偃師縣以東四十余里,鞏縣。
安祿山行軍至此,命先鋒兵馬先攻洛陽,他則停了下來,暫居于鞏縣休整。
他占據著鞏縣衙署來安置他那肥胖的身體,任由肚子上的肥肉垂在榻上,脾氣便如山洪一般爆發了出來。
“啪!”
一聲響,鞭子帶著破風聲,狠狠抽在李豬兒的背上,將他的衣裳抽裂,顯出一條血痕。
“你知道我最近睡都睡不著嗎?!”
安祿山哇哇大罵,眼睛通紅,透著狂暴之態。
李豬兒俯在地上瑟瑟發抖,他知道安祿山為何睡不安穩,是因為恐懼、因為后悔,可他不敢回答,這答案會要了他的命。
一股騷味從他胯下彌漫了出來,自從被閹掉之后,李豬兒便控制不住尿,在這種鞭撻之下情況更加嚴重,很快他的褲襠便被浸濕了,在“啪啪”的鞭響聲中,那極為細微的“滴答”聲,對他而言更為辱恥。他低著頭,像是等被打死了都不會出聲。
終于,嚴莊、張通儒來了,安祿山停下了鞭子,轉身破口大罵。
“你們這些插皮,聽了你們的鳥聲,我要死了,死了!到時官兵剖了我的肚皮,拿我的膏油點燈,照你阿娘的”
越罵,越是些不堪入耳的詞匯,安祿山猶不解氣,干脆換作粟特語狠狠地罵。
張通儒被罵得面露羞愧,行禮道:“府君勿慮…”
“嘭”的一聲,安祿山把那鞏縣縣令最愛的一件玉雕砸在了張通儒身上,落在地上,碎了一地。
他也就此把怒火泄了,軟趴趴地癱在那,悲呼道:“完了!打不贏的,我好好的東平郡王,成了叛逆。”
“局面大好,府君何出此言?!”嚴莊擲地有聲道,“若是因薛白占據了河北幾座小城…”
“小城?”安祿山罵道:“二十四郡現在已有十九郡反了,你說幾座小城。就憑這兩片嘴皮,你要把我吹上天?”
“薛白聲勢雖大,空有名望而已,河北精兵早被府君抽調一空,他那寥寥數支兵馬只是烏合之眾,何況諸郡各有心思。不必等士卒們知曉消息、動搖軍心,史將軍一定已收復河北、擒殺薛白,府君難道不相信他嗎?”
安祿山摸著光溜溜的肚皮,在榻上左右滾動,煩惱不已,嚷道:“你們說得好聽,現在圣人派高仙芝到洛陽城堅守,他是滅了小勃律國的名將,短短幾日便招募了八萬兵馬,洛陽肯定不好打,他與薛白一樣,只要閉城不出,堅守一個月,我們糧草用盡,我就要被點油燈了!”
“府君且聽我說,東都的市井小民,幾個打過仗?只怕連血都未見過,這般八萬烏合之眾…”
安祿山腿痛得厲害,大叫著打斷了他們的廢話,說一旦攻不下洛陽,他干脆掠奪一番,殺回范陽,裂土封王、割據一方。
愈近洛陽,他愈有一種不好的預感,覺得前方潛藏著危險。這是出于一直以來對圣人的敬畏與恐懼,就好像小動物聞到了猛獸留下的氣味,并不敢輕易進入猛獸的地盤。
他雖肥胖,卻是極敏銳的,這種直覺曾經無數次地救過他的命。
但嚴莊、張通儒絕不支持返回范陽,他們造反是出于“治國平天下”的野心,苦勸不已。
“十天,只要十天,府君只要耐心等十天,東都必屬府君。”
“你慣會耍嘴皮,十天又十天。”
嚴莊跪倒在地,道:“長安、洛陽已經在昏君的醉生夢死里泡爛了,府君提二十萬邊軍殺來,攻下長安、奪下帝位,輕而易舉。十天之內,若不能破東都,請府君殺我!”
“真的?”安祿山狐疑起來,他不太有信心。
張通儒道:“到時昏君的一切都是府君的,請府君想想那嬌艷的楊貴妃。”
“哈?”
