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下旬,草原上開滿了格桑花,一縷陽光照在遠處的雪山頂上,將雪山染成了金色。
這“日照金山”的景象極為絢爛,德吉梅朵對此卻已習以為然,提著桶走向河邊,根本不抬頭看一眼。
她吃力地提了水回到碉堡中,喂著牲畜,她的小女兒已經醒了,跟在她身后舉著破舊的木勺幫助舀水。
德吉梅朵遂向女兒問道:“你弟弟好些了嗎?”
“好多了,睡得正香呢。”
德吉梅朵于是雙手合什,喃喃道:“白牦牛神保佑我的小兒子。”
“阿娘,真的是白色的牦牛嗎?”
“有,白牦牛神靈的化身。”德吉梅朵道,“我們部落的第一任首領就是白牦牛神的兒子。”
“我知道,茹萊杰。”
小女孩高興地舉起了手,之后偏了偏頭,又問道:“阿娘能和我說茹萊杰的故事嗎?”
“在吐蕃第七代贊普時,奸臣洛昂達孜殺了贊普,把公主流放。公主在草原流浪,睡著之后夢見與一位穿著白袍的英俊男子交合,她懷了身孕,未足月便遇到了奸臣的追殺,生下一團蠕動的血塊,她不忍將血塊拋棄,正在此時,一只白色的牦牛走來,落下了它的牦牛角。”
“然后呢?”
“公主就將血塊裝進牦牛角,用牛奶喂養,后來,牛角里生出了一個男孩,取名為‘茹萊杰’,意思是從牛角中出生。茹萊杰長大后,除掉了奸臣洛昂達孜,平息了內亂。”
“然后呢?”
“茹萊杰是吐蕃最厲害的賢臣,教會了世人燒木取炭、冶煉鐵器、引水燒田、搭橋鋪路,還有最重要的二牛拉杠的耕種辦法。”
“真厲害,我能見見他嗎?”
“傻孩子。”德吉梅朵摸了摸女兒的頭,道:“茹萊杰活在第八代贊普的年月,如今是第三十六代贊普,你想想,那是多久以前了?”
“很久很久以前,那我們是茹萊杰的子孫嗎?”
德吉梅朵十分虔誠道:“白牦牛是創世九尊神山之一的雅拉香波神山顯靈,我們都是神山的子孫。”
“白牦牛會保佑阿弟的…”
喂好了牲畜,母女二人便回到屋中去吃糌粑面。
德吉梅朵的丈夫名叫羅追,今日不在家中,前幾日拉著些物件到東北方向的白狗部去做交易了。
如今吐蕃與唐還在打仗,這些貿易本是不被允許的。但近日他們的小兒子病了,皮膚上長滿了紅點,能試的辦法都試過了,卻還不見好。夫妻二人商量了,想趁著現在商賈不通,把家里的兩匹馬賣了,換成茶葉送給大法師,好給兒子治病。
他們知道,白狗部與唐人的關系一直不錯,羅追就悄悄過去了一趟。
是日,德吉梅朵在小兒子臉上抹了糌粑,把青稞糝煮成糊糊讓他喝下去。
“有人在嗎?!”外面忽然響起了呼喚聲。
“首領來了。”
德吉梅朵連忙在圍裙上擦了擦手,迎了出去,只見首領珠杰貢布正領著許多人站在外面。
“羅追怎么不出來?”珠杰貢布問道,“有好事要找他。”
“他…他去打獵了。”
“快讓他回來,有路過我們部落的大臣找他呢。”
珠杰貢布手里拿著一本冊子,正在翻看著。
這叫“紅冊”,乃是這一代吐蕃王尺帶珠丹改制軍制的成果。
尺帶珠丹就是金城公主和親的對象,是個雄才大略、野心勃勃的吐蕃贊普,他改革官制,整頓財政,核查了吐蕃的軍丁,擴大了兵力規模,給所有成年的男丁頒發“牌票”,以隨時征調兵馬與唐軍開戰。面對一個鼎盛的大唐王朝,尺帶珠丹不甘居于人下,相繼拉攏了小勃律國、南詔,數次與唐軍交戰,互有勝敗。
如今吐蕃的情形恰與大唐相似,在賢明君主的高壓治理之下國力強盛,同時,窮兵黷武帶來的危機隱隱開始顯現。
“羅追…找到了!”珠杰貢布道:“征調羅追,為大臣的向導。”
“什么?”
