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至七月,天氣愈發炎熱。
平原城被包圍了一個月之后,糧食與物資愈發短缺。
薛白隔了許多天才偶然間在鏡子里看了自己一眼,見到的是個胡子邋遢、滿臉血污、目露兇光的男人,他回頭看了一眼,未見到旁人,方意識到那就是自己。
他并沒有盧奕那種臨死前還拾掇得一絲不茍的優雅,城外的水源已經被切斷了,只靠著城中的井來飲水,沒人會打水洗臉。薛白終于失去那種養尊處優的身體記憶,開始習慣在物資匱乏的情況下生存。
天蒙蒙亮,他走出住處,沿著夯土路走向城頭,舉起望筒往史思明的營地望去。看到有許多衣衫襤褸的百姓散在營地外圍,低著頭,在地上找吃的。
或是運送輜重時漏出來的米粟,或是馬匹嚼剩的草料,叛軍對于養馬非常舍得下本錢,草料里有不少豆類、高粱,甚至還有一些鹽,而困在平原城內的士卒都已經無法得到足夠多的鹽了。
城外的難民從泥土里一粒一粒地拾著糧食,迫不及待地便往嘴里塞著。忽然,有箭矢“嗖”地向他們射來,一小隊騎兵從營地中出來,射箭驅趕。
難民們累得跑不快了,踉蹌地往兩旁的樹林里避去,在留下幾具尸體之后,營地前靜下來。
薛白還在眺望,過了一會,看到有難民又出來,艱難把地上的尸體拖進了樹林,之后,一道炊煙從林子里升起。
號角聲起,叛亂大營前的拒鹿角被搬開,一隊隊叛軍往平原城開進,開始了新一天的攻城戰。
他們并不是一股腦地沖到城下架云梯往上攀,而是架著盾車在城下挖掘。
史思明不是要通過地道殺入城中,而是要挖空城墻下的地基。他甚至貼心地讓士卒用木頭支撐著挖出的地洞,直到挖到城墻下了,放火把木頭支架一燒,城墻便要坍塌下來。
守軍只好努力拆掉城中的屋舍,拋射石土砸叛軍、地洞的入口。
前幾天的夜里,王難得甚至偷偷率軍出城,把地洞填上,填到一半,遭遇了叛軍的攻擊,付出了不小的傷亡之后險之又險地撤回了城內。
叛軍也會用投石機對平原城拋射石塊,或尋找守軍兵力不足的城墻段對城內射火箭。
總之,他們用盡一切消耗守軍體力、意志的辦法,篤定城墻或守軍一定會有崩潰的一天。
薛白能做的就是鼓舞士氣,然后帶著士卒們對城墻進行修補,這過程太像抗洪救災了,使他不止一次地想到他父親追著被洪水卷走的豬的畫面了。
“薛太守。”
薛白回過頭,見是靜塞軍中一個校尉,名叫范冬馥。他特意記了很多將士的名字,雖然其中一部分人沒多久就死掉了。
“范校尉,何事?”
“方才賀蘭太守與將軍私下談了話,末將隨著李將軍聽到了一些。”范冬馥壓低了些聲音。
這里的“李將軍”指的是顏杲卿臨時任命的靜塞軍使李擇交。
薛白面不改色,拍了拍他的肩,拉著他走下石階,到了無人處,問道:“具體的呢?”
“李將軍其實知道叛軍攻下了洛陽城,只是沒告訴士卒們,問題是,賀蘭太守說叛軍得了洛陽就是得了含嘉倉,那就根本不缺糧食,我們切斷叛軍的糧道已經毫無意義了。”
“不會毫無意義,即使有了含嘉倉,他們的根基還是在范陽。”薛白首先寬慰了范冬馥,讓他不必擔心,方才問他們還說了些什么。
范冬馥很崇拜他這種沉穩親切的態度,低聲道:“賀蘭進明說相信薛太守堅守下去,只有死路一條,請李將軍隨他一起突圍。”
“往哪突圍?”
