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臨別

　　當天晚間，黃花娘才從平頂山回來。

　　醉花居門外，已有個鹿妖將恭候著她。

　　看著鹿妖，女妖王打發隨行的妖將先回，沒好氣道：“哼哼，你倒是半點也不愿耽誤！”

　　鹿妖躬身答：“花后見諒，實是等得久了，才有些迫不及待！”

　　黃花娘撫著額頭道：“總要等本后挑出別的妖丁管那茶園和鶴十二峰，才好放你出去，采茶辛苦，谷里這些疲懶貨妖丁哪適用？莫急，得你原門下的豬妖整肅，小妖中倒已有幾個不差，待他等晉級一個，就換你出去！”

　　之前可不是這樣說的，鹿妖嚇了一跳，急聲爭辯：“花后以前答應過的！”

　　黃花娘才“撲哧”笑出聲：“叫你急吼吼的來，急不壞你！”

　　見她一臉惡作劇得逞的模樣，鹿妖才把心落回肚子里：“原是誆俺，嚇死哩！”

　　便要被領導提拔到異地去任職，心里千肯萬肯，面上也得裝出舍不得老領導的模樣來，否則老領導心里有意見，鹿妖壓了幾年才得晉級妖將，下面妖丁已成片，表現確實急了些，不過若不是因靈根與黃花娘漸熟，知她不是計較這些的，也絕不敢如此。

　　好在妖怪性子，直來直去的不要太多，黃花娘也不是第一次見鹿妖這樣的，作弄過這鹿妖，心頭舒暢了，才道：“里間說話！”

　　引鹿妖進入內廳，遣退俊妖丁們，待只剩下他們兩個，黃花娘問道：“本后在天上遠瞧著，你先前倒有些不歡喜模樣，是有何事？”

　　鹿妖苦笑一下，向女妖王如實吐告：“晉級妖將，又未能得神通，俺是用不來法術的，想著造化不夠，才有些喪氣！”

　　黃花娘聽后，出聲就罵：“你倒不知足，已學了多少神通，還想如何？雖說本命里自得的造化神通要比外學來的強些，也沒你這般貪的，不知世間不如意事最多么？便你現在休整過的臉，瞧著也只是略順眼些，一輩子沒個俊模樣，倒不見你急！”

　　前有半玄，后有老瘟，還有兩個曾到神通堂聽講的妖將，鹿妖沒指望自身神通能瞞過這位女妖王去，只是怎么又扯到容貌上來了？自家的臉至少已經不丑了啊！

　　俺老鹿又不是靠臉吃飯的，鹿妖苦笑一會，賠笑著轉開話題：“花后可有好神通？俺就要出去立分家，不好丟了萬花谷臉面哩，若有好神通，還請賞一個，權當安撫俺老鹿心傷！”

　　“時日久了，倒與那豬妖一般，臉皮漸厚，可見確實是幾千里同路逃來的！”黃花娘先嗔一句，又道：“合你用的神通，倒也有一個，是本后晉妖將時所得，不知你學不學得成，但也不能白給看！”

　　聽她提到老瘟，語氣親近，莫不是已經勾搭上了？心頭嘀咕著，鹿妖問：“俺是花后門下，出去開分家，還要仗著花后撐腰，山場才立得穩，花后要何物？”

　　黃花娘就哼道：“本后門下，以前出去開分家那四個，經營遠不如你，所以每年各只貢三五十份黃下品即可，你本事大，又要本后九月十八替你看顧看顧山場，不知那日本后也忙的么？”

　　因沒本事移栽活，多數妖王都是成祖節前一日偷采靈根，方便九月十九送去平頂山，聽女妖王這般說，鹿妖才想起那天她也是要出門去偷采的。

　　鹿妖想一會后，道：“若未察覺有賊蹤跡，俺也不會年年請動花后，那平頂山上，想也不是只九月十九才收禮，真有事時，花后提前出門，先采了送去，只要禮到，老祖想必就不會怪罪！”

　　黃花娘眼一瞪：“得，你都替本后安排得明明白白，就按你說的，只是妖王之身，可不好白使喚！”

　　你還拿走十六枚靈桃核哩，俺多少天辛苦才種成靈桃，說好的事，這就忘了？

　　鹿妖腹謗著，躬身問：“花后要何物？”

　　“漲貢！”黃花娘斬釘截鐵地答道：“你初到萬花谷那日，曾夸口每年可上供三份黃上品，如今看來，這數兒還是低了！”

　　三份黃上品，就已經是納貢最少的妖將山場兩倍多，聽黃花娘還要再漲貢，鹿妖忙辯道：“俺如今門下也多，要養活大家子哩！”

　　黃花娘不理他，又道：“要想本后替你防賊，又想得神通，每年十份黃上品，定不可少了！”

　　鹿妖苦著臉剛要開口，黃花娘又道：“本后不要存不住的靈茶！”

　　那就要二十份靈茶才換得回來，鹿妖叫屈道：“花后，同是分家納貢，沒俺一家比他四家總數還多的道理！”

　　黃花娘輕輕哼著：“他四家加起來，也沒你那山場費事！”

　　鹿妖被噎住，好半天后才道：“便依花后的，只是頭兩年種茶沒產出，求免了罷！”

