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九十節:愿(三)

　　少女睜開了眼，她仰首向天，銀河的旋臂橫跨天穹，幽深的夜空中閃爍著不祥的星。

　　身邊的老婦人織著毛衣，清冷的院子里，有幽魂的幼崽在歡笑與跑動。

　　手里的毛線球的終點是斷掉的線頭，而在更遠處，正在燃燒并縮短的線頭直指西方。

　　“命運在那位國王面前展現出與眾不同的未來，不知道這一次他會怎么辦呢。”

　　將手里的毛線球遞繪給了身邊的老婦人，后者慈祥地笑著：“素素，馬林什么時候回來啊。”

　　“快了，奶奶，快了。”

　　說到最后，少女笑著嘆了一聲。

　　命運并不只有被入侵這一條路，這位老婦人，就來自核戰之后的世界，在那個世界里，沒有誰是贏家，有的只是滿目瘡痍的世界和被輻射毀滅了心智的生命。

　　然后，混沌入侵了，一切的一切都被毀滅，只有這方寸世界被少女所獲得。

　　見過太多的毀滅之后，少女不止一次的氣餒過，但是她身為命運，總是知道，一定會有一線生機，一定會有一次改變能夠改變這個世界。

　　于是，馬林最終來到這個世界。

　　讓我看看，你能不能改變這一切，比如說那位注定會被畸變為大魔的國王。

　　歌德坐在椅子上，屏幕上現在正在播放著名為廣告的東西，雖然歌德看不懂屏幕里的廣告內容，但是那句——大鳥轉轉轉娛樂中心服務每一位身處心靈寒冬的客人，還有看起來像是餐廳的地方還是讓歌德想到了一點。

　　他餓了。

　　于是記住了王家大道1705號這個地址，歌德站了起來，雖然他口袋里沒有錢，但是你看這個世界如果光怪陸離，總會有搞到錢的鬼地方。

　　想到這里，他就看到了幾個明顯像是混混的家伙在街道對面走了過來，他們手里拿著好幾個似乎是錢包的物品。

　　他們走過歌德的身邊，完全沒有在意穿著像是一個被家暴出來的中年男人對他們手中之物的覬覦之心。

　　看著他們走向小巷，歌德站了起來，覺得自己的機會來了。

　　跟著對方走進小巷，歌德正好看到他們在小巷里瓜分那些紙幣——絕對是紙幣，歌德一邊這么想，一邊掃了一眼這些混混。

　　穿著皮衣，耳朵上有大個耳環的男人，紅發，應該是染得，腰間有槍套。

明明穿著裙子，卻蹲在地上，看起來根本就沒有她的兄弟當人，綠發，也應該染的，而且滿　　臉雀斑的女人。

　　上衣光著，下面穿了一條皮制長褲，左臂是金屬臂，卻可以像人手一樣清理手中的鈔票，這個男人注意到了歌德，于是他抬起頭。

　　迎接他的是歌德的大腳，在數錢的家伙倒地的同時，歌德一手抄住了那個女人胸口彈出來的東西，雖然不知道這個長條型金屬物是什么鬼東西，但是這不妨礙歌德用這東西將它的主人的腦袋打破。

　　然后是最后一個家伙，他的槍套有扣，因此當歌德來到他的面前，這家伙還在執著于想要將槍掏出來。

　　于是最終臉上挨了一拳的他倒在了地上。

　　歌德俯下身，拿起那些錢，然后注意到了錢上的自己。

　　好家伙，我都已經成歷史名人了嗎？

　　歌德一邊感嘆，一邊數了數上面的面值，十五張50面值的，七張100面值的，還有兩張500面值的。

　　不錯。

　　想到這里，歌德又拿走了這個混混腰間的槍，同時掀開那個女衣破損的上衣，看著她空洞的胸口與其中的金屬泛光…有些搖了搖頭。

　　什么時候像這樣的機魂都能夠如此似人的。

　　帶著疑惑，歌德離開了小巷。

　　走過一段路，歌德注意到了路邊一處小空地上，兩個泰南人模樣的家伙正在販賣衣物，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睡衣，歌德決定去換一件衣服——至少別讓餐廳的保安把他給趕出來。

　　于是轉身走進了空地，這里本就有幾個客人，這個小型的衣物市場似乎還是自助式的，賣的都是適合當下節氣的衣物，歌德很快就給他自己挑了一件淡棕色格子襯衫，適合他腿形的灰色喇叭褲，還有一雙漂亮而合乎雷根斯堡本年潮流的尖頭皮鞋。

