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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5章 發生

  袁履謙的住處就在常山府署不遠處,這日他回到府中,家中管事翟萬德當即迎上前。

  “阿郎說設宴款待薛太守,是否就定在今日?”

  “恐他不太方便,明日吧。”袁履謙回想起了城外見到的一幕。

  “喏。”翟萬德應了,抬眼一瞥間留意到了袁履謙身后一人,當即行禮道:“鮮于郎君,你這是受傷了?需要請大夫嗎?”

  鮮于昱戴著一個斗笠、低著頭,沒想到這樣還被翟萬德認出來,嚇了一跳。

  “不必了,你拿些傷藥過來。”袁履謙道:“莫聲張。”

  說罷,他帶著鮮于昱去了客房。

  才進門,鮮于昱脫下斗笠就道:“你府中管事眼睛好毒,他不會告訴旁人吧?”

  “放心,他可以信任。”袁履謙道:“你快快說來,鮮于公如何過世的?”

  提及此事,鮮于昱眼中還有驚懼之意,道:“阿爺二月到任范陽,不久就被安祿山招到了雄武城。阿爺預感到不對,讓我們兄弟與阿娘留在范陽。上個月,有家將悄悄回來,讓我們帶阿娘回長安,當時我正在漁陽老家…”

  才說到這里,院內響起了腳步聲,鮮于昱連忙住口,四下打量著,看何處可以躲藏。

  袁履謙上前打開門,見是翟萬德帶著傷藥來了。

  “阿郎,太守來了。”

  “他?”

  袁履謙訝然,心想薛白正是沉浸于溫柔鄉的時候,如何會此時過來?

  他遂讓鮮于昱稍待一會,稱等他見過了客人再回來。

  鮮于昱聽了當即緊張,道:“袁長史,我是信任你才來找你,你可莫要出賣我。”

  “你若不放心,隨我到屏風后聽著便是。”

  只要袁履謙有意要拿下鮮于昱,其實不論人在客房還是屏風后都一樣的,可鮮于昱聞言還是放心了很多。他顧不得敷藥,跟著管事一起到了大堂的屏風后。

  不一會兒,堂上響起了對話聲。

  “沒想到太守此時過來了,不知有何公事?”

  “公事沒有,是來請袁長史救命的。”

  袁履謙驚道:“太守此言何意?”

  “我既與安祿山結了私仇,還敢到常山郡任官,如今消息想必已傳到安祿山耳中,許是他派來殺我的人馬已在路上…”

  鮮于昱在屏風后聽著,覺得這太守的聲音十分年輕,還有些耳熟。

  他遂悄然探出頭往屏風那邊看了一眼,驚道:“薛白?!”

  在南詔一戰中,薛白與鮮于仲通的三個兒子都是見過的,印象雖不深,可此時還是一下就認了出來,因他對鮮于仲通一向是非常關注。

  “伱如何在此?”

  “你竟是常山太守?!”

  鮮于昱驚訝于薛白官位升遷之快,同時也感到了意外之喜,他知道薛白一向的立場,因此很快便把方才與袁履謙所說之事對薛白和盤托出。

  “我從漁陽老家回到范陽,聽說我阿娘、阿兄在離開范陽的路上遭遇了強盜…全家人都被殺了!我不信,追查此事,直到收買了范陽都督府一個奴婢,發現此事與阿史那承慶有關。于是我扮成奴役,混入了阿史那承慶的宅中,終于遇到他宴請賓客,他們喝多了酒,得意洋洋地說了他們是怎么扮成強盜殺了我阿娘、阿兄,為了更像強盜所為,他們還剝光了他們的衣裳…”

  說到后來,鮮于昱已是聲淚俱下。

  薛白問道:“你說,鮮于公過世了?”

  “是,宴上有人問‘若鮮于仲通報復如何?’阿史那承慶哈哈大笑,說早在上個月,我阿爺已經在雄武城被殺了,首級就放在匣中,送回了范陽。”

  “上個月被殺的?”

  “是,四月十二日,我阿爺想收買雄武城中一名校尉,被出賣了。”

  “你親耳聽到的?阿史那承慶說的?”

