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機巧少女不會受傷

　　下課后，搶在喀耳刻爆發之前，路明非一路連滾帶爬蛇皮走位溜出了課室。

　　聽著背后喀耳刻噴發的怒火，路明非只能忍耐心中的愧疚感，默默在心里說：“等下一批魔藥做好了就幫喀耳刻你解除控制。”

然而，路明非轉念一想，喀耳刻現在扮演的角色是喀耳刻·斯內普，在哈利波特的原作故事里主人公們最討厭的老師，她剛剛在上課的時候也沒少針對路明非不停的念叨“格蘭芬多扣一分！”什么的　　路明非突然又覺得，似乎沒有那么愧疚了。

　　“請您好好想想自己在課堂上的所作所為。”

　　“去去去，這里沒小魔鬼你的事情。”

　　路明非拿出了與赫拉克勒斯一起練出來的走位技巧，一路躲開了惱怒的喀耳刻的各種神奇動物使魔的堵截，熟練的溜回了女生宿舍里。

　　每每想到這里，路明非都會忍不住感謝童謠那童真的設定，讓路明非能最大限度的避免上廁所時應該去男廁還是女廁的問題。

　　宿舍內部，白熾燈的光芒意外的耀眼，至于這種性能合不合理路明非不清楚，畢竟他又不是楚子航那種真工科男。

　　莫德雷德、莉莉姆、弗蘭當然全都不在，雖然是課間休息時間，但除了莫德雷德之外，她們都是那種聽話的好孩子，而莫德雷德現在還在安徒生的醫務室里躺著呢。

　　所以，現在這里，只有路明非與奧爾加瑪麗。

　　根本不用特意去尋找，路明非直接看向了房間最角落的地方，理所當然的在哪里看到了坐在地上縮成一團的奧爾加瑪麗。

　　奧爾加瑪麗自己有沒有意識到呢？

　　不僅僅是這次，哪怕在迦勒底還完好無損，她還是高高在上的迦勒底所長的時候，哪怕是路明非剛到迦勒底還在跟基礎培訓鏖戰的時期，奧爾加瑪麗幾乎每一次的、在任何地方，都會下意識的走到最不顯眼的角落里去。

　　哪怕是路明非這種覺得‘心理學’是一種懸疑片里經常出現的超能力的人，都能看得出來，奧爾加瑪麗這股以地位不想當的自卑感。

　　不自然的自卑感。

　　這份自卑感到底是什么？

　　櫻花妹倒是早就告訴了路明非這其中的真相。

　　答案是“良心”。

　　事到如今路明非也懶得去算阿尼姆斯菲亞家暗地里的那些破事了，如果奧爾加瑪麗是一個鐵血冷酷的標準貴族掌權者的話，或許這些事情不會讓她不安，反而會成為她覺得是榮耀的東西。

　　但奧爾加瑪麗有良心。

　　這也跟奧爾加瑪麗的從小到大的生活環境有關系吧。奧爾加瑪麗其實是具備天賦的，世俗所說的天才大多指的就是奧爾加瑪麗這樣的人。

　　但是對于老所長馬里斯比利而言，這樣的孩子（造物）還不夠。

　　說到底，雖然不可能真正的永生不死，但對于魔術師而言延續生命的法子要多少有多少，奧爾加瑪麗雖然名義上繼承人，但所有人都知道，根本不會有奧爾加瑪麗繼承家業的那一天到來。

　　她并沒有接受作為一家之主的教育，從小到大開始就是野蠻生長，不被父母——說到底奧爾加瑪麗真的有‘母親’嗎？——需要的童年對孩子來說是致命的。

　　不被需要的恐慌感，讓奧爾加瑪麗被刻下了近乎如同心理陰影般的自卑，為了克服這份孤獨，她被迫強逼自己裝出一副驕傲的貴族大小姐的模樣，盡可能的想要展現自己的才能，希望拿出成就來讓父親刮目相看——

　　然后？

　　然后就碰上了同樣被父親暗算掃地出門，但卻殺回奪了父親位置簡直‘父慈子孝’的基爾什塔利亞。

　　好死不死的是，基爾什塔利亞的天賦還是天體魔術方面的，與阿尼姆斯菲亞家族非常契合，基爾什塔利亞暴力政變奪權之后，為了穩固自己的地位，理所當然的拜師馬里斯比利的麾下。