　　啊，說起來，真可惜安娜沒有來，自己想來也沒辦法留下這一身行頭，要不然一定要讓安娜看一看她丈夫騷包的模樣。

　　在鏡頭前確認了一下，歌德拿出了那些錢，讓這個泰南佬自己選。

　　這個家伙說了一句話，歌德完全聽不懂，只能搖了搖頭。

　　但是沒有想到家伙老是會說希德尼語：“感謝您的惠顧。”說完，這個被陽光曬的有些黝黑的男人伸出手，從歌德手里抽走了一張100面值的紙幣。

　　只需要100嗎？

　　歌德奇怪的皺著眉頭，然后又注意到這些家伙竟然還掏出了準備找給他零錢。

　　看了看，還有十塊零錢。

雖然看起來并不是什么大的裁縫店，但是這些衣服做工真的不　　錯，看起來今天能用這些錢買一頓大餐了。

　　歌德想到這里，開口問了一句：“你們泰南人現在已經把生意做到這里了嗎。”

　　因為真的無法確認這里到底是不是卡特堡，歌德為了不讓這些泰南人看出問題，所以并沒有說出城市的名字。

　　這個中年男人笑了笑：“能夠被人認成泰南人真好，其實我是島國遺民。”

　　說到這里，他說了一個很奇怪的發音，也許是人名。

　　歌德只能笑著一攤手：“不好意思，你們和泰南人很像，而我只見過泰南人。”

　　“沒什么，客人，這很正常。”這個中年人說到這里，似乎注意到了歌德的模樣：“我好像在哪兒見過你，先生。”

　　“啊，大概是因為這個吧。”歌德也不在意，他拿出紙幣，指了指上面的頭像。

　　這個自稱是島國遺民的家伙大笑了起來：“抱歉，我一時沒能認出來您來，陛下。”

　　歌德能夠聽出這個遺民所說的內容里的無奈。

　　他也不以為意，所以兩個男人哈哈大笑。

　　笑夠了，這個自稱島國遺民的男人介紹起了自己：“我來自泰南，您沒有說錯，我算是泰南人，只不過我的祖先是在泰南東部的島國上的住民，大毀滅的時候，和一批同胞逃到了泰南，運氣不錯對吧。”

　　“是啊，不過話說回來，你們沒有試著去收復故土嗎。”

　　“當然了，只不過雖然混沌入侵已經很久沒有過了，但是島上到處都是異種和失控機魂，想來還是保命更好不是嗎。”島國遺民地回答讓歌德瞪圓了眼睛。

　　混沌不見了？

　　好奇怪。

　　想到這里，歌德看了一眼手里的這些錢。

　　這些紙幣與硬幣上面有歌德自己，安娜還有曼麗，甚至有他的兩個女兒，甚至還有柯林這個小混蛋。

　　但是馬林去哪兒了。

　　帶著這樣的疑惑，歌德揚了揚眉頭：“泰南來的…先生。”有些拙劣地模仿了之前這個中年人說的名字，歌德問起了馬林：“你知道，這些紙幣上有沒有一個叫馬林的家伙。”

　　“馬林？并不認識，說實話，我覺得您應該比我更懂這些才對。”雖然在和別的客人打招呼，但是這位遺民還是抽出了時間回答了歌德的問題。

　　雖然答案和沒有差不多，但是在歌德看來，這似乎就已經能夠作為答案了——馬林不見了。

正常情況下，卡特堡連他這個很久遠前的國王都認識，不應　　該不認識馬林才對。

　　考慮到之前說的混沌不見了…這一切是因為你嗎，馬林。

　　你這個家伙…你這個家伙干得好啊！

　　但是，一個像是教授一樣的老人走了過來：“先生，您提到了馬林這個名字，您知道關于他的事情嗎。”

　　“啊…對，在我家里的傳記里，他應該是和歌德，安娜她們一起并稱為傳奇的存在。”

　　“從來沒有聽說過，非常好奇，啊，對了，不好意思，我到現在還沒有介紹我自己，我是康恩，康恩·尤里烏斯，一位歷史學家，我一直在發掘卡特堡的歷史，我發現在兩千年前的最后一次混沌入侵前的二十年里，有很多歷史書上記錄著非常多的謬誤，但是直到今天我也沒有找出這些問題。”

