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青嵐到書房添了幾次火燭,目光瞥去,只見薛白端坐在那沉思著,達奚盈盈則把胡凳搬到了他面前,湊過去小聲地嘀咕著。
“郎君才回長安,人就死了,奴家不信是巧合,必是有人安排的…”
青嵐倒沒注意聽這些,心神卻被達奚盈盈牽走了,等到入睡時,她還摟著薛白小聲地感慨。
“郎君。”
“嗯?”
“達奚娘子好豐盈啊。”
薛白覺得好笑,握著青嵐纖細的手,道:“不要攀比,玲瓏小巧的才可愛。”
于是,薛白次日又起得晚了,不著急到長安縣衙去點卯,打算與青嵐在屋子里下棋、吃點心。小姑娘不會下圍棋,但可以下下五子棋。
偏是棋盤都還沒擺開,宮里已遣人來召。
沒辦法,附郭京城,顯然沒有主理偃師縣時自在。
本該上朝的五品官員不用上朝,薛白一大早就穿著青色官袍到了興慶宮。才被引到南薰殿,已聞到一股酒香混著脂粉香。
昨夜領舞的卻是范女,她穿了一襲絳紗長裙,梳著精美的發髻,比一年前更有氣質了。
她一曲舞罷,攏著裙子在李隆基身旁坐下,準備幫忙看牌,見薛白進來,愣了一下,捋了捋耳邊并不存在的碎發,微微頷首。
薛白站定,發現腳下的地毯上還有斗雞掉落的一地雞毛。看這情形,李隆基昨夜大概又是歡飲達旦了。
“圣人,薛白到了。”
李隆基不緊不慢地胡了牌,起身,走到御榻上坐了,神色逐漸嚴肅,從風流天子恢復成了一個威嚴的君王。
“臣請圣人安康。”
“韋會死的那夜你在,與朕說說,你看到了什么?”
薛白于是事無巨細、實話實說,包括到迎娘的宅院去問話的過程,總之讓人挑不出錯來。
李隆基不耐煩道:“說你的看法。”
薛白似沒想到這么快就問到他意見,猶豫著道:“臣剛上任,此案只怕是賈縣令、王京尹更為了解。”
“為官一年,學會推諉了?”李隆基淡淡問道:“伱還是過去自詡的那個只說實話的耿直忠臣嗎?”
“臣不敢。”薛白道:“說實話,臣還未查明真相,因此臣既不敢斷言韋會是自盡,亦不敢勒令王駙馬噤言,確實存了觀察事態變化的心思。”
“朕不想聽含糊其詞。”
“臣一定查明此案。”
無緣無故地一個擔子就落到身上。
但這恰恰是薛白一直以來的所作所為得到的結果,他要升官、要皇帝的信任,那么遇到事的時候,皇帝就是會找他。這背后若是有誰故意推了一把,更是水到渠成。
薛白退下之前留意了一下,王準就在殿中,正與賈昌站在一側,神態頗為輕松的樣子。
他于是在考慮,王繇的捧殺能對王準造成多大的傷害?
若換作他是王準,有一個徹夜陪圣人斗雞的機會,當能化解猜忌,怎么說他都想好了。
“王繇故意害我!我阿爺官聲不好,我只是個斗雞小兒,僥幸得了圣人恩寵,落在他們高門望族眼前反倒落了大罪,我是打了韋會,韋會調戲梨園弟子羞愧自殺了,王繇為了名聲反而栽到我頭上,設計陷害我。”
說到底,還是得順著圣人心意,押準圣人好惡…
是日,永穆公主府,王繇得到了宮中來的口諭。
“圣人口諭,讓駙馬安分守己,莫再因韋會之死無理取鬧。”
“什么?”王繇頓時面如土色,“我沒…”
傳旨的宦官眼皮一翻,白了他一眼,帶著些警告之意。
“臣領旨,謝恩。”
王繇只好連忙俯身受領,親自送了宦官,回到屋中,跌坐在榻上,失魂落魄。
永穆公主遂過來握著他的手,道:“駙馬何必如此?這結果早該想到的,我們必不能一次就除掉王準,但慢慢來,圣人總會疏遠他的。”
“不明白嗎?圣人討厭我。”
王繇心中苦澀,他當然知道對付王準是長久之事,他失望的是圣人的態度。
當年他請求父母合葬之事便是如此,他父親王同皎被武三思以謀反罪處斬,睿宗皇帝繼位后已為他父親平反了,追贈太子少保、瑯琊文烈公,謚忠壯。
但他父親為李姓社稷拋了頭顱,死后卻還要看著妻子與別人合葬?