“常山,他說薛太守你早知河北守不住,把家小都偷偷送到了太原。”
薛白當時到太原見李光弼,順帶著便把李騰空、李季蘭安頓好。不知如何傳到賀蘭進明耳里,便成了其編排他的理由。
范冬馥加重了些語氣,有些不忿地道:“太守要小心,賀蘭進明趁現在軍心不穩,奪了你的權…”
正此時,遠遠看到李擇交往這邊走來,范冬馥連忙閉嘴、走開。
“一!二!”
城頭上的士卒們喊著號子,賣力地拋射著土石。
在這樣的背景聲中,薛白與李擇交登上了城樓高處。
“賀蘭進明言下之意,突圍之后,利用顏太守與薛太守吸引史思明的追擊,他與我則領兵拋下你們。”
“李將軍為何會告訴我這些?”
“薛太守可知我的名字?”
“擇交?”
“不錯。”李擇交道:“我阿爺總說,人生在世,擇友乃第一要義,所謂‘與不善人居,如入鮑魚之肆,久而不聞其臭’,賀蘭進明貌似高雅,實則傲慢好妒,自私自利,不可交。”
薛白道:“近來忙,無暇與李將軍增進了解,你信得過我。”
李擇交道:“何必贅言?眼神就已經能說明很多事情。”
他自詡人如其名,是個很懂得選擇朋友的人,能看到薛白眼神里平等待人的真誠。
傍晚。
一名仆婦連續從井里提了幾桶水,倒在廚房的大釜里點柴燒熱了,端到賀蘭進明屋中。
洗漱之后,賀蘭進明整理著胡須,與賀蘭至嘉走到院子中納涼,仰頭聽著遠處的動靜,喃喃道:“叛軍今日還不鳴金,真不知這城何時就要被攻破了。”
賀蘭至嘉道:“只怕不等城破,便要有將士獻了我們的腦袋投降史思明。”
“我們能在史思明的攻勢下堅守這么久,我是不曾預料到的。”
“那是他根本不著急,未盡全力攻城。”
“今日我與李擇交談過了。”賀蘭進明壓低了聲音說起正事,“他答應我會勸顏杲卿、薛白突圍,到時,他會隨我到常山。”
“太好了。”
賀蘭至嘉對李擇交的反應并無懷疑,他兄長一直以來就是個極富魅力的人,最擅于說服別人追隨他。
這次,他們之所以選擇與薛白一起支援平原郡,是因為當時局面向好,本以為是個立功的機會,沒想到最后卻是身陷重圍。
可若是能突圍出去,尤其是把薛白、顏杲卿甩掉再回到常山郡,那放眼整個河北,賀蘭進明就會是功勞最高、威望最顯著的一人。
有一件事很奇怪,這次薛白立下這么大的功勞,原本以為朝廷會封賞一個河北招討使之類的官職,但如今竟還沒等到朝廷的封賞,不知是為何耽誤了。等賀蘭進明到了常山,也許正好可補上這個闕。
“問題是,能勸動薛白突圍嗎?”賀蘭至嘉沉吟道:“他若不答應,有王難得在,阿兄怕是做不了主。”
“眼下這局面,真以為薛白還能夠撐得住嗎?李擇交只需告訴薛白,靜塞軍已經士氣低迷、怨聲四起,快要彈壓不住了。”
正在此時,遠遠地,叛軍的鳴金聲終于響了,賀蘭進明松了一口氣,慶幸安全度過了今日。他并不想再次附逆,很害怕在他的舉措起到作用之前平原城就被攻破了。
是夜,又輪到王難得帶著云中軍值守,賀蘭進明下令讓北海軍早早休整。他麾下將士需要等到突圍時再賣力殺敵,眼下還是該補充體力,避免傷亡。
當然,營防還是得做好的,守夜的士卒聽到夜里城墻那邊鬧了一陣動靜,似乎是叛軍偷襲了一次。
