭進明被圍困以來第一次出城,他長長地深吸了一口氣,感到無比的自由。
正是,久在樊籠里,復得返自然。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
“去常山郡!”
前方,李擇交所率領的都是精銳,很快殺穿了叛軍已然變得稀疏的陣列,迅速向北面進軍。
平原郡兵顯然更熟悉地形,賀蘭進明遂再次下令強調讓北海郡兵隨著李擇交的旗幟。
漸漸地,太陽偏西。
“突圍成功了。”
賀蘭進明長吁一口氣,回過頭望去,平原縣城已經在天邊成了手掌大小的輪廓,西邊的塵煙卻還在高高飛揚,可見戰事之激烈。
很可能薛白與顏杲卿等人是脫離不了了,但要怪只能怪他們名聲太響,非要搶著號召河北諸郡、貪圖盟主的威望。
忽然。
“報!”
李擇交派出的探馬正在迅速回奔,隊伍停了下來。
賀蘭進明看不到發生了什么,兄弟倆便驅馬上前趕向李擇交,一邊高聲問道:“發生了什么?!”
沒等到回答,他們已經看到前方的樹林傳來一陣躁動,有煙塵從樹林上空騰起。
“伏兵?!”
很快,一桿“史”字大旗出現在了視野當中。鼓噪四起,叛軍從樹林里沖出,往這邊涌了來。
“史思明?!”賀蘭進明不敢相信,驚道:“他為何還不去范陽?!”
賀蘭至嘉橫眉倒豎,道:“薛白中計了,范陽留守賈循叛亂只怕是假的,是史思明誘我等出城的計。”
“快撤。”
下一刻,有二十余騎兵包圍了過來,包圍住了他們。
賀蘭進明大為錯愕,看向李擇交,問道:“你做什么?”
“請太守下令,所有北海郡兵聽我指揮吧。”
“什么?!你…”
“嗚——”
號角聲愈近,李擇交懶得多說,當即吹響了撤退的哨聲。
兩百余騎的機動極為靈活,兜了個圈調整方向,繞過北海郡兵的陣列,向南逃去,此時三千北海郡兵還臃腫地杵在那兒。
“跟上!跟上!”
李擇交與一個個北海郡兵擦肩而過,不停大喊。
“快快快!”
情況危急,不斷的催促迫使著北海郡兵沒時間多想,不過腦子地,繼續追著李擇交的旗幟。
那柄“史”字大旗下,史思明神色冷峻地跨坐于戰馬之上,盯著遠處的旗幟,微微有些詫異。
他也得到了從范陽傳回的消息,知道賈循、劉客奴、王玄志等人背叛了,如今安祿山已任命他為范陽留守,他必然是要返回范陽去處理的。好在,向潤客已斬殺了賈循,讓他還有時間先擊敗還在河北活躍的唐軍主力、以及安祿山的心腹大患——薛白。
前幾日的夜里,有常山來的信使借著夜色的掩護跑到平原城下,被守軍接應進城了。他便預料到只要假裝撤走大部分的兵馬,守軍認為他退兵了,必會突圍,他遂藏兵于城外樹林,散出大量探馬,等著守軍上鉤。
今日守軍所有的動向其實都在史思明的掌握之中,他確認了守軍佯攻西面,實則向北突圍,方才收緊包圍圈。
可真等到兵戎相見了,史思明察覺到不對,唐軍往北走的并非“薛”字大旗,而是“賀蘭”二字。
因此,他并不想集兵圍剿這支兵馬,以免薛白從別的方向逃脫了,畢竟,薛白遠比賀蘭進明值得重視。
“將軍!”
忽然,史思明麾下的候騎趕了過來,稟道:“我們擒下了一隊唐軍的信馬,截獲重要情報!”
“給我!”
史思明雖是突厥人,但十分好學,不僅識得字,還會寫詩,他大手奪過那情報,展開一看,發現竟是一份從長安來的詔令。
“任賀蘭進明為河北招討使?”
