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影儀上方的大多數文字,于蘇音而言,等同于天書,她真是看得兩眼一抹黑。
但這也實在不能怪本宮是不是?
蘇音馬上就想開了,也想到了開脫的說辭。
打從十歲起,她就開始進影棚拍戲,一直拍到了而立之年的現在,期間她當然也經歷過幾次大的文化課考試,考試成績也都還行。
但是,那都是臨時抱佛腳,考前沖刺一個月速成版的,考完試當場就還給老師了,多一分鐘都存不住的。
也正因此,蘇音是與會所有人中表情最茫然的。
就真一丁點都看不懂。
而她的神態也是最輕松的。
反正也搞不明白,那就不搞唄。
趁著眾人沒注意,她掩著嘴打了個大哈欠。
公務員也挺不容易的,這大會小會地連軸轉,還得動腦子、提建議或意見,并不比演戲輕松。
蘇音扭頭往四下瞧了瞧。
這里是離家三公里遠的一處工地,破土還沒動工的那種。
如今正值春節,工地里自是空無一人。薄暮中,幾只麻雀撲楞著翅膀飛過,像潑上天空的幾個墨點兒。
“好像要下雪了。”
蘇音低聲呢噥了一句,注意力又轉回到了光幕上。
與蘇音這個學渣不同,程北郭、宗政東他們有一個算一個,那可都是名牌大學畢業的精英人士,程北郭還拿到了博士學位,端木據說是雙碩士。
就連金易得金大妖,那也是精通遠古華夏文的國學宗師級人物,且因為當年經商的緣故,東西洋的語言他也都還湊合。
這些學霸掌握或精通兩到三門外語,那是標配。所以,他們此時的神態并不茫然,但也沒顯出“我看懂了”的樣子來。
“怎么還有西伯萊語?”十分鐘后,程北郭當先開了口。
他果然不負霸中霸的名號,說話間擰開激光筆,明亮的紅點在那些鬼畫符中最古怪的幾個符號上晃動著:
“這一段似乎是古興都斯雅語吧?”
他很流暢地讀出了一小段音節,吐字非常古怪,可經由他鋼琴般朗然的音線誦讀,卻又帶著奇異的韻律感,像是一段悠然的歌詠。
“的確是古興都斯雅語。”端木衍對這炫技式的表演壓根兒不感冒。
他低頭看著PAD,那上面應該有他記下的筆記,于是他很快便又說道:
“我們請來的五位專家里,有位兩位專家本身就是研究語言學的,其中陳教授認為那是一段西伯萊語,而陶教授則認為那是古興都斯雅語。”
說罷,他也拿起了激光筆,筆端投射出的紅光在那些符號上來回地滑動:
“大家應該看出來了,這兩種文字是并列的。兩位專家對這段唇語有不同的解讀,而且都很堅持自己是正確的一方。”
紅色光點又滑向了另外幾坨符號或文字,那擠在一起的各語種字符已經快要糊成一團了:“還有這里、這里和這里,分歧也很大,每個專家的解讀都不一樣。”
“我說,他們到底知不知道徐芷瑤小朋友只有六歲?”
程北郭顯然已經忘了紀律這回事,重又變得吊而郎當起來,兩手抄著衣兜,歪在椅子上,一副看笑話的表情。
程自省也望向了端木衍。
雖然沒說話,可程自省的眼神卻表明,這一回,他站自家不肖子。
端木衍咳嗽了一聲,表情有些尷尬:
“另三位專家和程隊的看法一致,認為六歲的徐芷瑤不可能會說出那么古老難懂的語言來。
所以,他們分別提出那幾段唇語對應的是琺郎西語、東洋語或是西洋語。”
三個人三種看法,這不等于啥看法都沒有?
蘇音的表情終于不茫然了。
雖然讀不通上面的文字,但端木衍至少說的是華夏語,這她可就聽得懂了。
難怪端木一直在說專家們意見相左呢,還真是左得離譜。一段唇語被楞是被解讀成了五種語言,誰和誰都不挨著,最后甚至連遠古國外語種都出來了。
“嗯,現在小朋友學外語還挺普遍的。”蘇音聲音很輕地說道。
九凰市是準一線城市,教育水平不比帝都差多少,適合學齡前兒童的各種補習班遍布全城,語數外三大項鐵定不可能缺席。
當然,西伯萊語和那什么古語不在其列。
能懂得這兩種語言的都是專家級學者,就算要開課,那也不可能去教學前班。
“端木小友,老朽能不能看看音讀稿?”金易得的聲音響了起來。
雖然自稱“老朽”,但他的聲音卻比大多數中年人都要清和,聽得人心神都寧靜了些。
會議室里似是浮起了一層金與白交織的霧,薄霧中透出青草與風的氣息,清新且明潔。
“多謝前輩。”程自省第一時間便反應了過來,開口道了聲謝。
這金白色的霧氣,顯然是金易得借羅祖盤向會議室施放了一次法術,以使與會者凝神靜心,不再煩躁。
即便隔著一道光幕,蘇音也覺出了那氣息的浩瀚與純凈。
自從以天元真靈補足丹元后,金易得身上的妖氣已經被淘洗得近乎于無了。
在眾人面前,他儼然便是得一位道高人,也只有蘇音能察覺到他身上淡淡的妖力。
一發全體靜心術,使得會議室里的氛圍松泛了下來。
金易得微笑著說道:“我再補充一句,端木小友,老朽想看看用華夏語注音的這段唇語。”
端木的表情有些為難:
“金前輩,晚輩手上沒有注音稿。這五位專家給的一直都是意譯稿,前輩如果需要的話,晚輩這就…”
“不用了。我這里有注音稿。”程自省打斷了他,轉向金易得微微頷首:“您稍等,我馬上讓端木去取。”
說著又轉向端木道:“你去我的辦公室,讓小毅把甲五號文件柜里乙七抽屜里的文件拿給我。”
程毅,程氏宗族中另一個才俊,不到三十歲便已掌握了“回溯之潮”的術力,其天賦水平僅次于程北郭兄妹。
程自省將這個侄子調到身邊做秘書官,應該想要讓他接自己的班。
看起來,相較于自家兒子,他更看好這個穩重精明的遠房族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