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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6章 盟主

  北海郡。

  這是在山東青州東部,濰坊、萊州一帶,瀕臨渤海。

  天寶五載,李邕任北海太守,被稱為“李北海”,杜有鄰案爆發時,李邕險被柳勣牽連。后來因為薛白的關系,案子草草了結,但李邕年事已高,沒兩年便致仕還鄉,如今的北海太守則是賀蘭進明。

  賀蘭氏出自鮮卑,漢化得很早,遠在北魏時便是外戚,至今也稱得“高貴”二字。他們家與薛氏一樣,出俊男美女,聯姻皇氏者眾多,賀蘭進明祖上與武則天沾親,他祖輩里有個頗有名氣之人,叫賀蘭敏之,以“年少色美”而聞名。

  賀蘭進明時年已四十六歲,他長了一幅好皮囊,年輕時俊俏無雙,如今則儒雅有風度。他才學也很高,二十歲就中了進士,詩寫得好,好古博雅,風流有致。

  這樣一位人物,自然是看不上安祿山這種雜胡的。雖然安祿山大軍過境,賀蘭進明迫于情勢,立即就望風而降了,但他深知大唐國力鼎盛、圣人英明神武,早晚要平定叛亂,對此憂心忡忡,深怕叛亂平定之后遭到朝廷的清算。

  前兩日,他倒是收到了常山郡袁履謙傳告的檄文,有心響應,卻又擔心時機未到,朝廷尚未來得及出兵。

  此事著實是不好把握。

  “唉。”

  是日天氣炎熱,賀蘭進明身披素紗單衣,腳著木屐,坐在大堂上思慮著。

  “阿兄,又有檄文了!”

  他的弟弟賀蘭至嘉匆匆從前院趕來,手持兩個紙卷,先將其中一份展開在了他面前。

  賀蘭進明凝目看去,首先留意到的是那字跡,極端正大氣的一手楷書,毫不掩飾筆鋒中的殺伐之氣,鐵劃銀勾,大氣磅礴。

  “好字。”

  再看內容,卻是常山太守薛白所傳告,自陳已殺叛將李欽湊、高邈,且從河東帶來上萬精兵,于井陘大破叛將蔡希德,斬首一千三百人。今傳檄河北二十四郡,共倡大義。

  相比于袁履謙的慷慨激昂,薛白這封檄文的字不多,內容卻很有力。

  賀蘭進明動容了,連忙站起身來,道:“朝廷的大軍到了嗎?”

  他不久前還害怕起事早了,此時卻又擔憂倡義反正得太遲了。

  “這檄文里沒說,可袁履謙說過朝廷已任命太子為大元帥,出兵三十萬。”

  “袁履謙說的不算。”賀蘭進明皺眉自語道:“薛白怎不提?”

  “平原太守顏杲卿也倡義了,阿兄看。”

  賀蘭至嘉又遞了一封檄文,同時述說著最新的消息。

  “不止是常山,據說平原郡的聲勢也很大。那邊原有靜塞軍三千人,顏杲卿增招士兵至一萬人,任命李擇交、刁萬歲等大將,在西門大犒兵馬,士氣振奮。”

  “依你之意,如何做?”賀蘭進明問道。

  “我們也響應!”賀蘭至嘉道:“顏杲卿初至平原,如此迫不及待,想必是他與薛白有姻親,在朝中有門路,消息靈通。”

  賀蘭進明聞言當即點頭,道:“好。”

  “阿兄,依我看,我們不能死守在北海。”賀蘭至嘉繼續出主意,道:“北海地處偏遠,若叛軍殺來,無路可逃;若官兵平叛,則功勞不顯。”

  “那該如何?”

