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二四節:會談(二)

　　對那五個孩子的點化進行得非常順利，第一天結束的時候，這五個孩子就已經可以開始說話，這讓沈萬三對于馬林所說的會有一個族群會來投靠表示了一定的懷疑。

　　·閣下，您說的是真的嗎，這些孩子非常優秀。

　　沈萬三的族群是失敗者——他們被別的族群從之前的棲息地趕了出來，他們的族母被殺，他拼著命帶出了族母的一個小女兒，這個女孩需要很長的時間才能夠成長為新一代的族母，如果不是老院長的點化，他們的族群幾乎不可能等到這個女孩成熟。

　　正因為如此，他對于這三男兩女的孩子能夠如此快地成長起來表示了一定的擔憂——能夠擁有如此優秀的孩子，這證明這些孩子擁有族母血脈，是最強壯父母所生后代。

　　“沒什么，我們有開拓兵團，我們已經和那個族群開戰過，他們失敗了，正因為如此，他們之中擁有理智的長者才有機會與我們合作。”馬林對于合作的前景表示了樂觀。

　　在第三天的夜里，馬林準備帶著孩子們回營地，而聽說有差不多自己整個族群的攻擊部隊在與人類的戰斗中損失，陷入沉默差不多有一天的沈萬三，在馬林準備帶著孩子離開的時候，這個覺醒者的首領開了口。

　　“閣下…是不是會有一天，人類要來收回這片土地，我們又會變成無家可歸的孤魂野鬼。”

　　這是一個覺醒了的首領第一次使用聲帶發言，他看著馬林，滿是忐忑的臉上充滿了對未來不確定性的遲疑與畏懼。

　　“只要你們承認你們是人類，融入人類的社會，我相信泰南人不會為難你們。”馬林對于泰南人有信心，你看，精靈也好，半身人也罷，哪怕是獸人與侏儒，只要他承認泰南人的文化，那他就是一個標準的泰南人了。

　　“真的…真的這樣就可以嗎，我們與人類之間，真的可以生活在一起嗎。”

　　“會的，我相信有那么一天，而為了這一天快一點到來，你們也應該做些你們力所能及的事情。”馬林說到這里走到了這位首領的跟前：“你看，你姓沈，我姓馬，而那邊在工坊里做事的賢者姓端木，這都是泰南人的名字，雖然我們看起來都和一般的人類看起來并不相似，但是我們都是泰南人，我們都相信這片土地上還有公義，我們都有想要守護的事物，我們都是相信這個世界還沒有到山窮水盡的那一刻…沈萬三，我的朋友，我們雖然認識不久，但是請相信人類，未來的世界，一定會是我們所有虔信著這個世界還有救的人團結求存的世界，這個世界那么大，而在我們腳下的行星之外，還有那么大的宇宙，有著無數與我們腳下這顆行星一樣能夠住人的行星，容得下我們所有人。”

　　說到這里，馬林伸出手。

　　“…您是說，天上的星星嗎。”這位首領抬起頭，看著夜空中的星塵。

　　沒有了光與工業地污染，這個世界的夜空純凈到能夠觀察到整條銀河的懸臂，無法計數的星星組成的長河高掛在夜空中。

　　“是啊，天上的星星，也許在遙遠的宇宙的另一頭，有著和我們腳下的行星一樣的行星，那上面還沒有我們這樣的生命…沈萬三，想一想，也許有一天，你的后代會成為一個宇航員，穿著特制的衣物，與他的人類同伴一起飛向那顆行星。”

　　說到這里，馬林將自己的注意力從星河上收了回來，他看向沈萬三。

　　后者也看向了馬林，最終，他伸出了他的手。

　　“我希望…真的會有那么一天。”這個首領笑了起來——雖然他還沒能完美的控制好他的臉部肌肉拉伸，但至少看起來更像是在笑。

　　“會有那么一天的，我相信會有這么一天的。”馬林說完，與沈萬三道別，然后帶著孩子們走向傳送通道。

　　“馬林…馬林閣下，一路小心。”這個首領的道別讓馬林轉過身。

　　也許是誤會了什么，這個首領有些尷尬地笑了笑：“我，我看著那些冒險者都是這么說的。”