次日一大早,又有難民跑到叛軍的營地附近尋找吃的,他們明知這可能讓他們丟掉性命,可若找不到吃的,他們必然丟掉性命。
賀蘭進明則在竹圃下用熱水泡開了硬梆梆的餅,飲盡了他酒囊里最后的一滴酒。
他已有四十九日不曾聽過絲竹之聲,覺得自己變得俗不可耐,為此深深地長嘆了一口氣。
在叛軍進攻之前,顏杲卿派人來邀他去商議戰事。賀蘭進明猜測很可能是李擇交的勸說起作用了,但也保持著警惕,遂點了一隊心腹親兵隨他前往。
好在沒有劍拔弩張、自相殘殺,顏杲卿與薛白果然答應了要突圍,但薛白的理由,卻是讓賀蘭進明驚訝于他臉皮之厚。
“好消息。”
薛白等將領們來齊,走到地圖前,開口道:“昨夜有常山郡的信使冒死突圍到城下遞消息。”
賀蘭進明掃視了堂中一眼,并沒有看到那信使。
薛白仿佛知道他的心思,道:“這位壯士中了叛軍三支箭,已經暈了過去,正在救治,但他成功將消息送到了。”
說著,他拿起佩劍,在地圖上“噠”地一點,點中了范陽的位置。
“我們已策反了叛軍的范陽留守賈循,此人是京兆府人氏,曾在劍南擊敗吐蕃軍,亦曾在平原郡營田,文武雙全,后為張守珪麾下將領。十天前,他已據幽州、舉義旗,歸順朝廷并傳檄范陽各地!”
一封檄文被傳遞給諸將,上面是賈循的慷慨陳詞,還有范陽留守的印章。
諸將皆感驚喜。
薛白沉得住氣,除了顏杲卿,事先并未與旁人提過此事,以免走漏了風聲。等到現在事成了才說,對于士氣的提升便是巨大的。
“不僅如此,我們還策反了平盧將領劉客奴,他現已誅殺了安祿山任命的平盧節度留后呂知誨,據漁陽而響應賈循。另外,還有安東將領王玄志,亦舉旗與劉客奴遙相援助!”
“好!”
軍中已有急性子的將領拍掌大喊道:“端了安祿山的老巢,看他還拿什么作亂!”
“朝廷這么快就收復了范陽?”
“平原之圍很快也要解了吧?”
這一片議論聲中,自然也有一部分人不信,一部分人半信半疑。
賀蘭進明完全不信,在他想來,安祿山經營范陽這么久,根基深厚,人心所向,故而一旦起兵,三十余日即攻破洛陽,所向披靡,這種情況之下,怎么可能會出現后院失火的情況?根本不合常理!
而且,薛白一向是愛撒謊的,為了騙士卒們洛陽沒丟,否認了李憕、盧奕、蔣清之死,把忠節義士的頭顱隨意埋入亂葬崗,后人無法祭奠。一個如此言而無信之人,以如此突如其來的方式,宣布如此重大的消息,必然是假的。
“出于謹慎,此事一點預兆都沒有,是否可能…”
“要何種預兆?倘若賈循、劉客奴等人效忠朝廷之心為安祿山所察覺,如何還能有今日之義舉?!”
薛白以不容置喙的語氣喝止了旁人的質疑,馬上進入了下一個議程。
“想必此時,甚至更早一些,史思明已經得到了消息,如此一來,他必然要盡快趕回范陽,這也是我們突圍的機會,到常山集中兵力。”
這般激勵了軍心,薛白才肯提起了突圍一事,他把原本分為許多天慢慢吃的軍糧、鹽正常供應給士卒,讓士卒們吃飽。
賀蘭進明則根本不相信薛白這一套,認為局勢必然沒有這般可喜。他當即找到李擇交商議,認為突圍之后一定得分頭行進,拋下薛白、顏杲卿,以牽制史思明的主力。
李擇交遂問道:“賀蘭太守若不信,何不再去與薛太守確認?”
“有何用?再多聽他一番花言巧語,我便認他了嗎?”