  “募兵,率軍至常山支援薛白、袁履謙等人。常山郡臨近井陘,乃戰略要地。可最快接應朝廷大軍,見到太子,萬一事有不偕,則可撤至太原,保全兵力。”

  “好,便聽你的。”

  賀蘭進明性格儒雅,許多事都是由弟弟幫他做決策,兩人從小到大便是如此。

  只在一件事上,他曾與弟弟有過分歧,那是關于他的第一任妻子。

  賀蘭進明十八歲時,俊美無雙,才華橫溢,為敦煌令狐家之女所愛慕,那令狐氏愛煞了賀蘭進明,為討他歡心,每每給他家人贈送禮物,甚得賀蘭家滿門喜愛。但賀蘭至嘉卻很不喜歡這個令狐氏,故意騙她說阿兄很想要右相府中的一面漆背金花鏡,次日,令狐氏竟真跑到右相府去拜會李林甫長女,還悄悄潛入偃月堂,誰知逃跑時被護衛一箭射殺了。

  此事聽起來極為荒謬不可信,于是衍生出了一些奇怪的說法,說令狐氏是一只白狐化身,右相府的護衛當時只射中一只狐貍。但說到底,無非還是令狐氏愛慕賀蘭進明太深,以至完全昏了頭。

  賀蘭進明后來一度為此事很是怪罪過他弟弟,但賀蘭至嘉卻只說“我不過是開個玩笑,誰曉得她真會去,更沒想到右相府的人不由分說就放箭”。

  終究是無心之失,兄弟二人最后還是和好了。

  賀蘭至嘉無心仕途,一直以來就留在賀蘭進明身邊替他打點事務,不同于其兄的好古儒雅,他行事頗有手段。

  于是,短短數日內,他們招募了兵馬,加上北海郡原本的守軍,合為五千人,奔赴常山郡響應薛白。

  至他們抵達時,河北二十四郡已有十五郡響應。

  遠遠地,已能望到巍巍太行山。

  真定城已在眼前了,城外挖了深深的壕溝,堆起了一道又一道用于阻擋騎兵沖鋒的土墻。

  城頭上旌旗林立,打的不僅有常山郡的恒陽軍旗號,還有太原天兵軍、平原靜塞軍、博陵北平軍等等,在風中烈烈作響。

  南面不時能看到有探馬奔馳而過,向城頭上揮舞著旗幟。

  有百姓們扶老攜幼,推著獨輪板車向西而行,一列列官兵們策馬在旁護送。

  賀蘭進明舉目遠眺,喃喃道:“那是做什么?”

  “莫非是把人口送到河東?”

  “薛白對守住河北沒有信心嗎?不是說朝廷三十萬大軍馬上要到了。”

  這么思量著,賀蘭進明心中泛起憂色。

  城頭上早就留意到他們這一大股兵馬的動靜,有校尉率部上前詢問。

  他們遂高聲答道:“北海太守率五千精兵前來支援!”

  但常山方面卻顯得非常謹慎,哪怕核對好了官印牌符,依舊沒有馬上放他們過境,竟是等城中有官員下來辨認。之后才安排他們駐扎在已經扎好的城外營地。

  “怎么不見薛太守?”

  “賀蘭太守見諒,太守剛見了平原郡來人,馬上便來相迎。”

  “哦?顏杲卿也來了?”

  “不曾,是遣了使者來。”

  賀蘭至嘉道:“薛太守去迎了使者,卻把我阿兄堂堂太守晾在此處?”

  “住口。”賀蘭進明喝止了兄弟,道:“先安營吧…”

  話音未了,遠處已傳來了高聲大喊。

  “鄴郡太守王燾,特率三千精兵前來響應薛太守!愿推薛太守為討賊盟主!”

  三千余人放聲齊呼,聲勢震天。

  賀蘭進明轉過頭看向城門,見那里掛著一排叛將的首級,他不由向賀蘭至嘉低聲道:“討賊盟主,倒是比預想中要威風許多啊。”

  “原本同是郡守,他一聲號令,則二十余郡同時俯首,自是威風。”賀蘭至嘉喃喃道:“這是節度使的權力啊。”

  “大丈夫生當如是啊。”

  聽得兄長這般說,賀蘭至嘉立即就開始轉動心思,他眼珠左右轉動了兩下,道:“薛白年輕無資歷,倒不知有何功勞,能壓服諸多郡守?”