  “是。”

  “此人好夸夸其談嗎?”

  “不。”鮮于昱回憶著,目露恨意,咬牙切齒道:“阿史那承慶很沉穩。”

  薛白沉吟道:“可我昨日還收到了令尊的書信,寫信的時間就在這個月初,五月初三。”

  “怎么會?!”

  “到衙署談。”

  鮮于昱之前有些排斥到常山衙署,認為衙署當中閑雜人等多,不如袁履謙的宅院安全,可此時已顧不得這些了。

  而薛白若是連小小的衙署都不能掌控,又如何掌控偌大的常山郡?

  到了官廨,幾封書信當即被遞在了鮮于昱面前。

  “自你阿爺任范陽節度副使之后,我與他有過一些書信往來。”薛白問道:“你知曉嗎?”

  “不知,我阿爺為何會給你寫信?”

  “因為他明白自己到了范陽會很危險,需要有一個真正能幫到他的盟友。”

  鮮于昱接過那些信一看,確實都是鮮于仲通的筆跡。

  信一共有四封,前三封都是在二月,第一封是鮮于仲通剛到范陽所寫,述說了當時的所見所聞;第二封說自從到任以來一直毫無作為;第三封說被安祿山招往雄武城,心中十分擔憂。這些事,鮮于昱都經歷過,確定它們出自阿爺的手筆。

  接著,他打開了第四封,這是鮮于仲通在雄武城所寫,內容是安祿山已把大量的兵力調往河東,至今未回,雄武城防備大為減弱,他終于找到機會遞出書信,最后,說他這個節使副使已被盯上,希望薛白想辦法救他。

  鮮于昱看向落款處,時間果然是十五天前,他當即喜道:“我阿爺還活著!”

  薛白眼中反而透出了些疑惑,問道:“你確定這是你阿爺的字跡?”

  “是。”鮮于昱喜極而泣,道:“至少我看不出假的。”

  袁履謙也接了信件看過,目光在兩人臉上來回掃過,分辨不出到底是怎么回事,問道:“太守,你是如何收到這些信的?”

  “通過民間商旅。”

  說是商旅,其實是豐匯行的錢莊,雖然范陽沒有豐匯行,但也有兌飛錢的掌柜伙計。鮮于仲通只要把信交給他們,他們自然能夠憑借豐匯行強大的傳遞能力,把信送到薛白手中。

  袁履謙回想著方才鮮于昱所言亦不像假的,又問道:“太守收到的這第四封信,有可能是偽造的?”

  在今日之前,薛白認為這種可能性很小。

  倘若鮮于仲通的這封信是假的,那只能是安祿山麾下某個人偽造的,假設就是高尚好了,而看信上的內容,若高尚能偽造出這樣一封信,那便表示,他必然已經知道薛白在刺探范陽情報,還知道了鮮于仲通一直在通過民間的飛錢兌換與薛白聯絡。那么,他不應該是這種反應,只匯報雄武城的情形卻沒有設下鉤子。

  還有,這些人若能打探到這些,那也該知道薛白已經到常山了,豈能毫無反應?

  但今日見了鮮于昱,有些情形就不一樣了。

  “有可能。”薛白說著,接回那第四封信,微微瞇起眼,打量著上面的每一個字,喃喃道:“我現在幾乎可以斷定,這封信是偽造的。”

  鮮于昱受不了心情這樣跌宕起伏,寧可相信自己探到的消息是假的,也要維護這封信的真實性,道:“誰偽造的?為何這么做?”

  “只有一個原因。”

  后衙。

  李騰空把迭好的道袍放進衣柜里,撣了撣上面的絨屑,想了想,又把它擺到另一格,空出了旁邊的位置。

  “這邊留給誰放衣裳啊?”李季蘭湊過來道:“我的衣裳放過來嗎?”