然而,城頭忽然響起了歡呼聲。
賀蘭進明一愣,連忙趕到城頭,定睛一看,極遠處,竟還真看到有一部分叛軍正在向北面而去。
“竟然。”
他喃喃一聲,心里百般不情愿,卻不得不承認薛白說的是真的。
雖然賈循撥亂反正之事明顯不合常理,可細思之下,賀蘭進明還是想清楚了緣由。
這大唐,朝廷糜爛是真、京畿空虛是真,但天下各地有許許多多官員們依舊心屬大唐也是真。
如此盛世,怎會沒有人想保護它?
與此同時,薛白與顏杲卿正對坐在城樓中,聽著城頭上的歡呼。
“可惜賈循、劉客奴等人心向大唐,局勢卻還是讓他們失望了。”
顏杲卿臉色的喜色一凝,問道:“何意。”
“丈人請看吧。”
薛白拿出一封沾著血的書信,遞了過去。
顏杲卿連忙打開,迅速掃了幾眼,長嘆道:“大好局勢,一落千丈。枉費了賈循一腔熱血啊。”
這信是與賈循的檄文一并從常山郡寄來的。
袁履謙是先收到了檄文,正高興,給薛白寫了一封報喜信,還沒來得及寄出,新的消息就已經到了。原來,賈循原本已與范陽副留守向潤客說好了要歸順朝廷,向潤客是因為見河北諸郡倒向朝廷,方才答應了此事。然而就在他們舉事的當日,安祿山攻下東都洛陽的消息也傳回了幽州,向潤客遂殺了賈循,重歸叛軍。
“倘若,洛陽再多守半個月,叛亂可就平了!”顏杲卿無不遺憾道。
“我還是那句話。”薛白道:“忠臣做再多對的事,抵消不了昏君做一件錯的事。”
他顯得有些疲憊,往后倚在墻上,揉了揉眼。
“為了阻止這場叛亂,我做了很多,可全都是無用功。大亂的根源在田制、稅制,要改制很難,牽一發而動全身,圣人老邁,不愿操這份心,那不管是宇文融、李林甫都做不到。說一個最基礎的事,圣人連‘勤儉’都不肯聽,勤儉是以身作則、是改制整頓的開始,不開始,我們這些忠臣一天到晚在枝節處吵吵嚷嚷,觸不到根本,有何用?”
圍城以來,顏杲卿已經聽習慣了這些指斥乘輿的話,聞言很平靜,只是嘆道:“眼下這時節,抱怨還有何用?倒不如說些實際的。”
“好,我這里還有兩封信,是昨夜的信使從常山郡一并帶過來的。”
那兩封信函的用紙并不一樣,其中一封是貼在布帛上的雪白滕紙,薛白先將它遞了過去。
“這是朝廷給賀蘭進明的密旨,丈人先看這份吧。”
顏杲卿接過,只見上面有象征絕密的封條,上說“賀蘭進明親啟”,一經撕毀,就不可能再復原。他愣了愣,看向薛白。
“這?”
“我拆的。”薛白道,“還有個信筒,丟掉了。”
顏杲卿打開一看,臉色又是一變。
這密旨上竟是任命賀蘭進明為河北招討使,并命他擒下薛白,押往長安。
“旨意是真的?!”
“不錯。”薛白道:“幸而袁履謙未拆,而是遣人送到平原郡來。也幸而昨夜王難得交給了我,而不是賀蘭進明。”
“可為何?”
“圣人昏聵。”薛白道:“丈人信嗎?不把能臣殺盡、不等叛亂把皇位掀翻,圣人是不會醒悟、罷手的。”
顏杲卿依舊不相信,抖著手里的密旨,喃喃道:“可這是為何?你守住了土門關、救援常山郡、號召河北諸郡。為何功臣不賞,反遭猜疑?”
“我是太子的人,圣人懷疑之所以叛軍聲焰浩大,是太子在為叛軍虛張聲勢…”
“胡鬧!”