  “他檄文里說了,擊敗了蔡希德的兵馬。”

  賀蘭至嘉道:“虛報戰功之事,這些年見得還少嗎?一個裙帶之臣,來往的都是楊國忠那樣的人物,最擅長的豈不就是弄虛作假?”

  “楊國忠。”賀蘭進明撫著長須說罷,搖了搖頭,以示對楊國忠的不屑。

  由此,在兄弟倆眼里,薛白的形象也鮮明了許多,他們還有現成的借鑒,也就是他們的小叔公賀蘭敏之,一個擅長鉆女人被窩、利用婦人來搬弄權術的浪蕩子。

  又等了一會,因各郡縣都有派人來,薛白干脆設宴邀請賀蘭兄弟到大帳共商平叛大事。

  年輕人這般做難免顯得無禮,賀蘭進明遂打算看看這到底是怎么樣一個人物。

  “兄長不必好奇,我敢打賭,薛白必定鎮不住這么多人。”

  大帳內沒有任何豪華的裝飾,彌漫著一股血腥味。

  但守在帳外的士卒們眼神凌厲,渾身上下卻都透著肅殺氣,這不是僅靠訓練就能做到的,唯有經過戰場的洗禮才可以。

  他們的長矛斜斜舉著,木桿上沾著的血已經干涸發墨,矛尖卻擦拭得很干凈,鐵器打磨得尖銳而鋒利,映著懾人心魄的光。

  賀蘭進明才進大帳就認出了薛白,他正站在上首,與人談論著什么。

  第一眼,賀蘭進明認為薛白太像自己年輕時候了,才貌雙全,一派風流。但很快,他就意識到兩人是不同的。

  此時薛白披著甲,數日不曾清洗,那盔甲上滿是血污,各種顏色都有,血上覆著泥,泥上覆著血,該是不同時刻都殺了人,他沒戴頭盔,因此能夠看到擦臉但沒能擦到鬢角而留下的血跡。

  他的眼神堅毅,透著殺伐果斷之氣,半點不染長安城的風流蘊藉。

  “我是薛白,這位是常山長史袁履謙、這位是云中軍使王難得。今日諸位不顧辛勞艱險,到常山郡來響應大義。我與袁長史、王將軍卻怠慢諸位了。”

  “薛太守客氣。”

  但薛白并不客氣,語氣理所當然的,道:“好在等平定了叛亂,加官晉爵,名垂青史。大家都不缺好的招待,如今且忍一忍。”

  “好!”

  帳中,有饒陽太守盧全誠、清河長史王懷忠、景城司馬李幃、鄴郡太守王燾等人,紛紛叫好。

  薛白既被尊為盟主,毫無謙讓之意,以一種當仁不讓的氣勢走到了一張巨大的地圖前,指點著,說明“朝廷”下一步的戰略意圖。

  “眼下安祿山抵達黃河,攻打洛陽。他號稱二十萬人,實則不過十余萬兵力,且都集兵在黃河沿岸。而他的糧草輜重從何處供給?雄武城、幽州,整個后勤線已經被我們完全切斷。”

  才說到這里,遠處傳來了一陣哨聲,之后是熱烈的歡呼。

  “報!”

  一隊騎兵趕到了帳前,翻身下馬,稟道:“報太守,我等又擊敗一支叛軍輜重隊,斬首三十七人,繳獲馬車八十輛,健騾兩百匹、粟五百石、豆八百石,另有羊一百余頭。”

  “傳命下去,造飯烹羊,犒賞全軍。”

  “喏!”

  鄴郡太守王燾連忙跑出大帳,往營外看去,果然見到許許多多騾車歸營的熱鬧景象,士卒們忙前忙后。

  如此一來,眾人都是信心大增,士氣振奮。

  薛白見怪不怪,甚至板著臉,略有些不耐煩地敲了敲地圖,把眾人的心神拉回到分析局勢上來。

  “你們問朝廷任命的征討大元帥在何處,三十萬大軍又在何處,我來告訴你們。先鋒軍已經趕到太原,目前正在整備。所以我才能從太原借出五千兵馬,打通井陘。其余的呢?在這里。”

  地圖上的“潼關”二字被薛白點了點,他神情篤定,仿佛對整個大戰場都了如指掌。

  “圣人已命大將兵出潼關,與安祿山決戰于洛陽城下…”

  忽然,有人打斷了薛白,發出了第一句質疑,是賀蘭進明,他不太相信薛白,問道:“圣人派何人統兵?”