安祿山樂了一聲,答應再等十天。可等他們退了出去,他依舊覺得不安。
過了一會,安慶緒也到了。見到兒子,安祿山的臉色反而陰沉了下來,命人將一封書信遞給安慶緒。
那是獨孤問俗寫給張獻誠的信。
張獻誠是張守珪的兒子,張守珪則是安祿山的老上司、義父,可見張獻誠在叛軍中的地位,其人如今任檀州刺史,留在范陽的后方。
信上的內容,則是獨孤問俗勸張獻誠歸降朝廷,大部分都是些老生常談的話術。但其中有一句,稱安祿山身邊有極親密之人已答應殺安祿山以平息叛亂。
看到這里,安慶緒驚得瞳孔一震,嚇得抬起頭,道:“阿爺,我…”
安祿山瞇著一雙小眼睛,緊緊盯著兒子的表情。
他每到長安都會在圣人面前跳著胡旋舞,消除圣人的戒心,這反而讓他也變得多疑起來。他是擅于掩藏心跡的高手,也是最疑神疑鬼的猜忌者。
“伱覺得會是誰?”他問道。
安慶緒恐懼不已,道:“阿爺身邊…都是可信賴之人,這只怕是他們的反間之計啊!”
此時,安祿山臉上竟透出了圣人的威嚴。
“想必是薛白的詭計,他就是這般策反了獨孤問俗、李史魚。”安慶緒咽了口水,補充道:“阿爺若是信他,才是真的中計了。”
提到薛白,安祿山心里的不安感更濃了,遂問道:“偃師縣拿下來了?”
“是,攻下了。”
“可有異常?”
安慶緒遲滯了一會,道:“沒甚異常,就是…城內官民得知消息,都逃了。”
“逃了?能逃到哪去?”
“逃到各地的都有,洛陽、南陽,還有一些人逃到了首陽山。”安慶緒道:“阿爺這般問,是因為高尚?他很在意偃師縣。”
安祿山胖手一揮,揮退了安慶緒,想要獨自待一會兒。
他沒有告訴別人他在想什么。
前幾日發生了…一件小事,那是在叛軍攻下滎陽之后,滎陽太守崔無诐自刎于破城之戰,但戰前還派遣了一支兵馬守在汜水關,由將領荔非守瑜統領。叛軍繼續攻破汜水關,進入罌子谷,荔非守瑜竟還在率殘部抵抗,其人確實也是少見的勇猛、且箭術高超,在關城失守之后還殺了叛軍數百人。
當時安祿山的戰車還未進罌子谷,正在觀望地勢,忽然“嗖”的一聲,利箭就釘在了他的戰車上,箭支搖動,嗡嗡作響。他當即大怒,下令一定要擒下荔非守瑜,將其千刀萬剮,結果,荔非守瑜竟是投入黃河自盡了。
這一戰看似平順,卻在安祿山心里埋下了不小的陰影,他甚至沒敢從罌子谷通過,而是往南邊繞了一段路。
再加上張獻誠的來信,以及高尚對偃師縣的在意,他有些擔心偃師縣、首陽山會是下一個罌子谷,這才有了今日之事。
“不怕。”安祿山喃喃自語著自我勸慰,“小舅舅你在想什么我全都猜到了,不怕,我繞過去就好。”
之后,他不安地扭了扭身體,帶著疑惑的語氣,誠惶誠恐地問道:“可是圣人啊,你到底在想什么,胡兒可都攻到洛陽了。”
長安,興慶宮。
楊國忠誠惶誠恐地步入勤政務本樓的大殿,感受著其中肅殺的氣氛,小心翼翼地行了禮,不敢去看李隆基那威嚴的臉。
安祿山叛亂的消息是在叛亂發生后的第七或第八天傳到長安的,至今正好過了一個月。
這一個月內,李隆基先是不信,認為是討厭安祿山的人,比如楊國忠在編造謊言。等到終于確信了叛亂的事實之后,則是勃然大怒,宮中所有人都不曾見過圣人那樣可怕的怒火。
楊國忠自知逼反了安祿山,又是叛軍清君側的口號中首先要誅殺的對象,一直提心吊膽,生怕圣人的怒火傾泄到自己身上,好在圣人沒有,說要御駕親征。
“朕要到洛陽,看看胡兒提二十萬大軍前來,敢殺朕,還是跪在朕的面前乞求朕饒命!”
