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乾佑!我吊你娘!”
大帳中,崔乾佑剛入內便聽到一句怒罵,轉頭看去,只見罵他的是武令珣。
彼此都是安祿山的心腹部將,但崔乾佑性情孤僻,不如武令珣與安祿山更親近。這種親近有時似乎也能轉化成某種權力,使得武令珣以官長自居,向同級的將領們吆五喝六。
崔乾佑被罵了也不應話,冷著一張臉,不怒自威。
“府君故意佯敗,引來王忠嗣追擊。”武令珣接著罵道:“這你都不能設伏成功,耽誤大事,廢物!”
帳中將領們一個個都蓬頭垢面、衣衫不整,因戰敗時自顧倉促逃命而顯得狼狽不堪,有些人甚至心跳還沒緩過來。深怕安祿山追咎戰敗之責,恐懼無比。
這恐懼是有原由的,要知上次安祿山大敗于契丹,就斬殺了哥解來承擔罪責。后來史思明收攏兵馬回到范陽,私下里還感慨了一句,“為人處世須進退得當,若我早些歸來,也許被殺的就是我。”
故而,眼見武令珣找了一個發難的對象,很快就有人開始幫腔。
“不錯,崔乾佑貽誤戰機,枉廢了府君的誘敵之計啊!”
七嘴八舌的議論聲中,近年來脾氣愈發暴躁的安祿山竟是坐在那沒吭聲。直到崔乾佑面露冷笑、打算開口反譏了,他才搖手道:“夠了!能怪得到崔郎嗎?別再讓我聽到你們互相推諉。”
敗給王忠嗣,他還算能接受,肥胖的臉上堆起些寬慰的笑意,又道:“崔郎,你也莫理他們,都是些粗人,說話沒遮攔。”
崔乾佑方才被罵了沒吭聲,面對安祿山的寬慰竟也不吭聲,依舊沉著臉站在那。
他的強勢氣場這時才展示了出來,不怕冷場,不怕尷尬。過了一會,安祿山感到有些尷尬,因崔乾佑有將才,有大用,殺之不得,只好干笑了兩聲,指著武令珣道:“你快給崔郎賠個不是。”
道歉容易,擔責卻難。武令珣眼看不能歸罪于崔乾佑,掃視了帳中一眼還是沒看到李歸仁,那個該承擔最大責任的曳落河主將也許已死在亂軍之中了。
“府君,王難得忽然從后方殺出,我覺得十分奇怪。”
他很有號召力,一提出問題,帳中將領們紛紛附和,議論不已。
包括吉溫,也十分的積極,幫忙回憶、分析昨夜的戰役,努力與大家取得共識。然而,突如其來地,有人說了一句讓吉溫又驚又怕的話。
“王難得是隨著運糧的隊伍殺來的吧?”
“不錯,派人各個關卡去查。”
“昨日運糧來的是誰?”
吉溫連忙開口辯解,表明自己絕不可能勾結王忠嗣,可他不開口還好,一開口那臭味反而冒犯到了別人。
“吉溫!你果然是楊國忠派來的奸細!”
“我不是,府君聽我解釋。”
“雞舌瘟,我早看你與我們不是一路人了!”
吵吵嚷嚷中,眾人沒有留意到有個人正在努力縮著身體,躲到了安守忠、安慶緒的身后,那是楊齊宣,正低著頭,以鬼鬼祟祟的眼神瞥向吉溫。
他這緊張的樣子若是被誰看到了,難免要心生懷疑。可這帳里謀臣如云、猛將如雨,根本沒人正眼瞧他。
“不是我!”
吉溫一輩子冤枉別人,此時被冤枉得大急不已,干脆一把在安祿山面前跪下來,嚷道:“府君,要我把心剖出來給你看嗎?我真的沒有勾結王難得。”
安祿山與他感情很深厚,見他神情摯誠,不像作偽,不由疑惑起來。
然而,很快便有士卒回來稟報,王難得的云中軍就是持著運糧的軍令,跟著吉溫的隊伍到的石嶺關。
“什么?”