  “高仙芝。”薛白迅速在腦子里過了一遍,道:“高仙芝正在長安,早已星夜趕赴洛陽。”

  賀蘭進明又問道:“三十萬大軍?倉促之間朝廷調得到嗎?”

  薛白臉一沉,道:“賀蘭太守為何如此發問?京畿重地、神都洛陽,區區三十萬兵馬難道調不出來嗎?!”

  賀蘭進明原本沒有惡意,只是想到長安城那些南衙府兵根本不堪一戰,隨口問了一句。萬沒想到竟被薛白叱責,雖知是自己說錯話了,心中還是大為不忿。

  “豎子!”賀蘭至嘉當即站了出來,道:“敢對我阿兄如此無禮,真當你官在郡守之上了?!”

  薛白竟是根本不理會他,環顧帳內,向眾人道:“我再重申一遍,非常局勢,再有敢擾亂軍心者,不論有意無意,定懲不饒!”

  近來各郡縣都有人來,什么問題都有,吃喝拉撒全都得由薛白管著。主持這種局勢,好聲好氣地解釋根本沒有用,他必須有強硬的手段。

  并不是針對賀蘭進明,而是口無遮攔地問了這種問題,薛白若是答了,后果還會有更多,倒不如一開始就頂回去,尷尬也好、劍拔弩張也罷,要讓旁人意識到盟主說話,就不能被打斷、質疑。

  賀蘭至嘉見薛白不理會自己,愣了一愣,還要鬧事,“咣”地一聲,王難得已拔出佩劍,吐出兩個干脆有力的字。

  “議事。”

  薛白遂無視了這點小沖突,繼續道:“官兵既已與叛軍對峙于河洛,當此時節,我等斷叛軍糧道以及歸途,則叛軍必然軍心大亂,而安祿山若敢遣兵前來攻打我等,則兵力不足,必為官兵所敗。”

  說著,他在地圖上從常山郡到平原郡劃了一條線。

  “我們只需集中兵力,守住常山郡、趙郡、平原郡諸地,足可斷叛軍糧道,集中兵力,堅守不出。靜候叛軍大敗即可。”

  薛白大概知道自己觸發了哪些改變。他促使太原出兵,保護了井陘這條要道,而且讓河北諸郡縣歸附大唐的時間提前到了安祿山攻下洛陽之前。

  這對叛軍的軍心士氣必然是有所影響的。

  對于洛陽之戰,他已做了能力之內所能夠做到的全部了,至于朝廷能否取勝卻不在于他。要派誰出戰、派多少兵馬,用怎么樣的戰略,只有皇帝一人能決定。

  就算是太子,也要等登基之后,才能左右這樣的大事。

  而薛白連太子都還不是。

  總之,他給這些人畫了餅,話語中有很多欺騙的部分,用以激勵人心,但也不全是假的。

  他們堅守河北諸城,確實是能為洛陽之戰創造非常大的有利條件。

  在這樣的情況下,官兵取勝的可能性應該是大增的。

  這場軍議,楊齊宣也在帳中,雖是被擠在一個角落里,卻也聽得信心倍增。

  他摸著自己被打掉的門牙,意識到自己以前真是太傻了,竟選擇與薛白爭風吃醋。如今一場大亂蓋下來,方才顯出薛白的身世與能力,這哪是情敵?該是值得投效之人。

  好不容易捱到后半夜,軍中各種雜事結束,楊齊宣馬上就去求見了薛白。

  “郎君!”

  “起來。”薛白到現在還沒有卸甲,揉著困得快睜不開的眼,瞥見楊齊宣跪倒在地了,道:“有話直說,莫說無用的。”

  “是,我今日發現賀蘭進明對郎君不服氣,特意來提醒郎君。”

  “他不服能奈何?”