　　得鹿妖答應，黃花娘眼睛都笑瞇起來：“依你！本后明日就遣妖丁去接鶴十二峰和茶園，四日后再親自到兜風嶺，給你送山門石！”

　　圣猿山中的分家山場，山門外立的大石一般都是由妖王親自采了送去，再刻上字，表示主權所有。

　　鹿妖這些年早都打聽清楚了，連新開山場實際可免頭三年貢，也故意只要了兩年，果然哄得女妖王心喜，還以為自己是自投羅網，她多賺一年哩。

　　只是想到女妖王要在山門石上留字，鹿妖猶豫一會，還是開口道：“花后送來的山門石，能否不要刻字？俺們自家弄！”

　　“滾！”黃花娘頓時惱羞成怒：“便你字兒也寫得再好，那是老娘的分家，字當然得由老娘刻，哪輪得到你來現？”

　　“俺就滾，只是花后神通，還未賞哩！”

　　將手搭在黃花娘肩上的時候，兩個都有些不自在。

　　黃花娘除了太過博愛，真是個實在妖王，漲鹿妖山場的貢，也給他看了一項實在的神通。

　　神通“蜂擁”，甚利群戰，發源于人形鼻梁骨，此神通可憑先記住的己方妖怪氣味，群戰時使出，處于一定范圍內的己方妖怪就相當于獲得一個弱化版的“沸騰”，氣力提高三成，又不用減壽。

　　等發源出來后，鹿妖定要試試，這神通可否與“沸騰”疊加。

　　真心實意地道了謝，從黃花娘處出來，撞到鶴妖九皋，這位曾拜門的，鹿妖忙又恭敬行禮，請他有空到兜風嶺去作客。

　　九皋嘆道：“你入門下還沒多少年哩，就要出去自當家了！”

　　鶴妖將除了拜山門當日沒給好臉色，其實也不難處，他精擅風法，前些年教導元香又甚用心，鹿妖笑應道：“俺有今日，也是將軍教導得好！”

　　九皋苦笑：“你長處在神通上，俺是真未教到，反與你學了些！不過今成妖將，可以使‘御空術’，這等小法門就教你一遍，算不曾白拜俺門下罷！”

　　尋個僻靜之地，鶴妖傳授了“御空術”、“定身術”、“禁錮術”、“復原術”等實用小法術，鹿妖再誠心謝，又閑聊幾句，才告別。

　　在醉花居中與老瘟又打聲招呼，才去尋到鋼骨，正要一起離開，女妖王貼身妖丁小翠又來攔住，遞張樹葉給他，道：“將軍教俺寫個‘兜’字罷！”

　　定然是女妖王事后才想起，這字不會寫，遣她來學的，鹿妖笑應著，也不說破，尋塊黃泥端正寫給她看。

　　小翠看著，咋舌道“啥鬼字兒，這般難寫！”

　　鹿妖揮揮手，帶著鋼骨離開醉花居。

　　晉級妖將，骨骼可輕可重，借“御空術”，本身能飛，不過鹿妖這等只慣地上跑的，妖將時真飛不快，便將追風王三根尾羽全煉化到衣袍上，效果也遠不如騎飛行坐騎。

　　不過，鹿妖心頭也明白，自家能飛是自家的本事，也不可能松懈。

　　回到鶴十二峰，鹿妖便叫門下妖怪們準備好，等明日妖丁來接管了茶園，就出發上路。

　　百寶晉級妖將，門下妖丁們該改口稱他“將軍”，不過嫌變來變去太麻煩，碧眼最先回復舊稱，又叫他“老爺”，反正背后也都叫“鹿老爺”的，那些自幼便由他化妖來的妖丁也都隨著，覺得當面叫“老爺”更順口。

　　新小妖是因要搬家，都是三四年前才新化，異種難尋，這次化的就全是凡獸，化了七十多個，不過將來離醉花居遠，妖丁們的生理問題也不好不解決，這批小妖中化了二十多個女妖，又已在平頂山打聽過價格，女妖丁買不起，但容貌過得去的初化女小妖，并不如何貴，兩份黃下品一個，打算等搬到兜風嶺后再買一二十個來，自家慢慢晉級。

　　之前壓制晉級妖將，也不是全為避戰，“再生”神通不刷滿的話，晉級后作為黃中品靈藥的細螭作用就失去，哪能舍得？

　　花了這幾十年功夫，兩年前才終于刷滿“再生”熟練度，再對敵時，除非是內臟這樣的大傷，否則自愈速度能讓敵人瞠目結舌。

　　如今的鹿妖，已在養自家真正可用的鹿角了。

　　不過，當從鹿茸冒尖之日就開始淬煉，精血之氣、神念、月精淬煉過的妖氣不斷澆灌滋補，新生的鹿茸生長得又極是緩慢，兩年時間，竟然才只長出一指長而已。

　　門下妖怪各收拾準備出發，鹿妖自家精神亢奮，在峰下練了一夜“御空術”，徹夜未眠。

　　以萬花谷妖怪以往的作風，接管茶園的只怕要晚間才會到，這次倒來得早，日上三竿便都趕至。

　　卻是蒙哥、老瘟陪著四名妖丁、三十多個小妖同來，尋到鹿妖后，豬妖行禮：“知將軍心急，俺就向花后討了差事，陪著他等來，順便也送送將軍！”

　　獴妖將也恭賀幾句，才領著四名妖丁去接手茶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