吉溫不可置信,呆若木雞。
他猜測著怎么回事,然后一指武令珣,喊道:“伱找人做了偽證,別以為我不知!府君身邊也有奸臣啊!”
“插皮,我冤枉你做甚?”
楊齊宣聽著這樣的對話愣了愣,沒想到吉溫竟是這樣猜測的。再一想,吉溫自己就是這樣的人,想到的、看到的自然也是如此了。
他既覺松一口氣,又覺愧對吉溫。
“不對。”吉溫忽然驚呼。
楊齊宣一顆心當即被提了起來,偷眼瞧去,吉溫已扭過脖子向他這邊看過來了。兩人對視一眼,他想躲,已來不及了,吉溫張大了嘴就喊。
“是…唔!”
一個士卒已一把捂住吉溫的嘴,將他拖了出去。
楊齊宣方才沒留意到下的什么命令,一顆心臟忐忑不安,腋下冷汗直流。等了一會,卻見那士卒滿手是血,奔了回來。
“府君請看。”
眾人目光看去,那士卒血掌攤開,一顆心臟便被展示在他們面前,竟還有些微微跳動的樣子。
“哈哈哈。”安祿山又顯出了那憨態可掬的笑容,問道:“你們說,吉溫這顆心,忠是不忠?”
楊齊宣駭然欲死,眼前一黑,險些沒摔倒過去。
風吹過,吉溫轉身看向了南方。
他正被掛在轅門處,空蕩蕩的身體像檐鈴一般在風中擺動。
血從肚子流下,淌在他的衣襠處,往下滴著。
“嗒。”
李歸仁抬起頭來,看到的是一對腳底板,于是撤了兩步,方才看到死的是吉溫。
他愣了愣,心想倘若自己早些歸來,被殺的肯定就是自己了。
“李將軍。”
李歸仁正有些猶豫還要不要回營,忽聽得一聲呼喚。轉頭看去,原來是安慶緒。
安慶緒快步走到轅門處,壓低聲音道:“將軍不必擔心,此戰乃因吉溫勾結王難得,偷襲曳落河,罪不在將軍。我已經與阿爺解釋清楚了。”
李歸仁見他還在討好、拉攏自己,稍稍安心了些。
“眼下更要緊的,不是追咎。而是事已至此,該果斷舉兵了。”安慶緒道,“我們準備勸阿爺。”
“都已經開戰了,阿兄還在猶豫?”
李歸仁十分驚訝,在他看來,都已經兵戎相見了,相當于安祿山已經造反了,居然還在討論這個話題。
安慶緒也是皺了眉,緩緩道:“阿爺還是想等等看,看朝廷是相信他反了還是王忠嗣反了。”
“這有何好等的?”
李歸仁走進大帳,意外地發現,彌漫在大帳中的已不是戰敗的陰影,而是一種亢奮與躁動。
“反了吧!”
“干脆就此舉兵,殺入長安,奪了皇位!”
“王上,下決心吧!”
這狂躁的氣氛中,坐在主位上的安祿山反而很耐得住性子。
一直以來,他利用著麾下這些部將對大唐朝廷的不滿,許諾他們更好的前景,一步步走到了今天。但他如今已是東平郡王,成了最不愿承受風險的一個。
“你們不了解圣人,但我了解他。”安祿山不能拒絕造反,擺著手道:“既然擊敗不了王忠嗣,就該回到范陽去,等著圣人下旨除掉他。”
“都已經舉兵了,哪有再縮回去的道理?!”
“稍安勿躁。”張通儒只好硬著頭皮站出來,道:“府君所言,是真正明智之舉。正因我們既定策略是對的,王忠嗣急了,才會冒險偷襲,雖說教他僥幸勝了,可這改變得了圣人的心意嗎?圣人還是會殺他,我們只需靜觀其變即可。反而是我們若因一場小敗亂了分寸,慌忙舉兵,才是大錯特錯啊。”
“張通儒,你還有臉說話?!若非是你出的歪主意,我們早就拿下太原了!”