史思明喃喃自語著,目露思索之色,偏是百思不得其解,只好下令道:“把信使帶來,我要親自問話。”
六個信使便被帶到他面前,他根據他們的口音、靴子的磨損程度等細節,很快便確定其中兩人是從關中來的。
“為何任命賀蘭進明為招討使?”
“這…他德高望重,乃皇室姻親之后,忠于圣人。”
“讓你老實交代!”
“是,是,圣人遞了密旨給賀蘭進明,要他擒薛白進京。過了幾天,當時賀蘭進明不能服眾,遂派我等前來當眾宣讀任命,面授機宜。我等也是到了常山郡,才知賀蘭進明與薛白同往了平原,連忙趕馬追來,沒想到…有幸遇到了將軍。”
“面授何機宜?”
“薛白似有交構東宮、故意縱容賊兵,不,縱容貴軍襲卷河北、進犯洛陽之嫌…”
“放屁!”
叛軍將領紛紛大罵。
“我等憑本事打下來的洛陽,如何是薛白縱容?!”
“狗皇帝昏庸到這地步,該從皇位上滾下來了…”
史思明審視地看了這信使兩眼,確定他們說的都是真的,目光于是重新移到了那桿大書“賀蘭”的大旗之上。
此時賀蘭進明在他眼里的分量就大不相同了,乃真正的河北招討使。
“傳令合圍!務必截殺賀蘭進明!”
“包圍平原城,絕不可讓他們回城!”
兵馬調動,叛軍騎兵四面八方往賀蘭進明的大旗殺了過去。
午后的天氣愈發悶熱,天空中烏云漸漸凝聚、低沉。
忽然,雷聲響起。
叛軍中有士卒嚇了一跳,以為是唐軍竟還有炸藥的,抬頭一看,才意識到是真的要打雷了。
“報!”
“將軍,唐軍從南面突圍了!”
“繼續探!”
史思明沒有立即作出應對,因為唐軍不該去南面,這很可能是為了救援賀蘭進明而使的詐。
但又過許久,他得到了一個出乎意料的消息。
“報!將軍,唐軍搶奪了我們在徒駭河上的浮橋…”
“追!”
伴著驚雷,大雨滂沱落下。
在平原縣以南六十里,一條大河,波濤洶涌。
只聽河名“徒駭”,便知河水難馴,乃是大禹疏通的九河之一。
傍晚時分,有尸體砸入河中,很快被卷走,無影無蹤。
“唐軍殺來了!”
“噗通。”
隨著叛軍被殺敗,唐軍迅速占領了河上的浮橋。
“快!渡河!”
作為先鋒趕到的是平原將領刁萬歲,翻身下馬之后,用力搓了一把滿是泥巴的臉,喊道:“讓顏太守先過河!”
“將士們先過。”
顏杲卿焦急地回望著,等后續兵馬相繼趕來,直到看到了薛白的旗幟,當即迎了過去。
“可還順利?死傷多少?剩下的糧草帶來了?”
“比預料中順利。”薛白往雨中回望了一眼,道:“史思明押了更多的兵馬去北邊,李擇交竟還未回來。”
“為何?”
“許是我們沒自己想象中的重要。”薛白道:“許是朝廷已公布了河北招討師的任命。”
顏杲卿憂愁不已,連忙招過刁萬歲,道:“速領兵救李擇交,盡可能帶回北海郡的將士。”
依他們的計劃,賀蘭進明欲棄他們而逃,可以將其拋下,但北海郡兵卻是要讓李擇交帶回來的。
“刁將軍再去來不及了。”薛白道:“我已命姜亥斷后,盡可能救援李擇交。”
“他們還能突圍?”
“會在能自保的情況下盡全力。”薛白道:“三郡兵馬互不統屬太過不便,突圍之后,重新整編如何?”
“依你便是。”
此時逃竄的北海郡兵處境并不好,因叛軍的包圍封堵,他們無法進入城池。李擇交借著王難得擊穿了西面叛軍的機會,帶著他們從西邊繞過了城池,向南逃。
但因為與主力隔得太遠,他們奔了三十余里之后,在傍晚時分還是被包圍住了。
“太守?!”
