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里的雪原上,凄厲的北風裹挾著風雪時刻不停地吹著,猶如無數的妖獸正在對著這片蒼茫大地嘶吼。不過那樣的聲音透過彎彎曲曲的通道到這個山洞里面的時候,便已沒了那等囂張的氣勢,變成細小微弱的一點雜音了。
而此時此刻,山洞里的眾人,更是沒有任何一個人還會注意到外面的風聲,那個冰冷風雪的世界似乎跟這個洞穴隔開了老遠,在他們的眼中,現在只有因為那兩個突然隱隱對峙起來的女子所散發出來的氣場,讓這里的氣氛越來越是僵冷。
相比之下,兩個女子之中的鐘青竹神態算是比較平靜的,她甚至沒有去多看鐘青露一眼,而是隨手撿了一根放在火堆旁邊的柴火,丟進了火焰中。相比之下,鐘青露卻是氣得臉色有些蒼白起來,連嘴唇都微微抿著,冷冷地從側面盯著鐘青竹,卻是好一會兒都一言不發,但是那目光卻是銳利無比。
至于旁邊的幾個男人,則都是面面相覷,永業和尚算是外門的人物,對凌霄宗內部情況不大了解,算是帶了點好奇在一旁觀望,而甘澤與孫友、沈石三人,看起來也是被這突然而來的爭執驚到了,一時也不知該說什么才好。
過了片刻,甘澤皺了皺眉頭,低聲對孫友抱怨道:“好好的你拿什么酒出來啊?”
孫友頓時叫屈,抱怨道:“大哥,這也關我的事,我就是拿出來讓大家高興一下的,誰知道這…”
話音未落,眾人忽然聽到另一頭鐘青露猛然開口,看著鐘青竹冷冷地道:“你這是什么意思?”
幾個男人頓時閉上了嘴,紛紛轉頭看去,只見在火光熊熊照耀之下,鐘青竹臉色不變,淡淡地道:“我不過就是喝了一杯酒,你說我是有什么意思?”
鐘青露神色肅然,看起來是真的生氣了,冷笑道:“什么意思你自己會不清楚么?平日里你自己愛喝什么愛喝多少,沒人會去管你,但是你剛才那樣做,是不是故意做給我看的?”
鐘青竹沉默了片刻,然后緩緩轉過頭來,迎著鐘青露帶著怒意的目光,卻沒有半點相讓的意思,兩人對視了片刻后,只聽鐘青竹緩緩地道:“怎么,姐姐這是連我想怎么喝酒都要管上一管了嗎?”
鐘青露怒道:“說得好聽,你剛才那樣子給我難堪,真的是把我當做姐姐了嗎?”
“沒有。”鐘青竹道。
“你…”鐘青露身子一震,一時間似乎有些不太相信自己耳朵的模樣,伸手指了一下鐘青竹,看起來似乎滿臉驚愕之色。而在火堆的另一邊,凌霄宗的三個男子也是頓時臉色齊齊一變,像是同時意識到了什么一樣。
在這個寒冷的雪夜里,在這個遠離海州凌霄宗本地山門的遙遠北方雪原上,這同宗出身同樣異常出色的鐘家最年輕的兩個少女,竟然是在這樣一副毫無征兆的情況下,忽然開始了撕破臉皮般的決裂。
甘澤若有所思,望著那姐妹二人,眼中目光閃爍著,但自始至終都一言不發;而孫友則是皺起了眉頭,對這兩個同屬流云世家的鐘家姐妹突然決裂,他的心里反而是感觸最深,只是此刻真要說起來,孫友卻很快發現這件事對自己有利無害,所以也沒有開口勸解的意思。與此同時,他還轉頭向沈石望去。
沈石的臉上神色變化的最大,在最初的驚訝過后,一時間看著那兩個熟悉的女子,卻也是不知道該說什么才好。如果可能的話,他會希望她們姐妹能夠和好猶如當初兒時,但是看起來卻是已經回不去了。
他身子動了動,想起身去勸解幾句,但是忽然從旁邊伸過來一只手臂,卻是搭在他肩膀上/將他壓了回去。沈石回頭一看,見識孫友,正要詢問,便只聽孫友湊到身邊,低聲道:“你別說話了,否則很可能你說得越多,她們倆便吵得越發厲害。”
沈石的身子頓了一下,慢慢坐了下來,片刻之后卻是嘴角浮現出一絲苦笑,搖頭不語,目光有些茫然轉向別處。燃燒的火焰發出噼啪的聲音,倒映入他的眼簾里,在這一刻,不知為何,他心里忽然間卻是又浮起了失蹤多時至今沒有消息的凌春泥的容顏,只覺得心頭一陣煩躁,便如亂麻一般,令人心煩意亂。
而在另一頭,鐘青露已經從鐘青竹那冰冷而又突然的回答中驚醒過來,騰的一下猛然站起,盯著鐘青竹,寒聲道:“你這話到底是什么意思?是不認我這個姐姐,還是根本就不想認我們鐘家了?”
鐘青竹淡淡一笑,緩緩也站了起來。
“其實有一個問題,我也早就想問姐姐你了。”
鐘青露皺眉道:“什么?”
鐘青竹看著她的眼睛,一字一字地道:“我從小到大,一直都是跟著你侍奉你長大的,從小將你視作姐姐,卻不知你,到底是什么時候,才真正看得起我,將我看成你們鐘家的一位妹妹?”
鐘青露臉色一板,怒道:“你又胡說什么,當年我爹將我們兩人同時送入凌霄宗,豈不就是姐妹相稱!”
鐘青竹往前走了一步,道:“哦,那你呢?在咱們爬上拜仙巖的那個時候,在青魚島上的最初幾年時候,你心里是把我當妹妹,還是…”她忽然冷笑了一下,目光閃動猶如冰霜冷劍,道,“還是你心里其實也只是看我是個丫鬟下人而已?”
鐘青露脫口而出,道:“廢話,當年我當然是將你看成…”
“丫鬟。”突然,鐘青竹口中猛地冒出這兩個字,打斷了鐘青露的話,然后不去看鐘青露憤怒的眼神,轉過身來,目光在火堆另一邊的幾個男子身上掠過,隨后淡淡地道:“當年的事,甘澤他與我們向來少有來往不知道以外,石頭和孫友算是和我們兩個一起長大的,想必他們二人心里也是有數。你何不問問他們,當年你到底是如何對我的?”
鐘青露冷哼一聲,大步走了過來,沒幾步就跨到愕然站起的幾個男子身前,甘澤看了她一眼,與不欲多事的永業都退到一旁,而沈石與孫友則是站在原地有些驚訝地看著她。
鐘青露看著他們二人,臉頰上看起來氣得有些發白,大聲問道:
“你們兩個老實說,當年我到底對她好不好?我們鐘家到底是缺她吃了缺她穿了還是克扣她半點東西了?還有我到底是不是將她看成姐妹一般?”
她看去似乎真的非常生氣,連身子都微微顫抖起來,一雙明亮的眼眸里只是盯著沈石與孫友,緊緊咬著嘴唇,在等待他們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