德吉梅朵愣了一下,連忙道:“首領,羅追已經殘廢了啊!他在千碉城摔傷了手。”
千碉城離這里已經很近了,兩年前,唐軍的主帥郭虛己率軍攻千碉城。吐蕃宰相調集兵力迎擊,被唐軍擊敗,若非南詔出了亂子,郭虛己身死,也許唐軍已經攻到牦牛部的領地。
“這么久,傷也該養好了。”珠杰貢布道:“部落里大家都商議過了,羅追以前去過南詔,該讓他當向導。”
“可他只去過一次,而且我們的孩子病了…”
“等羅追回來,讓他馬上出發!”
德吉梅朵還想哀求,希望能讓她的男人不必再次離開。珠杰貢布卻不肯聽她說話,一揮手,定下了此事,轉身就走。
開滿格桑花的草地上搭著許多頂大帳篷。
兩名吐蕃大臣正在帳篷中議論。
“看閣羅鳳這封信的意思,顯然是不愿向吐蕃稱臣了。”
“他的野心一直很明顯,想要自立一國,王想要封他為王弟,只怕他未必肯接受啊。”
“不想當吐蕃的王弟,聯姻總是沒問題的。”
“也出問題了,你看看這個。長安傳出的消息,輾轉了萬里才送到我手上,派人去接回鳳迦異的計劃失敗了,鳳迦異死在了長安。”
“那公主?”
“閣羅鳳有三個兒子,除了鳳迦異,還有鐸傳、阿思。王命令公主繼續南下,嫁給鐸傳。”
“可據我猜測,閣羅鳳一定會把王位傳給他的孫子。”
官位更高的那一個吐蕃大臣名叫倫若贊,他摸著胡子思忖著,道:“沒關系,等唐軍攻到太和城下,閣羅鳳會與我們談條件的。”
倫若贊出身于吐蕃大族噶爾氏,他雖然年輕,權力卻不低,此時腦子里想的全是怎么樣能讓公主成為南詔的王后。
“唐軍一定會攻打閣羅鳳…”
忽然,有人趕到了帳外,通稟道:“兩位大臣,不好了,公主跑出去了。”
“伱在做什么?”
躺在地上的小女孩聽到了一句聲音清冷的問話,睜開眼,見是一個英氣又美麗的少女正站在那看著自己,不由眼睛發亮,道:“姐姐,你真好看。”
感慨了一句之后,她才想起來回答問題。
“我在等白牦牛。”
“為什么?”
“白牦牛是神靈的化身,能夠保佑我的阿爺不會離開我,我不想他被征調…”
站在那的少女看起來雖美,表情卻很冷淡,聞言語氣愈發冷峻,道:“你該做的是更加獨立,而不是求你阿爺一直守著你。”
“可是…”
“沒有可是,吐蕃要更強盛,男丁們都得服從征調。”
小女孩愣了愣,感受著那冷酷之意,不由哭了出來。
“哭?”那冷峻的少女非但不安慰她,反而叱道:“到沒人的地方去哭,兵馬很快要到了,別躺在這礙事。”
“嗚嗚嗚…”
小女孩于是抹著眼淚跑掉了。
那神情冷峻的女子則翻身上馬,登上不遠處的小山包,眺望著牦牛部征調兵力的情形。
漸漸地,她在心里做了一個決定。
很快,有幾人策馬奔來。
倫若贊翻身下馬,當先上前行禮,喚道:“公主。”
“我不會離開。”娜蘭貞道,“我會聽從父王的命令,嫁到南詔,此事你可放心。”
“我還以為公主不答應。”
娜蘭貞轉頭看去,只見倫若贊身邊并無旁人,是一個難得的可談話的時機,遂問道:“我能信任你嗎?”