顏杲卿猛地拍了桌案,因憤怒而臉色漲紅,也不知是在罵薛白還是罵圣人。
房中安靜了好一會兒。
陽光從小小的箭窗透進來,照在薛白的臉上,他沒有回避,在陽光中直視著顏杲卿。
“我在常山郡,攻可號召河北諸郡、截斷叛軍;退可返回太原,回京勤王。可我率部到了平原,因為我確實沒想到局勢會如此迅速地惡化,但我知道原因了,也因此有一個計劃。”
“什么?”
“之前說過,我在首陽山有一支私兵。”薛白道:“他們本該伏擊叛軍,助高仙芝守住洛陽。也許,洛陽多堅守半個月,一切都有可能不同,也許吧…總之一開始是這么計劃的,守洛陽、據河北、策反范陽。但洛陽失守了,我的私兵也沒動作,丈人可知為何?”
“為何?”
薛白遞出了他昨夜收到的第三封信。
這是從首陽山遞到常山,又從常山再遞到他到手中的,輾轉了許多路途。
顏杲卿拆開看去,同時,薛白也說出了答案。
“高仙芝之所以棄守洛陽,因為他發現…含嘉倉里的糧食不見了。”
“怎么可能?”
顏杲卿死死盯著手中的信,無法置信。
但信紙上關于此事的內容非常簡短,唯有“入城見仙芝,言大倉空,洛陽不可守,兼祿山未過偃師,故未設伏”一句。
他左看右看,也看不出更多,末了,撫須喃喃道:“據老夫所知,天寶八載,天下儲糧一千二百萬石,含嘉倉占五百八十三萬石,如此大倉,怎么可能無糧?不可能的。”
薛白道:“那我便不知了,也許是高仙芝沒有信心守住洛陽,找了個借口。”
顏杲卿問道:“你方才說,由此有一個計劃?”
“不錯。”
薛白懷里像是有個信箱,又掏出一張小地圖,在桌上鋪開。
這地圖雖小,畫的地域卻很廣,包含了整個大唐各道。
“眼下洛陽丟了,潼關危急。河北這邊,史明思回師,叛軍聲焰大振。朝廷既不派兵到河東支援,還要擒我回長安。既如此,我們突圍回常山郡,率河北義軍穿過井陘,經河東到關中勤王,如何?”
“何謂勤王?”
“擁立太子,請圣人退位。”
顏杲卿倏然變色,盯著薛白,搖頭道:“絕不可為!”
還是時機不到。
薛白遂道:“那第二個計劃。”
他抬手指了指地圖,又道:“假設,含嘉倉里真沒有足夠多的糧食。我們要盡快平叛,要做的還是絕斷叛軍糧道。但河南打成這個樣子,東都留守已死,高仙芝已退守潼關,叛軍要糧食已經有了別的路子。”
“江淮。”
“不錯。”薛白道:“圣人昏庸,朝廷驚慌無措,眼下必然顧不到江淮,甚至連含嘉倉有沒有糧食都搞不清楚。那一旦讓叛軍南下,取江淮糧食,則叛亂綿延無期。”
顏杲卿當即明白過來,道:“我們突圍南下,守運河重鎮。”
他目光落在地圖上,很快指了指一個地方。
“不錯,但還不止如此。”
薛白點了點地圖上顏杲卿方才所指的位置,繼續道:“我們領兵去這里,首先保證糧草充足,而若有機會,未必不能奇襲東都。叛軍雖眾,但主力攻潼關,加上史思明北返,洛陽反而空虛,加之我在首陽山還有布置。”
顏杲卿點頭道:“可,但如何突圍?我猜史思明看似退兵,但絕不會輕易放過你。”
“是啊。”
薛白拿過朝廷給賀蘭進明的那封密旨,卷了起來。
他一直以來在顏杲卿面前指斥乘輿,眼下就是看效果的時候了。
“賀蘭進明才是河北招討使,還要扣押我。我們若需要他的兵馬,并請他助我們聲東擊西,丈人認為他會答應嗎?”
顏杲卿聽懂了薛白的言下之意,他是正直之人,若是平時,他絕不贊同殺賀蘭進明。畢竟,賀蘭進明也是在國難之時倡義之士。
“容老夫與他再談談?如何?”
“李擇交已與他談了,看他選擇,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