  “屋子多,你在隔壁睡吧。”

  “嗯?”李季蘭故作不解。

  李騰空耳根子有些紅,猶在掩飾,以平淡的語氣道:“我近來想要清修,夜間打坐,不好擾了你。”

  “我不怕打擾。”李季蘭莞爾道:“我可是放棄了向李白、崔顥請教詩文的機會來陪你,你總不好疏遠了我。夜里我睡我的,你盡管清修。”

  李騰空經不住她這般打趣,正有些不知所措,已聽得眠兒在院子里喚道:“郎君。”

  此時天已經黑了,皎奴正在院門處掛燈籠,薛白則是腳步匆匆地過來。

  李季蘭遂附耳道:“你看他,都急不可耐了呢。”

  “你從何處學來這些?且正經些。”

  “我不正經?”李季蘭大為詫異。

  李騰空斂了斂神情,抬眸,正對上薛白的眼。

  她心情很高興,終于離開了長安,能與他廝守一段時日。

  然而,薛白卻是語速飛快道:“事態有變,你們得馬上走。”

  李騰空原本明亮歡喜的眼眸當即一黯,頗倔強地抿著嘴,道:“說好的,你讓我多陪你一陣子。”

  上午時她還云淡風輕地說留下是她的自由,可情急之下,她還是把心里的期待說了出來。

  薛白上前,旁若無人地拍了拍她纖薄的背,柔聲道:“局勢有變,我怕安祿山已經反了,兵馬已經從雄武城南下,隨時有可能過來。”

  “那你呢?你也走嗎?”

  “我是一郡太守,豈能因為一點猜測、半點風聲就棄城而逃?”

  “我陪你,我能顧好我自己,不必讓你分心。”

  “可我還是會分心。”

  李騰空低下頭,這是準備聽話離開了。

  薛白道:“我已遣人告知伯父加快行程,你們不必再與他們匯合,徑直去揚州。”

  “好。”李騰空最后還是聽話的,但難免有些委屈。

  連李季蘭也有種期望落空的失落感,她轉頭看向屋門,道:“天黑了,明日再啟程可以嗎?”

  薛白方才一直忙,此時才想起方才已經吩咐關城門了。

  “好,餓了吧?我們今夜吃些好吃的。”

  真定是一座十分繁盛、富庶的城池。

  這里是華北平原上的通衢之地,與太原并排在太行山的左右,皆是大都會,故而往后人們說“花花真定府,錦繡太原城”。

  如今它的規模雖然還未到最鼎盛之時,但北方大都會的格局已經形成了。入夜,隆興寺前的大寺前街兩側排滿了小販,燈火通明。

  雖只是平常時節,沒有宵禁的真定城反而有一點長安上元夜的意味,當然,僅限于一兩條街巷。

  薛白帶著李騰空、李季蘭沿街而行,有時悄悄與李騰空牽著手。

  “記得你我初次相見,便是在上元節嗎?”

  “可你還沒在上元節帶我逛過燈市。”

  在眼前的時節,薛白忙得厲害,等吃過飯還有很多安排,可聽了李騰空這句話,那顆焦急的心忽然緩了下來。

  他遂牽著她走到攤前,說給她買個首飾。

  李騰空卻看中了后面一個老婦在賣的草編蝴蝶,那老婦顯然不是靠擺攤營生的,火燭也點不起,只在角落里擺幾只她女兒扎的草編手工品。

  薛白遞了錢,李騰空把那草編蝴蝶系在她的蓮花冠上,捋了捋頭發,過了一會,才小聲問了一句。

  “好看嗎?”

  “眾里嫣然通一顧,人間顏色如塵土。”

  “油嘴滑舌。”

  這時節的風吹來十分愜意,忽然,聽得身后有吆喝聲響起,卻是一隊官差趕來,要驅走這些攤販。

  “都回去,真定城今夜起施行宵禁,無故不得外出!”