他與永穆公主成親時,本該以更高的禮儀規格來彰顯王家的功勞,但卻被以太平公主的例子給駁回了,他們成親,與太平公主何干?
不過是因為圣人曾親手殺掉了他母親的第二任丈夫,從來就不喜歡他母親。再加上兒女多,來往得少,關系疏遠,甚至種種猜忌…總之從不把他這個外甥、女婿放在心上。
“我們在圣人眼中,真不如一個斗雞的。”
失望歸失望,這日下午,王繇夫婦還是得到了一個消息——圣人本章未完,繼續左滑閱讀 命薛白繼續查韋會一案。
王繇思來想去,特意去見了薛白一趟,全然忘了圣人口諭讓他安份守己。
長壽坊,縣衙附近不遠處的羊肉湯面的攤子上熱氣騰騰。
“老崇,來三碗湯面,各加一份羊肉,九個胡餅。”
刁丙、刁庚兄弟聽了對視一眼,臉上顯出喜色,覺得當護衛實在是太好了,活輕松,每天都有肉吃。
薛白裹了一件簡單披風,蓋著官袍,坐在小凳上,看著蒸氣發呆。
其實他在看的是火爐上的陶釜,想著可以把鐵石鑄成鐵鍋運進長安。
“一碗羊肉湯面。”
身后忽然響起一個聲音,王繇在薛白對面坐下,道:“薛郎在想什么?”
“駙馬還是為韋會的案子來的?”
王繇拿帕子擦了桌子,方才把手放在上面道:“縣尉其實也知道,阿會就是被王鉷父子勾結賈季鄰害死的。”
“原因呢?”
“他們有仇怨。”
“我與王準也有仇怨。”
“阿會拿到了他們的的罪證。”王繇道,“他說過,他早晚要除掉王準。”
“王鉷貪贓枉法、惡貫滿盈,罪證我也有很多。”
“那薛郎以為呢?”
“線索斷了。”薛白道:“所以我需要時間。”
“好,我信薛郎。”
此時羊肉湯面端上來,王繇不動筷子,坐在那看著薛白吃,忽道:“我阿爺是被宋之問兄弟害死的。”
“宋之問?”
“宋家兄弟雖有才華,人品卻極為卑鄙無恥。他們依附于張易之,神龍政變之后便被流入嶺南。是我阿爺看在往日的情面上暗中庇護,收留了他們。不想,他們卻忘恩負義,將我阿爺準備除掉武三思的計劃告密。于是,神龍二年,三月初七,我阿爺被以謀反罪在都亭驛處斬,宋之問兄弟重披緋袍,他們的官袍是由我阿爺的血染成的!”
說到這里,王繇的手微微顫抖,身子往前傾了些,又道:“我上次見到薛郎便想致謝,我聽聞…陸渾山莊毀了,大快人心。”
“誰告訴你的?”
“阿會說的。”
“韋會?他從何得知的?”
“這我就不知了。”王繇道:“薛郎替我報了仇,但有差遣,只管開口,我絕不推辭。”
王繇走后,薛白看著他的背影看了好一會,落在有心人眼里,已能指證他們之間有所勾結。
才回長安,似乎就被裹挾到了權爭的漩渦里無法自拔了,或者說天寶年間的大唐朝堂已被權爭的洪水淹沒,誰都無法獨善其身。
“阿郎。”
刁丙指了指桌上剩的那一碗羊肉湯面,問道:“他不吃了,我們能吃嗎?”
陸渾山莊的變故在明面上已與薛白無關,河南府定了案,是宋勉、高尚勾結,血洗宋家。
那么,韋會能知道這件事,必然是有一個消息靈通且還猜測到內情的人告訴他的了。
這樣的人不多。
薛白遂開始查韋會生前的行蹤。
他以長安尉的名義到韋會家中去問,詢問韋會的妻子、隨從,達奚盈盈則暗中派伙計打聽,終于查出了一個大概的脈絡。
出乎薛白意料的是,他沒發現韋會與李林甫有所接觸的痕跡…他本以為此事必然與李林甫有關的。
入夜,達奚盈盈把韋會的行蹤寫下,遞在薛白手里。
“韋會不是去南曲就是去教坊,或者與他那班狐朋狗友聚會,這樣一個酒囊飯袋,真會有人故意害死他嗎?”