大雨中,馬相如用力擦了一把臉,瞪大了眼睛,努力尋找著賀蘭進明兄弟。
“你們可看到太守嘞?!”
前方,李擇交掉轉馬頭回來,擠過人群一把拉過他的韁繩,叱道:“還在犯什么糊涂?!還不指揮士卒隨我突圍?!”
“我的太守…”
“賀蘭太守讓你們跟著我!是官重要還是勝敗重要?把伱的兄弟帶上,隨我走!”
馬相如愣了愣,再次回頭看了一眼,雨幕中根本找不到賀蘭進明。
“隨我走!”李擇交再次喊道,這是他最后的試探,若是馬相如還不下決心,他便要殺了馬相如奪權。
“中!”
馬相如很快有了主意。
“兄弟們莫亂,聽好了,薛太守已經突圍了,在前方奪了浮橋,我們去與他匯合!”
“喊起來!跟上我腚錘子!”
“隨將軍殺嘞!”
他之前沒得到賀蘭進明的命令,一直魂不守舍的,此時才終于打起精神來,揮動大旗,敲響戰鼓,并且讓士卒們大聲喊殺,好在大雨中確認他的方位。之后,挺起長槊就向前殺去。
“殺嘞!”
如此,北海郡兵便知道了他們將領所在的位置,吆喝著隨著他的方向沖殺。
這種天氣中,能見度太低,而圍剿要調動更多的兵力、有更多的指揮,十分不利。很快,叛軍的包圍圈就出現了松動。
而此時,南面也響起了喊殺聲。
“王師在此!北海郡的袍澤這邊走!”
馬相如瞪眼看去,于雨幕中看到了姜亥的大旗,不由大為興奮。
“姜將軍夠攢勁!”
他暫時忘了賀蘭進明,一踢馬腹,奔向了姜亥。
至于阻攔在他們之間的一點叛軍,很快便被他的武器與盔甲撞開了。
“突圍!突圍!”
混亂的局面中,賀蘭進明一直被挾持著,可他們在包圍圈中破出的口還很小,前方很快就出現了叛軍。
“嗖。”
因賀蘭進明的金色盔甲引起了叛軍的注意,一支利箭頓時射中了他的馬匹,伴隨著“咴”的馬嘶,他摔倒在地,當即受傷不小。
“阿兄!”
賀蘭至嘉迅速勒住韁繩,下馬撲向賀蘭進明。
此舉惹怒了挾持他的騎兵,一矛便搠在他腿彎處。
“還敢逃?!”
賀蘭至嘉不理,打了個滾,在馬腹下爬向賀蘭進明,喊道:“阿兄,他們要害你,降了吧!”
因此,他又挨了一矛。
“太守!”
“保護太守!”
終于有北海軍的將領留意到他,連忙趕上前相救。他們擠上前,勒住戰馬,不讓馬踩住這對兄弟。
如此一來,平原郡的精兵沒機會再挾持他們,干脆策馬逃離。
局面很混亂,這動靜吸引了更多忠心耿耿的北海郡兵,以及叛軍,雙方紛紛涌來,近身肉博。大雨中旁人不知發生了什么,涌出包圍圈,向南逃竄而去。
“二郎!”
賀蘭進明從滿是血泊的泥土里爬了起來,抱起賀蘭至嘉,道:“走。”
“阿兄,你不能死,降了吧。”
“不,我們世代忠臣,斷可不降賊…我們的家業在京兆府。”
“阿兄的性命…比什么都重要。”
賀蘭至嘉已是氣若游絲,但想到今日被李擇交陷害,嘔著血也要罵道:“陰險小人…真該殺啊。”
“二郎,我帶你走。”賀蘭進明拖不動賀蘭至嘉的身軀,只好不停拍著他的臉,以期讓他清醒一點,“走啊。”
賀蘭至嘉閉上眼,竟是用最后的力氣喃喃著什么。
賀蘭進明附耳去聽,聽到了幾句詩,是他寫的詩。
“君不見巖下井,百尺不及泉。君不見山上蒿,數寸凌云煙。”
賀蘭至嘉聲音愈低,嘴角卻微微含笑。
在這風雅的大唐盛世,他阿兄是最風雅的人之一,本不該上戰場。
“人生相命亦如此,何苦太息自憂煎?但愿親友長含笑…”
“追!”
