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玉愣在那里,一時反應不過來,手輕輕碰了燭臺,鮮紅的燭淚滴在他手背上,長長的睫毛垂下來,不知道心里有什么想法,只是一味隱忍。
我走過去想拉起他的手看看,又怕嚇到他。
這些日子在凌雪痕的淫威下,不知道他受了多少苦,以前即便是壓力再大好歹還是一個少爺,更何況像他這樣的年紀有那樣的武功、才貌和家世應該是很讓他驕傲才是,忽然有這么個打擊,對他來說差別就是天上地下。
我嘆了一口氣。
都是凌雪痕,不然像我這樣,應該受到保護才對,現在卻在遭遇這種狀況,再說了,要是我們倆真的有什么,吃虧的也是我。這種陰陽顛倒的情況,得靠我慢慢逆轉才行。
藍玉想了想抬起頭,走到離我床不遠處的墻角,拉起那里的一塊長長的白布。下面是一蓬稻草。
我開始還懷疑那是干什么的,又不見凌雪痕養什么寵物,怎么還有一個狗窩樣的玩意兒。
“我以前都是睡這里,以后還這樣就行了,不用麻煩。”藍玉稍微整理一下稻草,躺了下去。
原來那是凌雪痕給藍玉準備的,這個挨千刀的大壞蛋怎么能這樣對待一個十六歲的孩子。
藍玉倒好像極其習慣,調整一下姿勢就要睡覺。
我急忙阻止他,“這樣不行,你不能睡那里。”
藍玉看著我,見我關心他,有點感動,微微一笑。“沒關系,我習慣了。”
我心里不禁感嘆,他笑得多好看啊。
從來沒想過有這么個小帥哥在身邊。
就是倔強了一點,我臉立即黑了,“不行,你過來跟我一起。”睡字怎么也不好意思出口,雖然本姑娘已經二十幾歲了,在古代算大齡女青年,可還是黃花大閨女。
想到這里,我忽然意識到了什么,穿越來古代我怎么想到的都是父母,一點也不曾想起過“他”。
現在想到“他”,我的心忽然刀攪一樣地疼,渾身冷汗漣漣,一屁股坐回床上,手緊緊攥著胸口,彎下腰去。
我們相知相戀四年,對我來說是最知近的人。
我們曾寫過:“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
他還送了我一樣東西,刻著上,“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不對,應該是,“死生契闊,與子成說”。
他送我那件東西呢?我習慣地伸手往頭上摸去,我記得他送我的是一支鳳頭釵,不對不對,我們是現代人,他怎么會送我鳳頭釵,他送我的是譚木匠的梳子,字是他親手刻上去的。
可是我腦子里怎么是:鳳頭釵,金步搖。
我眼前不停地變化著他的影子,就是怎么也看不清,我怎么可能忘記了他長什么樣?
我們才剛剛訂婚啊。
難道說,我穿越以后出現了后遺癥,忘記了自己最愛的人?
他曾每天站在那個地方等我下班。
他曾蹲下來幫我系好鞋帶。
他曾在qing動的時刻紅著臉說要永遠愛我此生不變。
忽然間我們分隔了幾百年,甚至現在我連他的長相也想不起來了。
或者說我的記憶和原來的那個凌雪痕的記憶出現了混淆。
那個關于“死生契闊,與子成說”的記憶,是原來那個凌雪痕的,為什么我會記得這么清楚,甚至掩蓋住了“他”留下來的痕跡。
“你沒事吧!”藍玉幫我擦著額頭上的汗水,滿眼都是關切的目光。
我抓住他的手,就像攥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我該怎么辦?我好像忘記了很多事,連我自己的記憶我都搞不清楚了。怎么會這樣?”為什么是獨獨關于他的,關于我們的愛情記憶。
“你休息一下,喝點水。”藍玉轉身去幫我倒水。
死生契闊,與子成說。
死生契闊,與子成說。
死生契闊,與子成說。
忽然間我想起了什么。
我幾乎是顫抖著去找凌雪痕留下的那顆玉扳指。翻到了,我立刻將它死死地攥在手里,光滑的玉身,玄機不在這里,而是在扳指的內側,我細細摸過去,刻著特別的圖像。
是一條龍紋。
我仿佛早就知道那里有一條龍紋。
我的神經仿佛“呼”地一下被人狠狠抓住。
“你臉色怎么那么白?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要不然我去找林大哥幫你看一下。”藍玉關系的話,讓我充滿了暖意。
只是穿越過來的后遺癥,我一遍遍安慰自己。
是凌雪痕的某些記憶感染了我。
這只扳指,那句話,只不過都是凌雪痕的,不是我的。
我一口口喝著茶,又深吸一口氣,抬起頭看藍玉,“也許休息一下就沒事了。”
藍玉松了口氣,“那就好。”眼睛比窗外的月亮還要亮,一抹欣慰地笑爬上嘴角。
可能被我看得時間長了,藍玉有些不好意思,輕輕咳嗽了一聲,俊臉紅紅的。
“早點睡吧!”接過我手上的杯子就要走。
我趕緊拉住他的袖子,用溫軟的聲音說:“別睡地上,就在我旁邊吧,這里的環境我還是很陌生,有點害怕。”
看得出來藍玉很驚訝,凌雪痕是強人嘛,不可能用這樣的口氣說話,我這么一說,他男人的責任感立即浮現在臉上。
雖然是小少年,但是能給人一種安全感。
我想起那天一早我拉門出去,看見他靠在墻上的情境,露珠把他的睫毛壓得濕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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