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九章 變化才是永恒
“這兩人好大的口氣！”葉安和洪易二人仗著書生意氣，口出“狂言”之時，后方一個高冠長衣的世家子弟卻在暗暗心驚。
此人名為謝文淵，出自南州謝家，前段時間梵、王、吳、姬四大世家家主齊齊失蹤，其余世家紛紛占卜，竟是無法查清真相，原本各大世家以為是皇室和洪玄機暗中出手，已經準備要和世家翻臉。
卻不料世家搜尋的過程中發現，直屬楊盤的造化影衛也在探查四大家主的下落。楊盤和洪玄機懷疑，這是世家早有顛覆大乾王朝的意圖，恰好內部有世家與四大世家不和，這才故意滅殺四大家主后栽贓，想要順勢挑起爭斗后漁利。
世家和皇族的斗爭甚至能上溯到大乾王朝立朝的初期。
當年楊盤橫掃大周皇族后，開辟大乾皇朝，意氣風發，就想著為太子求取一門婚事，就主動向謝家提親。
結果，這謝家家主竟然來了一句：“楊元？血脈低賤的胡種，豈可配我家小凰兒？”
至此，大乾王朝與世家的關系陷入到了冰點。求親而不得，反被貶低為血脈低賤的胡種，令楊盤臉面大失。
在世家看來，更迭的皇朝對萬世不易的世家來說，不過是下賤的血脈而已。更何況楊盤本來就是一個武夫上位，野心勃勃，甚至妄圖成為九九至尊。這對世家來說，實在太過冒犯，所以一百零八世家早就連成一氣，打定主意不派出人才支持楊盤，沒有人才管理王朝，楊盤怎么可能坐得穩天下？
從那之后，楊盤與世家的矛盾就開始公開化。
從那之后，皇室一面支持太保洪玄機著書立說，并反復修書再焚書，將各大世家在民間的傳承通通毀棄；一面開科舉，不斷提拔民間人才，三年又三年，如今已經是第六次大考。
其實在第一次大考時，世家之中就有人看出楊盤的厲害之處，科舉正是另辟蹊徑打通了寒門子弟的晉升通道。
這是一場變革，如果世家不主動參與其中，還真有可能被大乾王朝掌控整個中央大世界，等到那個時候，世家只怕會徹底失去人間的掌控力度。
是以從科考的第一屆開始，就有世家主動派出子弟參與。
世家的目的當然不是支持楊盤，而是準備從內部攻破楊盤的科舉制度，用摻沙子的方式將人員安插進大乾王朝，牢牢把控住中高層的職位，架空楊盤和洪玄機，再伺機恢復世家的九品中正制。
謝文淵就是被派出來的子弟之一。
謝文淵也知道，如今大乾王朝和世家的關系極其微妙，正在以科舉為棋盤爭奪氣運：如果洪玄機的弟子門生能在這一場斗爭中脫穎而出，就能將世家派出的力量通通收歸己有；但若是世家子弟勝了，大乾皇朝對天下只怕立時就會失去控制，無數世家就會乘勢而起，重新浮出水面，變成國中之國。
可惜，洪玄機的理學接近大成，各大世家看似一體，但在理念上卻是各說各話，無法擰成一股繩，卻是眼看著大乾王朝越來越穩固了。畢竟，比起宗法制度規定嫡長子繼承一切的世家來說，大乾王朝的晉升通道對世家的庶出子弟來說優越多了。
別的不說，就洪玄機自己來說，洪易這個庶出子雖然在家族里比個下人也好不了多少，可一旦洪易有了舉人身份，就算洪易想脫離家族，洪玄機也得捏著鼻子認。世家以為自己派些庶出子弟就能攪亂大乾王朝，不料卻是給大乾王朝送了一大批好用的工具人。
當然，明面的手段搞不定，世家暗地里的手段可多著呢。
“可惜遇上了冠軍侯出世，壞了世家的好局，卻也救了百姓。”作為得到真傳的嫡系子弟，謝文淵對一切洞若觀火。
原來為了給楊盤希望，世家曾派出死間，為楊盤提出了“攻伐云蒙，消耗世家”的“良策”。
這可是一劑猛藥，偏偏楊盤硬是服下了。然后就有世家和皇族默契地坐視云蒙做大后寇邊，楊盤便開始以民族大義強抽人手，抵抗云蒙。
原本世家的計策里，楊盤應該會一敗再敗，最終烽煙遍地。
然后就有一位天命之子橫空出世，走哪兒氣運沖天，不管走到哪里都會有來自世家的各路貴人投身麾下，最終收拾河山，與世家共分天下。
結果這冠軍侯橫空出世，把云蒙打得節節敗退…
走入貢院的謝文淵，看著貢院內一排排圣賢的雕像，找到自己祖宗“謝子”，恭敬地行禮后，輕聲道：“老祖宗，你們是不是早就看到了這一天？”
謝文淵正待踏入貢院內，卻見到剛才好得恨不得同穿一條子的洪易和冠軍侯竟然起了爭執？
謝文淵湊近一聽，好像是冠軍侯贊了兩句理學，正在被洪易駁斥。
“楊兄，天意即民意，百姓為重，社稷次之，君為輕，為何你會對君君臣臣父父子子這種禁錮百姓拔高皇權的理學贊不絕口？”
冠軍侯一臉靦腆道：“洪兄弟，我不是這個意思。理學如今打破世家壟斷，給了世家不受重視的庶出子弟上升通道，比九品中正制要來的先進，我才稱贊兩句的。”
洪易皺了皺眉頭：“你這話兩頭討好，哪有你這么做學問的？”
冠軍侯靦腆地回答道：“從來沒有萬世不易的學問，我始終覺得，只有與時俱進，學問才不過時。”
“沒有萬事不易的學問？與時俱進？”咂摸著冠軍侯的話，洪易隱隱感覺心中的某根弦被觸動了。
洪易只聽冠軍侯又說：“在我看來，這學問就像洪兄弟的名字一樣，唯有變化才是永恒的。”
易，就是變化。
“變化才是永恒的？”意識到冠軍侯的學問自成一家，并非理學走狗后，洪易果斷向冠軍侯施禮，“卻是我誤會楊兄了。感謝楊兄點撥。”
這一禮，即是道歉，又是感激。
洪易雖然年少，卻剛直不阿，對就是對，錯就是錯。若是錯了不道歉，受了恩惠不感激，只會讓他的念頭蒙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