倫若贊一愣,低下頭,不敢看那雙清冷漂亮的眼睛。
“我寧死,也絕不可能背叛公主。”
“好。”娜蘭貞道:“我當時不愿離開父王身邊,是因為察覺到九大臣中有人想要謀逆。”
“公主這是要放松我的警惕,再找機會逃走?”
“你也不信我,我若要逃,方才便逃了。”
倫若贊壓低了些聲音道:“王雄才大略,誰敢有異心?想必是唐軍細作散布了離間王與九大臣的謠言,公主不可中計,此事往后還是少提為好。”
娜蘭貞道:“青海在用兵,南詔也在用兵,父王身邊兵力空虛。這樣,我答應會隨你到南詔,你寫一封家信給你阿爺,讓他盯緊九大臣。”
“公主真不會再逃了?”
“都走到這里了。”娜蘭貞淡淡道:“沒有再走回頭路的道路。”
幾句話的工夫,別的騎士也趕到了,兩人停止了對話,娜蘭貞拉過韁繩,徑直返回了帳篷。
倫若贊看著她的背影,眼神久久沒有移開。
落日在雪山上方緩緩往下沉,草原上的部民們還在忙碌著。
忽然有一騎奔了回來,馬上的騎士身上還插著一支箭羽。
“首領快看!”
珠杰貢布聽到呼喚,連忙奔了出來,認出這是與他兒子一道外出買鹽的一個部民,連忙上前推開旁人,問道:“我兒子呢?”
“首領,我們遇到了羅追,他給唐人的商隊帶路,想…想殺我們。”
“我兒子呢?!”
“死…死了。”
珠杰貢布不可置信,可眼前的情景已不容他不相信。
他沉著臉站在那消化著這個消息,忽然奔回家拿出一把單刀,直奔羅追家而去。
很快,草原上響起了怒吼聲、求饒聲、勸說聲、大哭聲…混亂持續了不多時,珠杰貢布已命人將德吉梅朵與她的一雙兒女綁了起來,要殺了他們祭祀他的兒子。
“首領慢些動手,還沒找到羅追。”
“是啊,要是現在殺了,羅追反而更沒有顧忌了…”
部落中眾人正商議著,忽見一隊騎士趕來,卻是倫若贊與他的親隨。
有親隨驅馬上前,問過了事情經過,倫若贊聽了,道:“讓他們把這些罪民交給我們。”
“大臣,她的丈夫殺了我的兒子!”
“他們也是吐蕃的子民,是王的財產。”倫若贊叱道:“誰允許你處置了?!”
珠杰貢布心中對此極為不滿,但無奈之下,也只好把人交了出去。
倫若贊臉色沉靜,帶著德吉梅朵與她一雙兒女轉回營帳。
他想了想,親自到了娜蘭貞的帳外稟明了經過。
“公主,我記得你的婢女在來的路上病死了,想著你如果需要人服侍…”
“這是牦牛部的內務,你不該插手。”娜蘭貞隔著帳簾道:“牦牛部的首領死了兒子,你連報仇的機會都不給他。就為了你那點可憐的善心,連孰輕孰重都分不清楚嗎?”
倫若贊一愣,有些尷尬,問道:“那…我再把人送回去?”
“那王的威嚴何在?”娜蘭貞道:“盡快啟程吧。”
“喏…”
次日,這一支吐蕃使者的隊伍準備繼續南下。
珠杰貢布看著隊伍遠去,對德吉梅朵被帶走一事也無可奈何,好在他清楚到南詔路途險阻,這些婦孺是不可能活著抵達的。
于他而言,眼下最重要的是找到羅追,為兒子報仇。
從牦牛部往東,繞過高聳入云的雪山,穿過險道,便隱隱能聽到湍急的水聲。
那是大渡河,山高,崖險,河深,水急。
“首領,在那里!”