年輕時提劍斬殺韋后、太平公主的英明神武之姿再次浮現,如同黃昏時的光芒照在了明鏡上,如朝陽一般絢爛。
當時,楊國忠敬畏天子這份霸氣,嚅嚅不知所言,可等來等去,卻沒得到圣人進一步的吩咐。
而時間在一天天過去,河北諸郡望風而降的消息如雪花一般傳來。終于,楊國忠悟了,往宮中遞了一道消息,當夜,楊玉環就跪在圣人面前,淚如雨下,請求他不要御駕親征,說一個雜胡叛亂,怎須勞圣人親自征戰?
最動人的一句話是“三郎怎舍得親冒矢石,讓臣妾牽腸掛肚、寢食不安?”
圣人扶起了她,長嘆道:“朕被太真的柔情絆住了啊。”
于是,御駕親征之議便由此廢置了。
朝中有許多官員為此暗罵楊國忠、楊玉環,而楊國忠深感冤枉,其實叛亂一起他就懵了,哪有主張。
很快,圣人任命正好在長安的高仙芝為范陽、平盧節度使,出兵平叛。
這個任命,早些年薛白就向李林甫提過,一兩年前也與楊國忠提過,如今終于是達成了。
可惜,晚了太多太多。
此時此刻,楊國忠站在大殿上回想著過去薛白勸他時的情形,后悔不已,唯恐圣人責他無能。
“王承業的奏折,你如何看?”李隆基忽然問道。
楊國忠愣了愣,驚訝于圣人的語氣如此平靜。安祿山都要攻到洛陽了,圣人似乎不慌?也沒有前陣子那般震怒了?
他不明所以,迅速抬頭偷瞥了一眼,但看不出什么來。心思這才回到王承業的奏折上,想起那是為薛白、袁履謙、李光弼、王難得、李晟、獨孤問俗、李史魚等人請功,一并送來的還有李欽湊、高邈的人頭,很是振奮了朝臣之心。
“回圣人,可見河北諸郡心向圣人。”
先是溜須拍馬地說了幾句,楊國忠也說不出更有道理的話,依舊照薛白給他的信 上所陳策略說起來。
“安祿山雖然殺到洛陽,但所過之處,縱兵燒殺擄掠,官民怨之。如今王承業、李光弼、薛白等人固井陘,守常山,傳檄河北諸郡,叛軍早晚必軍心大亂,慌亂回師。依臣所見,可如王承業所言,任一皇子為征討元帥,堅守洛陽,不出旬月,叛亂可定。”
楊國忠是很不希望高仙芝立功的,恨不能以心腹代替其職,可惜高仙芝幾次獻俘,很得圣人歡心,眼下只好先依薛白之計立功。好在,王承業是舉薦的,這戰略也是由他獻上,一旦平叛,他正是首功。
說實話,獻策之后,連他都能感受到薛白的苦心孤詣,已把各方面的功勞都分配好了,創造出了一個還算有利的平叛局勢。
然而,李隆基再開口,卻是出乎他的意思。
“朕并非問你此事,你可看出王承業奏折中的不對來?”
楊國忠訝然,見有宦官把那奏折再遞了過來,連忙接過細看。偏是橫看豎看,也沒發覺到底有何不對。
“臣愚鈍,請圣人恕罪。”
“胡兒叛亂至今不過一個月,須臾之間,河北二十四郡盡數望風而降,無一忠臣,又須臾之間,薛白一傳檄,河北便再次歸附朝廷,何也?”
“這…”
楊國忠答不上來,他對這些事不了解。
李隆基眼眸泛起猜忌的目光,問道:“倘若要任一皇子為討賊元帥,你以為誰合適。”
“該是…太子?”
