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城的葬禮舉辦的比較簡單,參加葬禮的人數只有十多個人。令燕南天沒有想到的是,松下宗一郎和池田雅治也來了。
令他更沒有想到的是,阿城的老大耀哥居然沒有來。自從阿城和燕南天形如陌生人之后,阿城成為了耀哥的左右手。
阿城能夠成為耀哥的心腹親信絕不是因為他能打,或者他能出謀劃策,而是耀哥在阿城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和憧憬。
阿城深受家庭影響,算是家傳的畫畫天賦,他父親的工筆國畫在圈內堪稱一絕,阿城耳濡目染,也練就了一筆好畫。之前,他能夠半路轉學至燕南天所在的中學,就是依靠這一手好畫的才華。
耀哥在沒出道之前,也深愛畫畫,酷愛工筆畫,尤其是白描。閑暇之余,耀哥甚至自己畫過一本連環畫,關于桃園結義的故事。
耀哥常常教訓身邊的小弟,寧學桃園三結義,不學瓦崗一爐香。
桃園三結義中劉關張的故事自是不必細說,世人皆知。
且說,隋唐時期,瓦崗寨46位兄弟共同在賈柳樓為秦瓊的母親祝壽時,一起結拜為兄弟。賈柳樓為賈閏甫、柳周臣兩人合開,命名為賈柳樓,二人也是46兄弟中人。
46個人結拜為異姓兄弟,卻各自打著各自的小算盤,全都是為了自己的那一點私利,根本不顧及其他兄弟的感受。看似46個人好像是一條心,可實際上,他們卻各懷鬼胎。
受到耀哥的影響,這些年跟隨耀哥的兄弟們都比較團結。團隊越團結,越沒有人敢惹,其他街區的幫派也很敬重耀哥,一時間,耀哥威名遠揚,就連瞎了一只眼的大奎,也沒有敢率領大圈幫勢力回來報復耀哥。
說是華人社團,其實,社團平時也沒什么事,都是一些不良少年聚集在一起抽煙喝酒而已。耀哥有許多閑暇時間,跟阿城交流著白描、皴擦、碰染、接染等技法,臨摹臘梅雙禽圖、聽琴圖等,讓二人惺惺相惜,也讓二人的工筆畫功力竟有了宋徽宗的幾分真傳。
知道一點即可,宋徽宗是工筆畫的創始人,傳說,他畫翎毛多以生漆點睛,隱然豆許,高出紙素,幾欲活動。
耀哥希望阿城可以成為一代畫家、藝術家,完成他自己兒時的夢想。他知道以自己的黑道身份,絕對不會被上流社會認可,便將阿城看做了自己的影子,時常督促阿城的畫畫功課。
耀哥對于阿城而言,亦師亦友,但就是這么深厚的關系,卻沒有來參加阿城的葬禮。
另外,姍姍來遲的還有馬克曹操,他一身黑西裝打扮,臉上的墨鏡卻遮不住他的悲傷和不安。
馬克曹操緩步來到燕南天的身邊,嘴唇張開了幾次,終于憋出一句話,低沉道:“耀哥死了。”
燕南天手里一直在摩挲著的墨鏡發出“咔嚓”一聲,被他下意識的捏斷,也讓他馬上清醒過來,自己失態了。
強忍著震驚,他堅持到葬禮結束,深呼吸幾口后,想要接近慕容雪衣,卻看到她身邊的母親,燕南天望而卻步,只能深情看著她,直至她的身影消失在視線里。
四周無人時,馬克曹操摘下墨鏡,松開領帶,吐了口氣,說道:“據說,是大奎帶著大圈幫槍殺了耀哥。”
槍殺,意味著進入了警署視野,就不會是私下解決那么簡單。在加州警界有一條不成文的規矩,不見槍的沖突可以私下解決,一旦見了槍,那就是刑事案件,無法私了。加州的控槍政策極為嚴格。
“這么多年來,大奎就沒有忘記這個仇恨。”燕南天摸了摸鼻子說道。
“獨眼奎怎么能忘記是誰讓他成為獨眼龍的?這幾年,大圈幫一直在打壓強哥的偷渡事業。年前,強哥家族已經金盆洗手,不再涉足偷渡,不是因為良心發現,而是各大偷渡港口都被獨眼奎霸占。”馬克曹操身為警探,知曉的內幕更多一些。
“強哥他們沒有反擊嗎?怎么沒聽耀哥、東哥他們說起過?”燕南天詫異,他想象中的沿海省份的宗族勢力應該很強勢的。
馬克曹操卻冷笑道:“賺取第一桶金后,第二步就會洗白,開始涉足合法正當的行業。這樣才能真正融入社會,甚至融入上流社會。這是每一個幫派的必選之路。就像是阿坤曾經說過,誰想當一輩子矮騾子?”
“這么說,強哥家族算是借勢而為,向警方表態,金盆洗手。”燕南天分析道。
“不錯。他們故意留下線索痕跡,讓警方將注意力從他們的身上轉移到更加囂張的大圈幫身上,想要警方替他們報仇出氣。”馬克曹操臉上若有若無的浮現出一絲冷笑。
燕南天看破不說破:“你們也不想被人當槍使,所以沒有理會。”
馬克曹操點頭道:“我們就是想讓他們狗咬狗,再去收拾殘局。”
“沒想到,大圈幫會這么囂張,新仇舊恨一起算,將耀哥也搭進去了。”燕南天替馬克曹操說出后半句話。
馬克曹操警覺的抬頭,看到遠處停車場里,松下宗一郎和池田雅治并未離去,而是專門等待二人,他提醒道:“看樣子,他們有話說,你去還是我去?”
“我去吧,你的警探身份比較敏感。”燕南天很少和松下宗一郎打交道,二人算是同校的校友,卻不是一個班級。他思量著,松下宗一郎等待自己,可能跟阿城有關。
“燕先生,你知道阿城的死因嗎?”松下宗一郎開門見山問道。
這是一句英文,如果按照日本人的日語來講,應該是燕君,或者是燕桑,但是燕南天不太習慣“君”、“桑”之類的翻譯叫法,內心里的英譯中,自己直接翻譯為先生。
“不知道。我倆已經多年未曾聯系,今日也是匆匆而至,正要請教松下先生,可否告知實情?”燕南天對好友的去世感到惋惜,雖是再無來往,可內心一直將阿城當做好友。
松下宗一郎臉色黯然道:“阿城是被人灌入過量白分而亡。”
“獨眼奎下的手?”燕南天色變道。
“阿城給燕先生留了一封信。”松下宗一郎遞過一封信來,繼續說道,“信里應該有說明。”
“阿城的父母知曉此事吧?”燕南天接過書信,問道。
“知道死因,卻不知道何人所為。你也知道,阿城父母的背景比較特殊,不敢聲張此事,只能委屈阿城,含恨而終。”松下宗一郎眼睛泛紅。
“冒昧問一句,你和阿城,為何關系這么好?”
松下宗一郎面有難色,但還是吞吞吐吐說了一句:“他是我的男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