張通儒一臉苦意,心想,事實證明這些將領就是敵不過王忠嗣,更可見他的辦法才是正確的,偏是這些人更能鼓噪,做大事最怕這種群情激奮,腦子一熱就盲目跟風。
他看向高尚、嚴莊、平洌等人,知他們是看得清局勢的,希望他們開口說幾句。然而,這些人一心造反,明知眼下不是好機會,依舊閉口不談。
安祿山只好猛地一拍案,喝道:“閉嘴!都還沒舉旗,我的八千曳落河就沒了,還有甚好說的,我意已決,回范陽休整!”
一鍋馬上要沸騰出來的水,暫時竟被他用鍋蓋壓住了。
安慶緒好生失望,恨不得馬上就要造反,正打算再勸安祿山,平洌卻是拉了他一把,搖了搖頭,附耳說了一句什么。
“二郎勿急,回范陽不是壞事…”
聽到后來,安慶緒眉頭一挑,點了點頭。
石嶺關。
楊光翙望向關城下的兵馬,焦急得像一只熱鍋上的螞蟻。
眼前的情形是,倘若他不打開城門放王忠嗣進來,對方便可能攻進來;可若打開城門,他又不認為自己能順利擒下王忠嗣,完成圣人的吩咐。
正糾結,有一員將領驅馬到了城墻下一箭之地。
“府尹小心。”城頭上當即有人驚呼道:“那是隴右李晟!”
楊光翙尚不知這句話是何意,“嗖”地一支箭矢已釘在他面前的城垛上,嚇得他摔在兩個親兵懷里,定眼一看,那正晃動的箭支上綁著一封信。
展開來,是薛白的筆跡,邀他私下談談。
楊光翙心想自己與這反賊有何好談的,之后想到了薛白的身世,以及在朝中與高力士、李倓的關系,竟又有些猶豫著是否真要與這樣的角色結下死仇。
“寫封信回復吧。”他心想。
恰此時,南面官道上又有動靜,很快有兵士前來稟道:“府尹,圣人旨意到了。”
石嶺關北面,薛白正駐馬望著關城。
他手舉千里鏡,能夠看到楊光翙大概的反應。
事情到了眼下的地步,當然很棘手。好在楊光翙是個軟弱的對手,薛白有信心壓服他,繼續“保衛”太原,朝廷方面,就得看高力士如何轉圜了。
視線里,楊光翙拆了信,果然沒有撕毀,來回踱步了一會離開城頭。但出乎意料的是,過一會兒,城門竟是緩緩打開了。
“嗯?”
“楊光翙好大膽子。”李晟也是訝道,“不怕我們殺了他嗎?”
薛白想了想,道:“不是楊光翙。”
隨著這句話,有人從石嶺關中驅馬而出。
城洞里光線不佳,只能看到這人披著輕甲,身形高大挺拔,他的馬速很慢,顯得十分從容平靜,給人一種強大的壓迫感。
直到他到了陽光下,薛白才看清他的樣子,是個四旬的美男子,目光炯炯有神,氣質沉穩剛健,不怒自威。
他竟不懼城外列陣的士卒,一直驅馬走到了一箭之地以內,在離薛白僅十余步遠的地方勒住韁繩,開口,以清朗的聲音喊了一句。
“阿訓!上前一見如何?!”
阿訓是王忠嗣的小名,這人顯然是王忠嗣的故人。
薛白遂踢了踢馬腹,驅馬上前。
“常山太守薛白,幸隨王節帥抵御反賊,敢問閣下何人?”