“崇真觀?”
薛白反復看了韋會的行蹤,確實沒發現異樣,但想到韋會的妻子說他近來每天都到道觀燒香,遂問道:“崇真觀在何處?”
“安善坊。”
“那是在長安城南了,韋會幾乎都在城北活動,如何會到城南燒香?”
“除非那是個女冠觀?”達奚盈盈玩笑道。
崇真觀并不是一個女冠觀,而是個香火非常旺盛的道觀。
薛白到時,道觀前已排了長隊,等待祈福的人們個個都表現得十分虔誠。
他遂與刁氏兄弟各自去了解情況。
“敢問大娘子,為何眾人都在此等候,而不去西街的九華觀?”
“任道長法術靈啊,若能賜下一枚丹藥,能百病全消,長命百歲哩。”
刁庚去問了幾人回來,撓了撓頭,小聲道:“郎君,他們說這里的道長叫任海川,可神了,賜一個香囊掛在胯下,能讓軟弱的男兒都重振雄風。”
“那想必韋會是沖這個來的。”
薛白走過排隊的人群,拿出令符,道:“長安縣衙辦案,讓你們道長來見我。”
站在門邊的兩個小道童聞言,俱是面露驚恐。
“師父他…他云游去了。”
這情形,薛白一看本章未完,繼續左滑閱讀 便知不對,勒令百姓退散,押下小道童,到道觀搜索,此間的道長任海川果然是不在了,只留下幾個弟子。
“說,人呢?”
“師父他,他逃了…”
刁庚從丹房里拿出幾個香囊,聞了聞,問道:“這真有用嗎?”
“其…其實就是些滋補的藥材,師長花錢讓人當托,吹捧它的功效,可他前幾日卷了錢財逃了,我們是想趁著師父的名氣還在,賺些路費走的。”
“騙子。”刁庚將香囊丟開。
“哪天逃的?”
“四天前。”
那就是與韋會被拿是同一天了。
薛白再問他們是否認得韋會,本打算帶他們去認認尸體,但在描述了韋會相貌之后他們很快便想起來了。
“是有這樣一個貴郎君常來見師父,與別的香客卻不同,師父每次都是與他單獨到客房中談的。”
“談的什么?”
“不知道,但旁人都是給師父錢求藥,師父卻是給他錢。”
薛白思忖著任海川那些所謂的讓人長命百歲、重振雄風的本事,問道:“你們師父,可曾想要入宮面圣?”
“似…似乎說過的。”
再問了幾句,這些弟子們所知的已經有限,薛白便開始在這道觀中仔細觀察起來。
他有個直覺,任海川與韋會一逃一死,兩件事之間必然是有關聯的,甚至陸渾山莊的事,也是任海川告訴韋會的。
若如此,那這個道士任海川背后必然有個指使者,比如李林甫。
也許是他們正在聊著如何接近圣人,同時得到洛陽來的消息,陸渾山莊出事了,然后李林甫說“必然是薛白下的毒手”…這些畫面全都是瞎猜的。
想著這些,翻過了藏書庫中的經文,意外地沒有任何發現,薛白遂轉到了香堂。
堂上擺著很多祈福牌,刻著各種心愿。
“福祿壽三星之牌位,祈家母康健長壽,長安人楊漢公敬立。”
再往后看,一個叫姜慶初的希望能娶到賢妻,一個叫劉安的希望能生個兒子。
薛白走馬觀花看了幾排,忽然目光一凝,拿起案上的火燭湊過去,往祈福牌下方看了一眼,灰塵的痕跡不對。
這些牌位都是擺了很久的了,周圍積了厚厚的灰,但有幾個顯然是最近幾天被重新擺過的。
于是,他伸手將那些祈福牌擺回原來的位置,發現中間少了一個。
“這里原來擺的祈福牌是什么內容?”
“回縣尉,這我們真的不記得了。”
“可有記錄?”
“沒,沒有。”
薛白再看了那空缺的位置一眼,并沒有辦法再將它找回來。
他只是奇怪,有什么必要把一個祈福牌拿走?
長安縣衙。
賈季鄰聽聞薛白捉拿了幾個道士回來,搖了搖頭,道:“請他來見我一趟。”
他無心再處置別的公務,起身踱步,最后站在窗前,看著薛白過來。
“縣令找我?”