　　“你沒有說錯，謝謝。”馬林笑著招了招手，然后帶著孩子們走進了傳送通道。

　　覺醒者們已經開始學習怎么像一個人類那樣生存了，雖然在馬林看來，他們還有很長的路要走，但正因為如此，馬林才覺得，無論是康恩這樣的生化人，還是沈萬三這樣的覺醒者，又或者像老長者那樣的有智慧的活尸，無論他們的外表如何，他們都代表著一個種族掙扎求存的那部分人。

　　大毀滅之后的世界上，也許有人沉淪，有人醉生夢死，但總會有一些人想試伸手，補天裂。

　　太好了啊，馬林。

　　走出傳送通道，將這五個孩子護在身后，馬林與向他致敬的士兵們點頭。

　　這個世界，無論是西陸還是在東土，都有一些人，不向毀滅屈服，不向混沌低頭，哪怕面對絕境，也從來不曾后退過。

　　有在營地里巡邏的傳奇小隊向馬林撫胸，馬林一個一個的拍了拍他們的胳膊，特別還鼓勵了小林。

　　人總是在成長，還記得剛來到這個時代，馬林清楚記得自己那個時候只是想好好重活一次，到如今…“馬林殿下。”

　　身后傳來孩子地呼喚，馬林扭頭，看著五個孩子中的最年長者，這些孩子因為年幼，有著極高的可塑性，正因為如此，他們早早就學會了說話，而不像是沈萬三那樣，仿佛像是第一次學中文的老外那樣別扭。

　　“有什么事嗎，孩子。”馬林不知道他們的名字，也許他們就沒有，就如同他不知道老長者的叫什么那樣。

　　“那位首領說的，我們都聽到了，我們可以…將這些話告訴我們的阿祖嗎。”這個孩子看著馬林，眼中有著沈萬三所沒有的期待與希望。

　　馬林微笑著點了點頭：“可以。”

　　阿祖，一定是他們用來稱呼那位老長者的稱號，就像是爺爺這樣的詞。

　　這些活尸，其實也有已經有了家族的概念，雖然不知道為什么東土與西陸的活尸會有這樣的差別，但是在馬林看來，如果能夠終結人類與活尸之間的殺戮那真的太好了，畢竟相比起來，那些混沌才是這顆行星上的所有生靈的敵人。

　　馬林不求活尸能夠和覺醒者還有生化人一樣，與人類站在同一條戰壕里，馬林只希望活尸能夠與人類一樣，在面對真正的敵人時能夠不再爭斗。

　　至少…在趕走混沌之前，不要再彼此消耗了。

　　“馬林殿下，您說我們所在的世界處在一個巨大的名叫宇宙的地方，這個地方，會有無數像我們這樣有生命的世界嗎。”

　　“有生命的很少，畢竟不是任何行星都能夠被稱之為生命的搖籃，但是我相信，這個宇宙我們不是孤單一人，無論如何，我們一定會和八千年前那樣，再驅逐混沌之后，我們會重鑄文明，再一次擺脫重力對于我們這些生命的束縛。”

　　說到這里，馬林拍了拍她的腦袋，這五個孩子最近三天吃得比較好，看起來比三天前的情況好多了——這也證明，這些生命有著極強的吸收能力，也許正因為漫長的經歷，才讓這些活尸族群有著這樣的天賦。

　　就進化的速度來看，已經非常快了，當初制造生化人時也許只是將它們當成工具…但無論如何，如今他們也是人類的一員了，馬林真誠地希望，每一個無辜的孩子能夠有美好的未來。

　　安排他們睡下，馬林見到了索斯塔克三號。

　　這個智械AI最近心情非常好，泰南這邊有著西陸完全沒有的科學氛圍，索斯塔克三號能夠和杰森，北落還有畢宿五一起感受智械的午后機油茶點會，討論科學與知識，甚至還能夠與賢者們一起討論未來，這些都是他在西陸所無法感受到的。

　　用索斯塔克三號的話來說，那些西陸的家伙根本就像是中世紀的土財主。

　　“馬林閣下，你說明天那個老活尸會來帶走這些孩子嗎。”

　　“是的。”

　　這是馬林和老長者的約定，他一定會來帶走這些孩子，馬林也希望讓這些孩子去他們的族群里，將他們身上的變化展現給他們的族人看看，如果能夠改變這個活尸族群一直以來茹毛飲血的命運，那對于泰南人也好，還是對于這片土地上的活尸也罷，都是天大的好事。