“為何?”
“太子地位最高,且東宮新立,正該讓太子歷練,若換作其余皇子掛帥,恐致失衡。”
“誰與你說的?”
“無人與臣說過,是臣…”
楊國忠原本想說“自己想的”,話到一半,卻是住嘴了。
李隆基也不追問,沉默著。
氣氛愈發壓抑。
奏對到此時,楊國忠才發現殿內并無幾個侍者,連高力士也不在。那么,今日所議,無旁人可聽到。他在這一刻恍然大悟,覺得自己隱約捕捉到了圣人的心思。
“臣看,確有些不對。安祿山不過據兩鎮兵馬,實力遠不如王師,依常理,河北諸郡官員該不敢附逆,緣何出現讓叛軍殺到黃河,再重新歸附的情況?倒像是,故意放安祿山到洛陽一般?”
帶著試探之意說著,楊國忠再次偷瞥過去,發現圣人那隱在黑暗中的頭顯然輕輕點了點。
看來,這一下說到了圣人真正疑心之處。
“河北望風而降、河南一觸即潰、河東僅靠太原堅守,叛軍起兵不到一月,直接攻到東都,地方官兵如此狼狽,臣不得不疑惑…”
楊國忠順著圣意猜測到這里,忽然心念一動,想到一樁事,嚇得他頓時不敢說了。
“疑惑什么?”李隆基追問道。
“仗打成這樣,臣在想,也許,會不會是…”楊國忠遲疑道:“是否有人在利用安祿山,以‘清君側’的名義逼宮?是否有些人在暗中交構?”
無比熟悉的兩個字。
這兩個字仿佛是天寶年間一切異動的根本,每次發生了什么,李隆基總能從這兩個字上尋找到答案。
“交構?”他緩慢而深沉地問道:“交構什么?”
“交構…東宮?”
好像這不是天寶十二載,大家又回到了天寶五載,楊國忠在脫口而出四個字之后,忘記了那近在咫尺的叛軍,找到了他作為宰相的真正職責。
他再次審視王承業的奏折,從字里行間看到了一些不情愿,找到了一些模棱兩可的暗示。
“臣有罪。”楊國忠跪倒在地,道:“臣近來聽聞了一樁辛秘之事,因太過荒謬,臣尚在核實,未及稟報圣人。”
“說。”
“臣斗膽,請圣人召見一個證人,楊光翙。”
“楊光翙?他未死?”
“回圣人話,李峴別有用心,私自扣押了他…”
回到了熟悉的權力斗爭上,楊國忠已經自信起來。
他早就在疑惑了,安祿山那么一個癡肥無能的廢物是如何勢不可擋地殺到東都的?
旁人總說是圣人怠政,搜刮民財、揮金如土,以致群奸當道、國事日非、朝政糜爛,使安祿山有了可趁之機…放屁!
庸人們目光淺顯,看不到這背后其實是有人在故意操縱。
這一次,楊國忠確實不再受薛白愚弄,他要順著圣意,把這一切揭露。讓世人看看安祿山“清君側”的背后到底藏著怎樣的陰謀。
“臣楊光翙,拜見圣人,臣冤枉啊!”
隨著楊光翙到勤政樓中這一拜,一個個名字被吐露出來。
就好像李林甫辦韋堅案、杜有鄰案,交構東宮的人必然不會少,王忠嗣、李峴、李光弼、王難得、袁履謙、高仙芝…甚至于高力士、李倓都參與其中。
唯有把這些舉足輕重的人物們都串聯起來,所有的問題也都豁然開朗了。
分明值得信任的安祿山為何會叛?這些人逼的。
英明神武了一輩子的圣人絕不會錯,一切都是有根由的。
“陛下!這些都是臣在石嶺關親眼所見啊!”
楊光翙愈說,愈能感到圣人對他的話十分認同,于是順著圣意愈說愈起勁。
“還有一事,臣敢確認,薛白之所以如此肆意妄為,乃因他是三庶人案之遺孤,廢太子瑛之子…”
“咣!”