　　說到這里，這位老人看向歌德：“您可以將您家族的傳記借給我復印一遍嗎。”

　　復印？那是什么，還有我要去哪兒找傳記啊。

　　歌德還在尷尬呢，那邊來了一輛車，車上的年輕人召喚起了這位叫康恩的老人，后者只能嘆了一聲，然后拿出了他的名片交給了歌德：“請閣下無論如何都要來找我。”

　　說完，這位老人坐上了車離開，歌德看著那輛無論如何都能夠用奢華的車輛越走越遠，不禁看向了島國遺民：“啊，他也是你的客人嗎。”

　　“是的，他時不時會在這一地區走，因為這兒算是舊城區，是最后一次混沌入侵時的卡特堡所在地區。”這位遺民先生侃侃而談，而歌德聽著這個中年人的說法皺起了眉頭。

　　難道…馬林真的是犧牲了他自己，拯救這個世界？

　　你這個家伙…你這個家伙至我的女兒與何地！

　　歌德憤怒著，但是他的心里卻無比炙熱。

　　我的女兒總是說要嫁給一個英雄…她辦到了。

　　想到這里，歌德發現自己對于剛剛憤怒于雷根斯堡那個小子的事情真的是太幼稚了。

　　馬林為這個世界犧牲了一切，而歌德自己呢，也許家族在最后一次混沌入侵中損失慘重，于是馬林和法耶的孩子繼承了莫威士家族…這樣一個英雄的孩子，自己的外孫成為這個國度的新王又有什么能夠讓歌德心生不滿的呢。

想到這里，歌德心中的心結盡去——他的兒子們畢竟是需要站在對抗混沌的第一線上的，命運讓莫威士家族在最后的混沌入侵中絕嗣，卻又讓莫威士的女兒法耶擁有了一個最為強大的子嗣，這個孩子繼承了莫威士的姓氏，成為了新的國王，他的家族傳承到了　　兩千年以后，哪怕像是卡特堡自由市這樣的半獨立城市，也沒有對這個孩子惡言惡語。

　　而且那個小市長看起來也是馬林的子嗣，應該是那個叫莉莉姆的萊比希羊人的后代。

　　嗯，這讓歌德更加開心——你看，雖然都是馬林的子嗣，但至少肉都在鍋里不是嗎。

　　老伙計，你還有什么不滿意的呢？

　　想到這里，歌德看向那位遺民：“對了，我想問一下，說實話我也不是本地人，你知道王家大道在哪兒嗎。”

　　“當然，這可是老舊最繁華的大道，你從這里往前一直走，過兩條街就到了。”

　　來自遺民的話讓歌德舉目眺望。

　　然后發現根本看不到所謂的第二條街。

　　喂，你這個家伙沒有騙人嗎？

　　帶著這樣的想法，歌德順著人行道走了一個小時，終于來到了那個遺民所說的王家大道。

　　好家伙，看著街道上如梭的人潮，還有天空中飛行的機車，我的天哪，這就是兩千年后的貴族嗎，真是太令人羨慕了吧！

　　歌德看著那些來來往往的車輛，發出了非常羨慕的鳴叫。

　　真的非常羨慕。

　　不過考慮到自己真的非常餓了，歌德順著街道號牌開始尋找王家大道1705號。

　　第一塊街道號牌上面寫著…1。

　　你開什么玩笑！

　　歌德一邊在心底里罵娘，一邊一屁股坐到了路邊的小攤前，看著眼前飛過來的機械，還有機械上的投幣口與屏幕上一道又一道停留數秒的裝盤食物。

　　歌德思考了一下，在吃這一方面擅長無師自通的一國之主一拍手：“請給我一份蝦肉炒飯！大份的！”

　　機械上的屏幕里立即出現了大碗裝的蝦與炒飯，投幣口打開，上面寫著8的數字。

　　繼續無師自通的一國之主投入了八枚硬幣。

　　機械滿意地離開了，而攤位內部探出一個機械腦袋：“客人，歡迎來到長夜軒，我是主廚，您的炒飯請等五分鐘！”

　　說完，有鍋在他前方升起，歌德看著這個機魂像是一個泰南人一樣開始炒飯，不禁瞪大了眼睛。

　　兩千年后的未來…太棒了！

　　三五第一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