  突如其來的政令,使得攤販都不能接受,街巷上亂成一片。

  李季蘭轉頭一看,見方才賣草編的老婦也被推搡得十分狼狽,不由道:“這些官吏做事一拍腦袋,卻苦了百姓。”

  “別說了。”李騰空小聲提醒道。

  “可你看他們多欺負人…”

  李騰空于是偷瞥了薛白一眼,知道一定是這位常山郡的主官下令宵禁的。

  他們加快腳步,尋了街邊的一家酒樓,那掌柜的正忐忑不安地站在門邊看,說恐怕招待不了幾位客官了。但不知薛白與他說了什么,便安排了一個雅間,點了幾個酒樓的拿手菜,還要了一壺清酒。

  “薛郎酒量那么差,要酒做甚?”李季蘭奇道。

  “給你喝。”

  “想灌醉我?可我酒量可好了。”

  “裝醉也行的。”薛白莞爾道。

  李季蘭正抿了一口酒,聽了這句話,臉上泛起紅暈。

  李騰空也紅了臉。

  夜深,后宅里靜悄悄的。

  薛白又處置了些事務,趕著月色回來,只見幾間屋中都已熄了燈火。

  他推門而入,只見李騰空正在窗邊的蒲團上打坐,柔和的月光透過窗紙照在她的臉、她的脖頸上,有種朦朧的美。

  薛白不忍打攪她清修,輕手輕腳地轉到榻邊,解了外衣。

  李騰空腳步輕柔地像只貓一般走了過來,從后面摟住他的腰。

  “忙完了嗎?”

  “我以為你睡著了。”

  “沒有,季蘭子喝醉了…”

  酒不醉人人自醉,薛白聞到李騰空身上淡淡的香味,也感到有些微醺,遂回過身,將她攬入懷中,舒服地長嘆了一口氣。

  她太瘦了,有微微一點兒硌人,卻更讓他憐惜。

  “我好想就這樣一直抱著你。”李騰空道。

  她本是清高的世外之人,竟也能這般動情地說出這樣的話,薛白被這份情意包圍,愈發醉了。

  他像陷入了溫柔鄉,柔軟、舒適,帶著淡淡的馨香…

  再從溫柔鄉中醒來時,天光已然大亮。

  李騰空側身睡著,吮著自己的手指,被汗水打濕又干了的碎發還粘在泛紅的臉頰上,因夜里累壞了,她顯然還睡得很沉,這讓薛白不忍叫醒她。

  他感受著她均勻的呼吸,幾番猶豫,道:“醒了嗎?”

  李騰空哼了一聲,把頭埋進他的肩里。

  “醒來了?”

  “沒有。”

  “該準備出發了。”薛白心中不忍,低聲解釋道:“我怕要打仗了,我顧不到你…”

  “我討厭打仗。”

  一對小情人的分別,大概是戰爭即將帶來的最不值一提的破壞。

  待到中午,薛白送李騰空、李季蘭出城。

  他們出了衙署,牽馬走過長街。路過天寧寺時,正聽到寺內的鐘聲“咚”地響起。

  薛白遂向寺廟的方向看去。

  他看到了極遠處有一道直直的煙,那煙很濃,即使是在風中也沒有被吹斜。

  那是狼煙。

  不應該有狼煙的,哪怕是安祿山叛亂了,地方上也不太會點狼煙,除非河北大地上還有心向大唐的官員…當然有。

  薛白一個心里激靈,終于從遲鈍的狀態下回過神來。

  “讓開!急報!讓開!”

  長街那頭有騎士縱馬而來。

  回過頭,可見百姓們都在駐足望著遠處那道狼煙,指指點點,但大部分人都并不害怕。

  承平日久,生活在常山郡的百姓根本就沒有見過狼煙,不知那是何物。

  薛白拉著李騰空、李季蘭避到了道路旁,“唰”地一下,那報信的騎士從他們身邊策馬而過,直奔衙署。

  “回去。”

  薛白當即掉頭,趕回常山郡守府。

  不等他到,衙署內的鼓聲已經響起,急促地召喚著各級官吏。

  “咚咚咚咚…”

  薛白依舊面容平靜,但腳步也不自覺地加快了些。

  “太守在那里!”

  “關城門!快去,關城門!”

  “太守!”