“聽聞你還在查韋會的案子?”
“是,此案連圣人也驚動了,不得不查。”
賈季鄰道:“我早便讓你堵住王繇的口,何至于到如此左右為難的地步?”
薛白眼看著吏員退了出去,關上門,令廨里再無旁人,于是緩緩道:“部分真相一直很明顯,就是縣令你故意拿下韋會,再指使魏昶勒死了他,不是嗎?”
賈季鄰并不否認,而是長嘆了一聲。
“圣人問時,我沒這般說,因為沒有證據。”薛白道,“但不可能完全沒有痕跡,證據早晚會有的,縣令到時打算如何自處?”
“你沒說,才是聰明的做法,你以為圣人想要真相嗎?圣人召你問話,只是為了給王家一個交代,就像定安公主不可能與王同皎合葬,那斷那案子的夏侯铦就被貶官,以給王家交代,明白嗎?圣人不在乎韋會死了,哪怕明知是有人殺了他。”
“圣人的外甥死了,縣令說圣人不在乎?”
“韋濯都是圣人親手殺的,韋會死了又如何?這般簡單一樁小案,有何好追著不放的?”
賈季鄰說著,走近薛白,語重心長道:“你是清臣的弟子,如今在我屬下。我不是在教你查案,而是在教你為官,若能當好這京城中最難當的官,你往后的仕途就順了。”
薛白道:“縣令所言很有道理。但此事,只怕不像縣令希望的那般容易善了。”
“何意?”
“我們都知道,是王鉷讓你捕殺韋會,一般而言,圣人不在乎韋會,你們有恃無恐。所以你幾次讓我別查,以為我罷手此事便到此為止了。但…縣令沒發現嗎?還有人在推波助瀾。”
賈季鄰有個明顯的呆愣表情。
“才押韋會入獄,他的家人怎就猜到他會死在獄中,為此鬧到御前?恰好還是我這個長安縣尉剛上任之際。”
本章未完,繼續左滑閱讀 “你是說?”
“王準敢去威脅王繇,就是吃定了這個駙馬不得圣眷,嚇唬一下也就閉嘴了。但事實恰恰相反,王繇反而把事情鬧到了圣人耳中,圣人不得不再召我問話,給王家一個交代。”
薛白竟是在不知不覺中搶過了談話的主動權,問道:“很明顯,有人給了王繇信心。你們何以還認為韋會的死是一樁小案?至少我是不敢再敷衍對待。”
賈季鄰撫著長須,緩緩在位置上坐了下來,兀自思忖,眼珠轉動。
薛白繼續道:“我現在疑惑的是,王鉷為何要殺韋會,任海川又是為何逃了?能是什么樣的事值得動手?此事若是被王鉷的政敵利用,案子會到何種地步?是否會牽扯我與縣令?”
“我亦不知。”賈季鄰道,“我只當是王準看韋會不順眼,京尹有命,我不得不為。”
“請縣令拿人的是王準,還是王鉷?”
“是…”賈季鄰欲言又止,最后抬手往上一指,再次道:“我以為是王準請求了京尹。”
“縣令真不知其中原由?”
“真不知。”
“那做個假設,若是右相暗中推動,最后此案案發,我們擔得起嗎?”
“我…”賈季鄰道:“我真不知。”
“既不知,縣令如何敢幫忙壓下去?”
“你不要危言聳聽,此事本縣與京尹自有分寸,無論如何,暫且莫再往下查了。”賈季鄰道,“去吧。”
薛白執禮便要告退,走到門外,忽然停下了腳步。
他回過身,看向了賈季鄰供奉在令廨中的送子觀音,沉吟道:“縣令還在瞞我。”
“你莫再胡言了。”
“縣令認得任海川吧?”
“本縣…不認得。”
“可縣令在他的道觀供奉了求子的祈福牌,不是嗎?”