“金吾將軍李峴。”
“久仰。”
薛白確實是久仰李峴,知道這是一個舉足輕重的人物。
首先,李峴的身世就不一般,其高祖是唐太宗李世民,其曾祖是吳王李恪,其父是曾經的朔方、河東兩鎮節度使,開元年間戰功第一的信安王李祎。
如今大唐幾乎所有的主要外敵,突厥、契丹、奚、吐蕃,都曾經被李祎擊敗過,石堡城是他收復的,契丹、奚是他收服的,可惜繼任者沒能延續他的戰功,丟了石堡城,反了李懷秀、李延寵,有了后來的一系列事端。
李祎不僅是宗室武功最高者,還教子有方,他的三個兒子李峘、李嶧、李峴都是當今有名的賢士。
李峴年少時就曾名動長安,一度跑去修行佛法,后來由于各種原因,還是入仕為國效力了。這些年他輾轉于各地任職,薛白與他今日還是初次相見。
“阿訓不愿來見我?”李峴看了薛白一眼,再次掃視了前方的兵馬。
“王節帥受了傷,正在靜養。”薛白道:“李將軍詢問我也是一樣的。”
“也好。”
李峴竟是翻身下馬,抬了抬手,讓薛白帶他到帳中說話。
這舉動嚇壞了后面的楊光翙,他連連招手,希望這位圣人遣來的欽差能夠注意自身安全,偏李峴根本沒看到,而楊光翙又不敢上前,急得干跺腳。
進入帳篷,李峴看沒有旁人,吐了一口氣,徑直道:“你知道你們的所作所為形同謀逆嗎?”
薛白反問道:“李將軍知道安祿山要造反嗎?”
李峴上下打量了他一眼,道:“在圣人眼里,造反的是你們。”
從這前半句話,薛白已能感受出他的態度,問道:“為何是李將軍來?”
“你猜猜。”
薛白沉吟著,問道:“可與高將軍有關?”
“不錯。”李峴道:“高將軍說服了楊國忠一起 舉薦,讓我來收拾河東這個亂攤子。”
“太好了。”薛白不掩飾他的驚喜,甚至故意夸大驚喜的表情,道:“這比我預想中要好。”
“你預想中局面會是如何?”李峴問道,他很想知道若自己沒來薛白會如何做,也許會與王忠嗣占據河東,不再聽朝廷旨意?
“我已做好了冤死的準備。”薛白答道:“但我與王節帥但死無妨,唯恐再無人敢于提醒圣人,到時反賊起兵,生靈涂炭,社稷毀于一旦。”
李峴沒有馬上回答,只審視著薛白,以沉默來施加心理壓力,但薛白久經考驗,顯露出了坦蕩的眼神,仿佛毫無私心。
“目前還勸不動圣人。”過了一會,李峴終于攤牌,道:“想讓圣人相信造反的是安祿山,這是后話。眼前更重要的是讓圣人息怒,保住王忠嗣、保住你,更保住河東不落入安祿山手中。”
薛白問道:“如何做?”
“首先得讓圣人知道他的旨意還能在河東被不折不扣地施行。”李峴強調道:“此事至關重要。你們只有遵旨行事,才能解釋你們還沒反,才有可能指證安祿山反了。”
“將軍說這么多,依舊是想帶走王節帥?”
“我不會害阿訓。”李峴道:“你的處境也很危險,眼下是因王忠嗣的威脅太大,圣人暫時還未留意到你。我帶走他,才能設法保住你。”
薛白搖頭道:“我不相信他回京了還能保得住性命,而他一死,河東還是會失控。”
“高將軍舉薦我,就是相信我。”李峴問道:“你呢?信不信他。”
薛白道:“圣人的心意,與社稷的前途就是相反的。將軍想要協調兩者,怎么可能?”
李峴道:“你這話的意思是…圣人反了?”
他在嚇唬薛白,用一句大逆不道的話逼迫薛白,使其不能再出言阻止他帶走王忠嗣。
然而,薛白真就回答了。
“是。”
李峴皺了皺眉。
他這個小動作卻沒能阻止薛白的大逆不道。
“安祿山之心,天下皆知,圣人卻一直要包庇他,這是對生黎百姓的背叛,是對祖宗社稷的辜負。”
“你好大的膽子!”
“將軍是李氏宗室!那我敢問將軍,你繼承太宗血脈,受生民供奉,可有職責為國家出力,為宗廟擔當?!”