　　“如果事情能夠成功，那我們一定會被載入史冊吧，第一次馴服活尸族群的人。”索斯塔克三號非常期待于明天的見面，同時還給馬林出了一個主意：“到時候你也讓泰南人給你封一個爵位，怎么樣，覺醒堡之主。”

　　“你覺得我還需要這東西嗎。”馬林笑著反問道，這小子真是出了一個餿主意，還有那個覺醒堡是什么鬼，難道這小子這里是卡特堡嗎。

　　雖然聽起來都是挺人與自然的對吧。

　　索斯塔克三號一思考，也尷尬地笑了起來。

　　“真的希望衛星工廠能早一點拿到手，到時候我們就可以啟動清理將近地軌道里的那些金屬碎片全清理了。”提到這個，索斯塔克三號也是一臉怨念，就是因為碎片太多，他手里的衛星數目才一再減少，和馬林碰面的時候，他手里只剩下半顆衛星了——說是半顆，是因為左側太陽能面板被擊毀了，只能使用固定軌道，一天有十三個小時是對著外太空的。

　　正因為如此，當初杰森才死活找不到這小子。

　　對了，聽說還有一段軌道艙在遠地軌道，如果能找到飛船，杰森他們就能夠上去尋找，看看這段軌道艙里還有沒有什么好東西。

　　“對了，我今天晚上值班，我先走了。”

　　索斯塔克三號有活要做，馬林也不挽留，與他道別之后，馬林來到營地中央的小丘前，一路爬上了哨塔的最頂層。

　　杰森也在，馬林爬到他身邊躺了下來，兩人看著天空上的星星發呆。

　　“馬林閣下，您不去見露露夫人與取義夫人嗎。”

　　“你管得真多。”馬林白了杰森一眼。

　　杰森笑著坐了起來：“我將張先生送回他的故鄉了。”

　　“…嗯，我知道了。”馬林的確也想送張先生一程，只不過杰森表示這是他的工作。

　　“張先生說他的故鄉有非常漂亮的樹海，只不過我過去的時候只有一個的深坑，在南方，當年為了阻擋活尸們的席卷，泰南人使用了熱核武器將南方變成了一片地獄…我最終在一個小山頭上找了一塊比較干凈的地方埋葬了張先生。”杰森說到這里嘆了一聲：“過去那個我的工程師，后來像是我的朋友，又像是我的父親的男人…真的長眠了。”

　　“…對不起，那個時候的我，沒有能力幫助到他。”

　　“不，你不需要說對不起。”杰森幽幽地說道。

　　馬林感覺這個智械…仿佛就像是一個真正的人類。

　　馬林不知道為什么會有這樣的感覺，但是馬林覺得，杰森像是有什么事情在瞞著自己。

　　但是馬林又奇怪，一個智械，還能有什么會瞞著自己呢，所以這一定是自己古怪的第六感出了問題吧。

　　帶著這樣的感嘆，馬林坐起身，看著杰森準備爬下塔樓。

　　“你要下去，不看星星了嗎。”馬林有些好奇地問道。

　　“我看了八千年了，再好看的星星，也厭煩了。”杰森頭也不回地說道，然后翻身下了塔樓。

　　馬林想了想，又看了看夜空。

　　最終走到了塔樓的邊緣。

　　從這里往北，已經可以看到工廠的頂端，這座工廠曾經是人類征服彼此腳下這顆行星的證明，如今卻是大毀滅后證明人類衰弱與復興的代表，個人的命運在名為歷史的時間面前真的不值一提，最終，馬林轉身倒向塔外，傳送通道打開的馬林鉆了進去。

　　下一秒，落在卡特堡外公墓入口處的馬林看著遠處的夕陽與天空中的飄雪，然后一步一步地沿著石階找到了老霍夫曼的墓碑。

　　掏出一支煙點燃，將它放到了墓碑頂上。

　　墓碑上有老頭自己選的墓志銘。

　　我來過這個美麗的世界，路過的朋友，你也一定是這么想的吧。

　　馬林轉身，看著遠處落下的最后一縷陽光。

　　…是啊，我也是這么想的…你這個糟老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