叛軍從夜色中一直追殺著唐軍,直到次日天明,終于聽到了前方愈來愈響的水流聲。
“他們在浮橋上!”
“追過去!”
此時,剛剛登上對岸的是馬相如部,而姜亥還在浮橋上過河。
叛軍立即下馬沖了上去,也紛紛奔上浮橋,張弓搭箭,向唐軍士卒們放箭。
“嗖嗖嗖嗖。”
箭雨中,姜亥一手執盾,大步跑過搖搖晃晃的浮橋,摔在馬相如懷里。
他回頭一看,咧了咧嘴,喊道:“斬!”
“虎——”
執刀在浮橋邊的士卒們同時揮斬,齊唰唰地斬斷了浮橋。
“嘭!”
大河迅速吞噬了浮橋,以及橋上的叛軍。
經歷了一日一夜廝殺的唐軍們駐足望著那滔滔的河水,回過頭,南下。
一場雷雨來的急,去的也快。
次日,陽光灑在禹城驛的院落當中。
薛白鋪開地圖,環顧了一眼周圍的諸將,沒有再做太多的動員,只用堅定的眼神給他們信心。
“說一個不好的消息,洛陽失守了,這也是史思明去而復返的原因。”
一句話,馬相如當即呆愣了,嚷道:“可是,洛陽好像是東都…”
“你對朝廷平叛沒有信心嗎?”薛白問道:“昭昭大唐,平定不了一個雜胡的叛亂不成?”
“那肯定不會!”馬相如毫不猶豫道。
“不錯,故而河北十七郡,加上范陽、漁陽、安東皆舉義。你看叛軍現在有任何長期經營的疆域嗎?沒有!他們只有路線,一條迅速進攻長安的路線。”
薛白提起炭筆,在地圖上畫了一條線。
“從范陽到魏郡,到開封,到洛陽,到潼關。如今叛軍絕大部分兵力、物資全都在這一條線上,像雨前的螞蟻一樣忙碌。為何?他們急了,他們經不起消耗,一心只想著速克長安。大唐的國力太強盛,他們只有很短的時間能趁著關中空虛直逼天子。”
馬相如撓了撓頭。
刁萬歲一把攬過他,道:“沒懂嗎?眼下看似危急,是撈官位的好時機。”
“懂,就是不知咋做。”
“我與顏太守之所以帶你們南下,為的就是立功。”
薛白畫著情勢圖,繼續道:“眼下,淮南、山南、關中、河東、隴右各道的兵馬都在圍攻叛軍,攻何處?洛陽,安祿山如今正在洛陽。故而,我們去淮南道,糧草充沛、物資充足,還能立下合剿賊首的大功,豈不好過在平原死守?”
“啊!”馬相如道:“原來是這樣!”
“史思明原本要返回范陽,擔心我們南下是為了攻打安祿山,妄圖阻截我們。”
薛白并沒有太過渲染,微微冷笑,眼里流露出立功封侯的野心與憧憬,讓所有將領們都感到他南下是要撈功勞的。
于是,困厄之中,眾人反而更振作起來。
“說具體的路線。”
“好!”
一個個帶著頭盔的頭便擠到了地圖上方。
“方才說過,叛軍兵力都集中在這條路線上,故而,平原郡的東南方向他們一直是無暇理會的,我們傳檄河北,便有不少郡縣響應,能夠提供我們近日的糧草,我們沿途都可休整。”
說到這里,諸將皆喜,認為可以走濟南。
薛白卻話鋒一轉,道:“可史思明必然也知道這些,他很可能會在我們渡過黃河之前趕上來。我們若從東南方向走,難保不會被他追擊。”
“那?”
“此處。”薛白在地圖上一點,道:“以攻代守,襲擊叛軍在河北中轉的重鎮,魏郡。繳其糧草,打出更大的聲勢,一旦拿下魏郡,則西可過太行山,南可渡黃河,使叛軍猜不到我們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