尸體掉在了懸崖下方。
幾個部民好不容易用繩索攀了下去將尸體帶了上來,珠杰貢布目光看去,有一瞬間回避了一下,之后才瞪大了眼睛看著尸體。
懸崖不低,尸體已經摔斷了,胸前足足插了三支箭矢。
珠杰貢布心中大慟,俯下身,親手從兒子背上把那一支箭拔了出來。那箭頭牽扯著他兒子的皮肉,涌出了血。可作為一個父親,此時還不能涌出淚。
與他兒子一同被射殺的還有幾人,但身上的箭支都已經被拔走了,唯有他兒子的尸體掉在了懸崖下還留著箭。
箭很重,箭頭淬煉得極為鋒利。
羅追幫忙領路的唐商所攜帶的護衛居然有這樣鋒利的武器嗎?
“渡河,過去看看。”
大渡河上沒有橋,只有到水流平緩之處乘小船渡河。
珠杰貢布原本只是想追蹤羅追的蹤跡,然而,等他渡過了大渡河,走了一段之后,卻發現河谷中足跡凌亂,阻住道路的草木全被人劈開了。
“不對啊,商旅怎么會往這邊走?”
他心中生起了疑惑,再仔細觀察了那一行人所留下的痕跡,愈發吃驚。
看這跡象,竟是有上千人走過,而且是最少有上千人,若數馬匹留下的糞便,更是難以判斷出到底有多少人。
這哪像是一個商隊?
河谷之中,隊伍正在絡繹不絕地行進。
因前方又是一段窄路,只容一人通過,速度又慢了下來。
薛白也停下了腳步,撓了撓腿,倚著石壁稍作休息。
遠處傳來了幾聲呼喝,抬頭看去,可以看到有樹冠里的枝葉晃動了幾下。
從他這個角度看去,這動靜很小,事實上那邊卻又經歷了一次交鋒。
過了好一會,李晟從后方擠了上來,路過薛白時點頭笑了笑,奔向王忠嗣。
哥舒翰在長安時想要說服薛白去隴右,有一次飲酒后就是派李晟護送薛白,兩人稍聊了一下,提到了李晟一箭射殺城頭敵將,贏得“萬人敵”之稱。
他果然不是說大話,這次行軍路上,幾乎是箭無虛發。
當然,這種地勢,若敵人是站在射程之外,終歸是沒辦法的。
此時李晟趕到王忠嗣面前,行了軍禮便道:“遇到了吐蕃部民,射殺了四人,但有兩個隔得太遠,追不到了。”
“往北逃的?”
“是。”
“繼續探吧。”
他們走在吐蕃的地盤上,人馬又不少,想完全封鎖住動靜當然不可能。但他們是去攻南詔的,只要消息不往南傳就好。
一般而言,總不會有哪個部民看到唐軍了,會想到要跑去南詔通風報信。
至于吐蕃圍堵,這樣的地勢下,吐蕃很難在短時間內調動兵力來包圍他們…除非巧遇一支吐蕃兵馬擋在前面。
真正讓王忠嗣擔心的是路上的減員,以及輜重。
眼看隊伍一時半會不能通過這段窄路,他便將幕僚與向導們都招過來。
等待時,王忠嗣搖了搖頭,努力讓神志清醒些。
自從進入川西群山之后,他總覺得不太舒服,頭暈反胃得厲害。
與他有同樣癥狀的人有許多,眾人本以為才啟程就中了瘴氣,士氣大跌,但薛白說這叫“高原反應”,漸漸會好。好不好的,只能咬牙走下去,但士氣算是穩固了一些。
“節帥。”
王忠嗣回過頭來,見諸人都到了,除了收服來的那個吐蕃向導還在另一邊休息,他遂開口道:“如今我們還沒渡過大渡河,即使被吐蕃人發現,他們也奈何不了我們,可一旦渡河,形勢便不同了,你們認為何時渡河為宜?”
