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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鄧宛芳應該已經死了。”
宿玉岡身后傳來了一道很輕的、極度虛弱的語聲。
他應聲回過頭,就見那個叫程清盈的隊員已經醒了,此時正有氣無力地倚坐在坡頂斜下方的位置,旁邊的虞念白依舊昏迷著。
宿玉岡沉默地看了她兩眼,很快便又轉向前方的郝杰,而他眼底的震驚亦在這個動作中被掩飾了過去。
宿玉岡非常吃驚。
如果不是對方主動開口說話,他險些就沒認出那個渾身浴血的女子竟然是程清盈。
程清盈受傷了?
什么時候受的傷?
傷在了哪里?
傷勢嚴重嗎?
一連串的問題涌向心頭,宿玉岡的心緒有些亂,不得不深呼吸了幾次。
他很后悔方才的粗疏,以為程、虞二人只是像他一樣被地震給震暈了,卻沒去往深里多想。
只是,這時候再考慮這些,顯然已經太遲了。
宿玉岡專注地凝視著前方的郝杰,神情陡然一冷,艷麗的冰藍色巫紋立時如枝蔓般飛快向著兩側臉頰蔓延開來。
三秒鐘后,他身上的氣息已然陰沉得有若萬古堅冰,周遭空氣中也彌漫著一種刻骨的森然,強大的殺機與煞氣交融,令人不寒而栗。
歪在斜坡上的程紫微,輕輕地呵了一口氣。
淡白的霧氣自口中噴出,形若實質的冰冷令這氣息如玻璃窗上結起的霜花,在空氣中短暫地凝結了一息,方才散去。
宿氏咒殺術,果然名不虛傳。
她在心底贊嘆了一句,隨后艱難地挪動起了手腳,向著坡下滑去。
剛才開口說話已經消耗掉了她好不容易聚起的力氣,此時的她連呼吸都覺得心脈劇痛,更遑論再開口了。
向下滑是她如今唯一能做的、且必須去做的事。
很幸運,這斜坡的角度不算太小,即便以她虛弱的體力,也可以借助地形順利下滑。半分鐘后,她終于連滾帶爬地滑到了宿玉岡腳邊。
然而不幸的是,滑行帶來的加速度,卻是遠遠超出程紫微的預估,她甚至來不及伸手抓住那條褲腿,便向著更深處翻滾了下去。
按照這個速度,不出五秒,她一定會狠狠撞上防護罩。
程紫微在翻滾中苦笑了一下。
隨后,她的后領忽地一緊,整個人便已騰空而起。
“清盈你還好吧?”關切的語聲帶著北郡特有的颯爽,傳進程紫微的耳畔。
懸在半空的身體被大風刮得自轉了半圈,眼前現出了一個瘦瘦小小的女孩。
“鐘離,退回來。”宿玉岡低聲下著命令。
他剛才的注意力都在郝杰身上,居然沒發現程紫微滾了下來,好在鐘離嬌這個大力士及時趕到,否則,程紫微就要成為第一個被宿氏防護罩撞暈的隊員了。
鐘離嬌利落地應了個“是”,便輕松地單手提溜著程紫微退到了宿玉岡身后,隨后小心地將她放在了地上,還幫她調整了一下坐姿。
程紫微被那一路翻滾弄得七葷八素地,坐在地上也像個不倒翁,左搖右晃,幾乎無法保持平衡。
鐘離嬌便很貼心給用腿抵住她,給了她一個支點。
“謝…謝謝。”程紫微終于坐穩了,呼吸粗重地道了聲謝,翻滾帶來的眩暈感隨著身體坐正飛快消退。
“沒事兒。”鐘離嬌很有氣勢地一揮手,手里的玩具管風琴帶起一聲悠長的輕吟。
“有事?”宿玉岡背對著她們,身上的氣息依舊很陰森。
巫咒已經完成了大半,現在的他面色蒼白,冰藍色巫紋暫停了向下頜蔓延的態勢。
咒殺是可以隨時中斷的,只要接續的時候不出錯,即可繼續。
“你是不是有事要匯報?”宿玉岡又追問道。
那位程家子弟一向都很穩重,不會無緣無故往坡下滾,宿玉岡斷定對方有話說。
程紫微此時也終于緩過了氣,低聲說道:“我剛才接到了總部…的傳訊,案件有重大…突破。”
她還是很虛弱,但好在離宿玉岡很近,說話不必用力,因此她盡量簡短地將總部關于骨灰、平行世界等信息進行了匯報。
在這個過程中,抓捕小組隊員也陸陸續續趕到,宿玉昆一來就放出雪碧,將防護罩又擴大了一圈,并加固了其上巫紋。
藍綠交織的光罩將所有人護在其中,宿玉岡壓力頓減,馬上分派組員盯緊郝杰,回身走到程紫微身邊,問道:“通訊恢復了?”
程紫微無力地點了點頭:“恢復了一小部分。羅祖大人的傳訊符可以用了,但電子通訊、衛星電話都還是…不行。”
她停下來喘了口氣,又道:“總部要求我們盡量不與郝杰發生正面…沖突。”
“拖時間?”宿玉岡皺起眉。
他的身上依舊彌漫著咒殺術的陰寒,說起話來也是陰森森地,看上去就像鬼片里跳大神的巫師,有點恐怖。
程紫微還是第一次與非本家修真者合作,此時微有些好奇,看了他一眼后才道:
“是的。金前輩叮囑我們不要…貿然動手,他說郝杰可能就是個普通人。”
宿玉岡的神情滯了滯。
他實則并不贊同這個觀點,但也并未置疑,思忖片刻后,便道:“那就和他說話,他好像很有傾訴的欲望。”
他在這里停頓了一下,轉過話頭問:“你怎么受的傷?”
剛才說話時他便發現,全組中除了這個程清盈之外,其余人都沒受傷。
程紫微的笑容顯得很無力:“是我自己弄的,不過傷得很值,我已經基本搞清我們之前都經歷了什么。”
她驀地抬頭凝視著宿玉岡,語氣變得格外凝重:“隊長,你知道我們和總部失聯了多長時間么?”
宿玉岡還沒說話,宿玉昆便插嘴道:“一個月零九天。我記著呢。”
他們在荒漠里迷失了足足一個多月,消耗掉了兩張食物符的物資,其中一張食物符便是宿玉昆保管的,他記得非常清楚。
程紫微聞言卻搖了搖頭:“隊副,你說的這個時長,只是我們抓捕組所有人認知下的時間,而總部那邊給出的時間卻是:四個小時。”
怕眾人不理解,她又加重語氣重復道:
“我們和總部失聯的時長只有四小時,而今天也不是我們以為的二月二十九號,而依然是一個月零九天前的一月二十號,也就是我們與總部斷聯的當天。”
緩坡上有了一陣短暫的安靜。
所有人都在消化著這個令人震驚的消息。
好一會兒后,一個遲疑的女子聲線方才響起:
“所以我們是進入了某個時空裂隙?就像重陽中學那條時空走廊一樣?”
說話的是虞念白。
她是最后一個蘇醒過來的,不過醒來的時機卻很巧,剛好聽到了程紫微的驚人宣布。
于是,對時空異世接受度最高的她,便成了第一個明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