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天一個霹靂,那個丫頭原來就是劉仕書兄詩中的凌雪痕!而總是頭戴白紗斗笠的優雅男子,竟然是父親大 人的主子東臨國四皇子東臨瑞。
我去跟父親請安的時候,看見顏回神經質地抱著凌雪痕為他做的帳本,不住地發抖。
我想拿過來看看,他卻死死抱住不肯松手。怎么他也癡呆了嗎?
好說歹說,好不容易哄他把賬本要來看看。翻開,上面是一行行清秀卻并不太整齊的字體,一筆筆記著來往 帳目。這就是凌雪痕的字么?我伸手輕輕撫過,賬本上散發著墨水的淡淡香氣。
有酒莊的支出,有戲班的進賬,有裙衫,有酒露,有許許多多奇巧心思。
翻到最后幾頁,字體一下變了,勁氣內斂,清峻有力,正是顏回為之癡狂的四皇子東臨瑞的字。后面的帳,
居然是堂堂東臨國皇子為她作的流水賬?
我微微笑了,這樣的女子,只有主子才配得上吧。
午飯時分,管家匆匆跑來,到父親旁邊附耳一會,父親臉色大變。我們也嚇得住了筷子。
文小姐被皇上派人抓了起來,還有守城門的城官被撤職查辦。說是栽贓,及行賄。因得罪了東臨國四皇子殿 下,皇上震怒,派北國皇子親自查辦。
大家都轉頭去看顏回。顏回仍是抱著從我手中搶回去的賬本發呆。
幾日后,文小姐下獄。已經破落了的貴族家庭終于一蹶不振。
我對凌雪痕為顏回做的事情非常感興趣。常常攛掇顏回帶我去那個酒莊看看。
支走了書呆子,我一個人在院中慢慢踱步。
流杯亭清水潺潺,曲水流觴。陽光照射在亭中流水上,晶瑩剔透,水風穿亭而過,涼氣襲人。果真是風雅之 地呵。
那面“蘭若”的破舊牌匾仍靠在陰暗墻角,沾滿了塵土,灰撲撲地正如我此時心境一般。
顏回一會兒又跑過來找我,說是要把自己畫的寒月秋千圖拿去重新裝裱一下。因為在戲臺上掛得久了,怕弄 壞了。
我拿過來,緩緩展開畫軸。
月華如水,草叢中盛開著各種不知名的小花,秋千上的少女,微翹著嘴唇,大大的眼睛流轉著,一股調皮的 神態頓時顯現出來,在沒有精心修剪的院子里更增添幾分神秘。畫的一角不知為什么墨跡氤氳,淡淡地暈染開,
少女如同隔著朦朧的煙云微笑,如幻似真。
盯著畫中少女的臉,差點驚叫出聲——這不就是凌雪痕么?
跟顏回磨蹭了好長時間,他終于同意我以十本絕版古書的代價換他這幅“寒月秋千圖”。
畫到手的那天,我激動得不得了。掛在書房中,細細賞看。
顏回已經回東臨國做官去了。聽說凌雪痕已經成為東臨國皇后。
好象已經養成了這樣的習慣,無事的時候,常常手捧香茗,望著畫中靈動少女,坐上一會。
躲在角落里偷睡的少女,睜眼時受驚嚇的少女,換好新裙子出來時令我驚艷的少女,在戲臺上輕輕吟唱的少 女,舞動紅綾一躍而下的少女,狂奔后泫然欲泣的少女,失神慘然的少女…
她可會過得幸福?
其實我根本不知道她是誰,她的身上發生過什么樣的故事。
順兒站在門口請我出去,富商趙家少爺與陳家公子約我一同去快綠閣選花魁,我連聲答應,與他們一同大笑 著赴快綠閣之約。
書桌案上鋪著一張紙,紙上工筆細細繪著一個清麗靈動的少女,穿著高腰流水裙,長發輕綰,笑靨如花。
順兒悄悄過去,收走那張畫,打開一張大柜,放了進去。
柜中,堆滿了大大小小的工筆畫像,正是這個高腰流水裙的少女。
順兒搖搖頭,關上柜門,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