“渡河的時機很關鍵,我們渡河若太晚了,吐蕃有可能發現我們,若太早,在大渡河西岸行軍,遠沒有在東岸安全。”
搶先說話的卻是嚴武。
他沒有什么“高原反應”,依舊保持著清醒,又道:“依我看,與其定下在何處渡河,不如看吐蕃人的反應…”
這次南下,唐軍要渡的河流眾多,其中有兩條最大的,一是大渡河,二是金沙江。
大渡河在川西高原這一段是先由北向南流,經過石棉縣之后轉向東流,一路向東匯入泯江。
據薛白所知,就是在這個河流的轉彎之處,有適合渡河之處…他記得,石達開就是在那里渡河不成,走向覆滅。
“我們到這里渡河。”薛白遂拿出地圖,用手指點了一下,卻說不出此處的名字。
高適不由好奇,問道:“為何?”
“這里方便渡河。”
“薛郎如何知曉的?”
“在右相府翻閱卷宗看到的。”
“右相府竟還有這種文犢?”
在王忠嗣幕下,薛白出謀劃策與眾不同,常常直接給出一個結果,也講原因,但每每能應驗。這一點讓軍中將士都驚奇萬分,驚為天人。
嚴武不服旁人,卻只服薛白,原本關于渡河還有一肚子的分析,此時只好作罷,道:“我附議薛郎。”
王忠嗣向軍中的蜀郡向導問道:“我們離此處還有多遠?”
他指向了地圖上大渡河的拐彎之處。
那向導卻是搖了搖頭,道:“小人走過茶馬道,可節帥走的這條道非常人所走,小人也不好估量,怕誤了軍機。”
王忠嗣道:“把那吐蕃向導喚來。”
不一會兒,一個三十多歲的吐蕃漢子被帶了過來,這人左手斷了半截,正是羅追,此時臉上滿是愁苦之色,眼中憂慮重重。
“見過將軍。”羅追口音很重,但說漢話還是讓人能夠聽懂。
王忠嗣再次指著地圖,問道:“這里可以渡河嗎?”
羅追沒有馬上回答,眼神閃動了幾下,最后才點點頭,道:“那是最好渡河的地方,但你們得有船。”
“附近有船嗎?”
“南岸的嶲人部落也許有幾艘船,不太確定。”
“我們到那里還有多遠?”
“兩百里。”
“好,繼續帶路吧。”
羅追卻不太愿意了。
他方才就想提出條件,但還是冷靜下來,先展現了自己的價值,此時便道:“我們說好,了我為你領路,你給我茶葉和藥。”
“不錯。”王忠嗣道,“你帶我們到此處渡河,我會說話算話。”
“我的部落、妻子兒女就在對岸,你們答應讓我先回去,結果去殺了我首領的兒子。”羅追道:“現在我很擔心我的家人,不能安心為你們領路了…”
“刁蠻!”
管崇嗣當即罵了一聲,大步上前,想要給羅追一點教訓,王忠嗣卻是一把攔住他。
“節帥。”管崇嗣附耳道:“路無非是沿著河往下走,這蠻子有了異心,留之不得,放了更不行,不如殺了。”
“你不必管。”王忠嗣叱了一句,向羅追道:“再問你一遍,真不愿帶路了?”
“我做這一切是為了我的兒子,我現在不放心他,絕不再往前走。”
“那好,你把具體的路線告訴我的向導,領了你要的東西回去。”
“真的?”
“馬上走,晚一步我殺了你。”
羅追當即便走,見此情形,將領當中許多人都不解,向王忠嗣問道:“將軍就不擔心他走透了風聲,引的吐蕃部落來追?”
“我自有分寸。”
王忠嗣瞥了李晟一眼,也不多解釋。
此事連薛白也沒看明白,直到當與李晟聊了幾句。
“我已經發現牦牛部的人在后面跟著了,節帥就是故意放了羅追的。”
“那就好,我還當節帥是心軟了。”
“慈不掌兵,節帥從不心軟。”李晟道,“牦牛部反正已經發現我們了,不如故意透露消息,讓他們知道我們在哪里渡河,讓他們把船準備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