“夠了!還輪不到你教我!”李峴怒叱一句。
他只覺這薛白膽子真的太大了,難怪能慫恿王忠嗣做出違抗圣意的逆行來。如此一來,這次的差事不好辦。
李峴沒有忘記自己是孤身入營來的。
“延鑒。”
忽有人在帳外喚了李峴的表字,李峴聽那聲音像王忠嗣的,又有些不太一樣,轉頭看去,正見王忠嗣被人擔著進來。
“阿訓,你…如何成了這幅模樣?”
“老了,病了。”王忠嗣抬起手,握住了李峴的手,喃喃道:“見了你,又想起當年隨你阿爺學習兵法的時光。”
“你這是何苦?”
“以前我聽人問你阿爺,何苦南征北戰,不如韜光養晦。他說,所有人都想著自己,不缺他一個,大唐社稷傳到這代人手上,總有人得擔…”
“我記得,記得。”李峴道,“不說了,我帶你回京,向圣人求情,可好?”
王忠嗣轉過頭看向薛白,見薛白有一個搖頭的動作。
“薛郎,讓我與延鑒單獨談談。”
薛白再次提醒道:“節帥該知,倘若你不在,河東還是守不住。”
說罷,他還是離開了帳篷,留給王忠嗣與李峴單獨說話的空間。
帳篷中,王忠嗣低聲道:“我這情形,你也看到了,保不住我無妨,但你得保住薛白。”
李峴方才一直在看著薛白離開的背影,此時才回過頭來,道:“他比我想像中更年輕,也更銳利。”
“我打算把一切都交給他。”王忠嗣喃喃道:“他也擔得住。”
薛白出了帳篷,很快便找到王難得、李晟。
相比于從小受李隆基撫養長大的王忠嗣,這兩個將領在有些方面更大膽。
“李峴想帶走王節帥。”薛白道,“我們要保住河東,只能憑借王節帥的威望。”
說罷,他轉身看向石嶺關的城門。城門還開著,一眾官員還在那里焦急地待待著李峴。
薛白敢于扣留李峴,再強行進入石嶺關,控制太原府。他寧可背上悖逆之名,也想保住王忠嗣與太原府。這是在賭,賭那個看似英明神武的李隆基最后會妥協。
他心里有個聲音慫恿著他大膽冒犯李隆基,那個老朽昏聵的皇帝已經無力應對大的變亂,倘若王忠嗣能擺出強硬的態度,他認為李隆基反而會退讓,派人前來安撫。
安撫個一年、兩年,他就可以更好地遏制住安祿山。
這是說好的計劃。
然而,王難得今日卻是改了態度,道:“探馬探到了消息,安祿山退往范陽了。”
薛白知道這代表著什么,李隆基必然也下了詔書,勒令安祿山返回范陽、不得妄動。而事到如今,安祿山還在扮演聽話的臣子。
“雁門關呢?”
“還沒探到。”
“我敢打賭,安祿山不可能放棄雁門關,占據雁門他才能隔絕朔方與河東。而且回范陽并不代表他沒有野心了。”薛白道:“相反,回范陽更方便舉兵。”
他這句話提醒了王難得、李晟一點,安祿山此行是來占據河東的,占據不成,本就不應該直接在河東起事,那是頭腦發熱的表現。
也就是說,安祿山哪怕要起事,也會先回范陽。
李晟心念一動,想到一事,還未開口,薛白已擺了擺手,依舊是不愿讓王忠嗣回京的態度。
“我們的時間不多了,這種時候更不能軟弱。”
王難得當然不是軟弱的人,相反,他的心腸比薛白更硬,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但王節帥方才與我們談過,他想用自己來為我們爭取更多機會。”
薛白沒聽懂,皺眉道:“這是何意?”
“節帥愿意回長安見圣人最后一面。”王難得道:“他希望能把未竟之事交給你。”
“我?”
薛白以為自己聽錯了,論戰功、論官職,他還比不上王難得。
王難得卻是道:“我與李晟商量了,我們也希望能先保住你…”
(本章完)(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