李隆基忽然推倒了身前的御案,也不知是出于憤怒還是震驚。
杯盤摔了一地,咣啷的聲響之后,大殿內安靜下來,楊光翙自知嘴快了,嚇得連呼吸都不敢。
李隆基還維持著那伸手的動作,腦中卻只有一個念頭。
“不可能的!”
絕不可能,當年那孩子的尸體他是親眼見了的。后來榮王李琬又生了個孩子,他遂把“李倩”之名又賜給了那個新生的孩子,此事就這般過去,十余年來,他從未再去想過。
假的,或是薛白在冒充,或是楊光翙糊涂認錯了。
但,高力士如何也會參與?難道高力士也認錯了不成?
李隆基努力回想起來,忽然驚訝地發現,自己不記得了,不記得在看到那具尸體之前所見到的那個孫子到底長什么樣,只記得那孩子是有些讓人不喜的,低著頭,說話細聲細氣,不夠膽大活潑。
后來能長成薛白那樣嗎?
說來,薛白那一身的才華,到底是遺傳自何人?
李隆基猛地一個激靈,感到了一陣刺骨的危機感,想到萬分之一的可能,楊光翙所說的是真的,那薛白是帶著怎樣的恨意來到他面前。
而一直以來,他竟沒看出一絲一毫的恨意…這是最為可怕的。
“你。”
楊國忠稍滯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圣人是在喚自己,忙道:“臣在。”
“你去問問李亨,為何要活埋薛白?”
“臣…遵旨。”
“罷了。”下一刻,李隆基卻是云淡風輕地一擺手,道:“楊光翙糊涂,朕卻不會聽信這等荒謬言論。”
話雖如此,他已意識到安祿山叛亂的背后恐怕是一場針對他的逼宮。
真正的危機不是直指洛陽的兵鋒,一個流著骯臟血液的雜胡不該威脅到他這樣尊貴無雙的天子,威脅來自于他的血脈,唯有繼承他高貴血脈之人,才能夠傷害到他。
東都洛陽。
這座城池分布于洛水的南北,有著窮極壯麗的氣象。
它比長安還要富裕,江淮的糧食、琳瑯滿目的貨物,首先是運送到洛陽,才會分散至長安或者其它地方。
對于洛陽城的官員百姓而言,戰亂是突如其來的。
仿佛不久前,他們才賞過滿城盛開的牡丹花,沉溺于盛世的美妙生活之中。下一刻,洛水之上分明還是萬帆齊來,叛軍的鐵蹄聲已經近了。
好在,一代名將高仙芝已搶在叛軍兵臨城下之前趕至了洛陽城。
他幾乎是孤身前來的,在領到了任命的那天,他便策馬狂奔,真正馬不停蹄地直奔洛陽,趕到時,馬匹倒在地上口吐白沫,胯下的裈布已經完全磨破了,血流不止。
高仙芝是一個性格強勢、冷酷之人,不管不顧便開始征兵。
從孤身前來,到征集了八萬大軍,他只用了短短數日。這是一個幾乎不可能之事,但他偏是有破除萬難的決心,敢于把刀架在洛陽城中每一個勛貴的脖子上,不論對方祖上立過怎樣的功勞,不論他姓李還是姓武,姓王還是姓崔,只要家中有仆役,他便要全部帶走。
城中的游俠,城郊的農戶,凡十四歲到四十歲的男丁,凡是有提刀之力,直接被他編入軍中。
他知道這樣的軍隊是烏合之眾,毫無戰力。但他哪怕逼他們的身體去阻擋叛軍的騎兵,也要緩住叛軍的攻勢,他相信,用性命能磨礪出一支可堪一戰的軍隊。
只要能守二十天,必然有隴右的邊軍趕到支援。加上河北諸郡的撥亂反正,局面便會不同。
然而,未等高仙芝準備好,叛軍先鋒已經到洛陽城外的葵園了。他不是坐以待斃的性子,當即決議親自領兵迎戰田承嗣。
當此大戰將起的關頭,卻有親兵匆匆趕來。
“將軍,有人求見,還送來了這個。”
高仙芝瞇眼看去,首先看到的是一個千里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