  前方,一群人慌亂地向薛白趕了過來。

  袁履謙走在最前面,臉上的表情已經完全失去了控制,出現了一個涵養深厚的郡長史不應該有的驚慌失措。

  “太守,這是土門縣尉賈深,有萬分火急之事。”

  薛白轉頭看去,認出了賈深就是方才策馬急奔的騎士。

  他卻不急著聽情報,而是道:“都別慌,進堂再說。”

  說罷,薛白往后看了一眼,見李騰空、李季蘭已自覺地轉回后宅,他方才邁步往大堂走去。動作在眾官吏眼里顯得有些慢,但這種慢,卻緩解了他們方才的焦急。

  土門縣位于真定縣的西邊,就在太行山井陘的出口處,乃是河北與山西交通的要地。縣城以西,還有一道土門關,扼守井陘險道。

  在薛白看來,賈深匆匆趕來,最壞的結果,是太原已經丟了。

  他緩緩落座,開口道:“說吧,出了何事?”

  “大軍到了!”賈深早就急得不行,“探哨在太行山看到,有兵馬到了!”

  “太守。”袁履謙道,“我已經下令關城門了,必是安祿山舉兵造反了…”

  “嘭!”

  重重的響聲中,灰塵被震落,吊橋被拉起,外城北面的永安門被緩緩關上。

  之后是迎旭門、鎮遠門、長樂門,真定城四城閉合。

  真定城有兩道城墻,內城是北周時砌的石城墻,外城是唐初擴建的夯土城墻。

  薛白登上土墻,環目看去,能看到還未來得及進城的百姓們扶老攜幼地往別處散去,官道上有商旅慌亂地掉轉著車馬。

  他舉起千里鏡,先是看到了田野里青色的禾苗,再抬高,看到了更遠處的黃土。

  只等了片刻,一名披甲的騎士闖進了他的視野,迅速,另一名騎士跟上…接著,密密麻麻,不知凡幾。

  看了很久之后,薛白放下望筒,肉眼所及,天與地的交界處已經被漫天的煙塵遮住了。

  數不清有多少兵馬。

  這情形讓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薛白在內,都覺得也許這是在作夢,否則大唐盛世為何有這么多的兵馬從北方南下?

  “東平郡王奉圣旨,率軍討伐逆臣楊國忠!”

  有騎士奔到了城下高聲大喊起來。

  連喊了幾遍之后,這騎士策馬離城墻更近,以更大的聲音吼道:“城上的官吏聽到了嗎?!東平郡王奉旨進京,還不開城門?!”

  “楊國忠…右相怎么了?”

  城門上有官員下意識地問了一句。

  袁履謙深吸了一口氣,大喊道:“圣人的旨意何在?!我等并未收到圣旨!”

  “是密詔!”

  城下的騎士不耐煩地騎馬兜了個圈子,高喊道:“東平郡王奉密詔討逆,阻攔者與逆賊同罪,還不開城門?!”

  “反了,反了。”袁履謙喃喃道。

  他雖然無數次聽人說過安祿山要反,此時卻還是無比的震驚,用力掐了掐自己的手掌,一陣刺痛傳來。

  “太守,怎么辦?兵力太多了。”

  薛白抬頭看了看天氣,記住了這個晴朗的午后。

  自從他來到大唐天寶年間,一直以來都在記掛著要阻止安史之亂,為此做了許多事。

  結果,它竟就在這個稀松平常的一天爆發了,他雖沒有完全料到,倒也沒有太多的驚嚇。因為期待了太久,有過太多設想,反而覺得它的到來有些普普通通。

  這才是天寶十二載而已,可笑他的一切努力,反而讓它提前到來了。

  不論如何,他得要開始面對這場變亂了。

  “射殺他。”薛白抬起手,指向了城下的騎士。

  “東平郡王奉密詔討逆!”那騎士還在趾高氣昂地大喊著,倚仗著背后的無數兵馬,絲毫沒有將城頭上的常山官員看在眼里。

  而常山守軍忌憚于東平郡王的兵勢,也無人聽從薛白這個新任太守的命令放箭…也許是嚇呆了。

  “還愣著做甚?你們要與楊國忠一同謀逆不成?!”

  “嗖!”

  薛白親自從城頭守軍手中搶過弓箭,一箭貫進了那騎士的面目。

  尸體摔在地上,馬匹獨自離開。

  天地之間頓時安靜了。

  只剩一座城池與一大片的軍隊還在沉默地對峙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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