賈季鄰的臉色當即就苦了下來,眼看被當面拆穿了,這才開口說起來。
“最初,王京尹的兄弟王焊,是個蠢…王焊十分易欺,被任海川騙了。任海川自稱會神仙術,能讓人延年益壽,尤其有提升…提升房中術的法門,王焊有意將他舉薦于圣人,幸而我等慎重,未因最初那一點效用而輕信于他,本待再等一段時日,沒想到,他其實是韋會派來的,打算在面圣獻藥之后,卷了賞賜逃跑。”
“若依韋會的計劃,任海川逃了之后,罪責便在王焊身上。因此,王京尹得知此事大怒,命我捕殺此二人。我遂讓魏昶去拿下了韋會,沒想到,任海川十分機警,見事不妙直接便逃了…”
與此同時,萬年縣,新昌坊。
崔祐甫大步而行,臉色格外鄭重。
“縣尉,就在前面。”
前面是新昌坊的一間道觀,就名叫新昌觀,周圍已圍了許多人,正在指指點點地議論著什么。
“就是那位任神仙吧?”
“神仙怎會死了…”
“都讓讓!讓開,縣尉來了!”
崔祐甫撥開人群,目光看去,只見道觀后院的土地已被人挖開了,挖出了一具尸體。
死的是個老道士,雖已成了狼藉的尸體,卻還能看出原來的仙風道骨。
仵作俯下身,撥開尸體上的衣裳,看向那已開始腐爛長蟲的傷口,仔細檢查了一番,道:“皮上有滲水,微微發臭,死了四五天了,兇器該是一把六寸的小匕首,身上沒有別的傷口,一刀斃命…”
崔祐甫皺了皺眉,轉身看向圍觀的人們,抬手招過幾人,道:“你們認得他?”
“認得,是城南崇真觀的任道長…”
這是崔祐甫擔任萬年尉以來遇到第一樁大案,他暗下決心,務必要徹查清楚。
然而,才把尸體帶回縣衙,他便被萬年縣令馮用之召到令廨。
“請縣令安康,今日城中出了命案,我必…”
“這案子不宜聲張,以酒后摔死結案吧。”
崔祐甫一愣,久久不肯回應。
馮用之嘆息一聲,起身走近他,提醒道:“萬年縣只是個附郭京城的小縣,縣衙之上還有京兆府,此案到此為止,明白嗎?”
“是。”
崔祐甫有些失落,出了縣衙,走過宣陽坊的長街,忽然停下腳步,看向前方不遠處一人。
“薛郎怎來了?你耳目一向靈通,可是為了萬年縣的命案?”
“不是。”薛白指了指西北方向,“我住在宣陽坊。”
崔祐甫一愣,苦笑著準備離開,下一刻,他意識到薛白肯定是為命案來的,且是故意在這里等他,否則不可能不好奇。
“對了,韋會的案子如何了?”
“京兆府想壓。”薛白道:“我倒是無所謂,但顯然有人想讓這些案子冒出來,京兆府只怕是壓不住。”
“誰?”
“不知。”
“那我們都被卷進去了。”崔祐甫再一思量,意識到任海川尸體忽然被發現,
本章未完,繼續左滑閱讀 此事十分可疑,心態便從容起來,道:“薛郎若得空,一道喝幾杯如何?”
“不巧,今日真不得空,下次吧?”
“好。”崔祐甫道:“總有機會。”
薛白看似很忙,其實根本沒有正事,回到宅中換了一身衣服就去敦化坊見顏嫣了。
他說過要給她帶些好玩的,這幾天便讓匠人制作了一些桌游的小道具。
這道具還制作了好幾份,回頭可獻一份到宮中,彌補前次花萼樓御宴上李隆基的失望,算是一舉兩得。
從傍晚到入夜,薛白無非是陪顏嫣、顏頵玩,他們大為驚奇,玩得不亦樂乎,到最后也不肯放他走。
“再玩一局唄?”
“長輩們盯著等我走呢。”
“可宵禁了啊。”顏頵平日看著是個小書呆,為了玩卻是什么理由一堆,“宵禁了阿兄可回不去。”
“長安縣尉豈會被宵禁攔住?”
薛白在孩童面前顯了威風,策馬離開顏家,心想著李隆基應該會很喜歡這種智斗類的小游戲,明日便可獻上去。
他像是渾然不在意韋會的案子,也不好奇到底是誰在背后推動著這些事。
夜里,他倒是做了個很奇怪的夢。
他夢到自己與李隆基、李林甫、楊國忠、王鉷、張去逸、王繇、賈季鄰、崔祐甫、韋會等一眾人在玩狼人殺,第一夜韋會死了,而他有一瓶可以毒死狼人的毒藥,打算毒死李林甫,他相信肯定不會毒錯。
但就算在夢里,薛白也能意識到狼人并不止有一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