  楊齊宣并無主張,主要是來表現他一心為薛白考慮的態度的。

  于是,他小步地上前兩步,低聲道:“賀蘭進明那是有眼無珠之輩,嫉妒郎君被推為盟主。卻不知他根本沒有嫉妒的資格。”

  薛白閉著眼假寐,似聽非聽的。

  楊齊宣道:“依我看,目前為止,不論河北諸郡守不守得住,郎君的目的已經達成了。”

  “嗯?你為何說‘守不守得住’?”

  “郎君可莫責我擾亂軍心,我是私下與郎君謀劃。”

  “好。”

  楊齊宣小聲道:“旁人不知道,我從長安出來的如何不知?朝廷倉促之間連調出兵馬守住洛陽都難,暫不可能出兵河北。安祿山那人脾性火爆,一定會馬上遣大將殺回來,我們這幾座無險可守的小城、幾萬各方拼湊的兵馬,不說定然守不住,但郎君只怕難守。”

  薛白不答,手指輕輕點著膝蓋,腦子里又浮現起在偃師縣的情形。

  楊齊宣今夜來,真正想談論的卻不是戰局,而是他更擅長的爭權奪勢。

  “郎君不必憂愁,方才說,郎君的目的已經達到了,首倡大義,被河北諸郡推為盟主,如此聲望,足矣。”

  “我的目的是什么?”

  “自然是保大唐社稷!”

  薛白竟沒有反駁。

  楊齊宣見自己說準了,又道:“如今叛軍兵臨洛陽城下,與長安只隔一道潼關。社稷岌岌可危,依我所見,郎君不需在河北堅守太久,而該以圣人安危為重,招募燕趙之士,率數萬人經河東,回京勤王!”

  他自詡提出了一個絕妙的主意,說到后來興奮了起來,唾沫橫飛。

  “郎君你想啊,叛亂至今,唯有你一肩擔起重責,得兩鎮大將信服。更是東宮之支柱,此時若回到長安,圣人必然要嘉獎于伱,太子必然更加倚重。以你的能耐,以及這數萬兵馬,設法讓太子掛帥不難,再請太子平反當年冤案,你便可憑郡王之身份統兵平叛…”

  果然,薛白睜開眼,看了楊齊宣一眼。

  這一刻,楊齊宣與往昔有些不同,竟隱隱有些像是當年那個造反的王焊,不,更像是李十一娘。

  只要敢想,他的野心就會被點燃,由此變得瘋狂。

  楊齊宣被薛白的眼神一對視,有些害怕,干脆再次跪倒在地,用發顫的聲音道:“我出言不遜,但都是為了郎君考慮啊,河北必然是最受安祿山兵勢襲卷之地,可提升郎君聲望,然要保社稷,終究得看長安啊。”

  “我問你。”薛白道:“這些,是你自己想的,還是獨孤問俗、李史魚他們說的。”

  “是…是…”楊齊宣猶豫了一會,道:“是我與他們交談,深受啟發。”

  “那他們為何不與我說?”

  “他們對郎君不如我赤誠。”楊齊宣道:“我是只為郎君考慮,他們的雜念太多。”

  薛白搖了搖頭,心知獨孤問俗、李史魚是有忠義在的,不會這么快就勸他做出棄河北而逃的事,畢竟現在守在這里還有意義。

  但他并沒有給楊齊宣潑冷水,竟是真愿意與之交談幾句。

  “你知道我為何讓袁履謙詐降嗎?”

  “因為,當時常山郡就是抵擋不住叛軍。”楊齊宣道:“放叛軍過境,方可從中切斷,使之首尾不能相顧。”

  “是啊,眼下這局面也是我一手促成的,豈能輕易就罷手?”

  “可即便如此,”楊齊宣小聲嘀咕道:“朝廷哪有三十萬大軍守洛陽?”

  薛白當然也知這一點,他想到安祿山應該快到偃師了,難得嘆息一聲,道:“有些事你說的不錯,但不夠極致。我若要回長安,也得在聲望大到無以復加之時…”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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