按照正常的發展的話，接下來的展開應該是兩家為了穩固盟約，進行聯姻什么的，恰巧基爾什塔利亞與奧爾加瑪麗相差不過幾歲，正好　　但是被拒絕了。

　　對奧爾加瑪麗而言，這件事里最痛苦的，不是被基爾什塔利亞拒絕，而是被馬里斯比利拒絕了。

　　很顯然。

　　馬里斯比利將基爾什塔利亞視為了自己的繼承人，并認為‘自己的女兒’配不上對方。

　　基爾什塔利亞因為從小流落在外，倒也沒有什么魔術師的怪脾氣，對奧爾加瑪麗也沒有歧視，只是在了解現狀后覺得她可憐，但這種憐憫反而讓奧爾加瑪麗強逼著自己裝出來的驕傲更加脆弱了。

　　讓路明非來說的話——

　　“你這什么倒霉蛋啊？”

　　當然這種話路明非只敢在心里說，還沒蠢到真說出來。

　　路明非覺得吧。

　　自己這個時候應該硬氣點，應該像是女性向戀愛冒險游戲里‘霸道總裁’類型的男人一樣，強勢的走過去，拉起奧爾加瑪麗的手，說：“女人！站起來，我需要你的力量！”

　　奧爾加瑪麗身邊不缺少溫柔的人，但要是溫柔有用的話，基爾什塔利亞與奧菲利亞也不至于對奧爾加瑪麗愛莫能助了。

　　奧爾加瑪麗的確不適合當領導者。

　　路明非深吸了一口氣。

　　腦海中醞釀了無數遍的‘霸道總裁’臺詞。

　　但來到奧爾加瑪麗面前，話到嘴邊的了，卻又變成了：“老大，你沒事吧？”的慰問。

　　倒不是說路明非這次慫了。

　　主要是——太羞恥了！太二了！這種傻逼的‘霸道總裁’發言路明非這個直男是在無法理解為啥會有女生喜歡。

　　可能這就是男女有別吧。

　　而且那種臺詞總感覺跟他路某人畫風不對。

　　奧爾加瑪麗將腦袋埋在胳膊內側，頭也不抬。

　　“我們需要你的幫助咧。”路明非繼續蹩腳的不知道算不算安慰的安慰。

　　“沃戴姆。”

　　“？你說什么？”

　　“基爾什塔利亞不是也在這個特異點里嗎？那就去找他的幫助啊，我能做到的事情他也能做得到，而且一定能比我做得更好。”

　　路明非：“確實。”

　　這是心里話。

　　然后路明非就被旁邊飛來的一枕頭糊在了臉上。扭頭看過去，不是奧爾加瑪麗，而是一閃而過的小魔鬼的身影。

　　（哥哥你是笨蛋呢）

　　（不是，這種時候跟她說謊話反而會更難辦的吧？）

　　無法跟基爾什塔利亞比又不是什么好自卑的事情。反正路明非是這么覺得的。

　　況且，奧爾加瑪麗現在的自閉情況，雖然根本上來說是自卑，但直接誘因卻不是那個，而是另一件事。

　　路明非組織了下語言。

　　“我啊，在達芬奇那，聽說了關于霍恩海姆的事情，雖然是他的朋友，但那還是我第一次見達芬奇如此不留情面的稱呼一個人是‘人渣’。”

　　霍恩海姆是魔術師，是煉金術師，因為這個名字經常在路明非看的漫畫里出線，各種意義上的算是二次元的名人，只要與人體實驗有點關系的片場他幾乎都要趕的那種。

　　因為這種仿佛對熟人的親切感，路明非其實對霍恩海姆的印象挺好的。

　　實際上，路明非咬牙補習的那段時間里，迦勒底上面發下來的教材里，也毫不吝嗇對其的贊美之詞，尤其是強調了他的貢獻——其中最偉大的貢獻，就是將自己的研究內容全部公開，任何一個踏足魔術世界的人，都可以免費獲得他的全部研究成果。

　　不說深入，但只是要‘入門’的話，霍恩海姆可謂是將這個門檻降低到了幾乎不存在的程度，堪稱是絕大部分的現代魔術師之祖，名副其實的祖師爺。

　　當然啦，你要是學習成績太差，實在學不會看不懂的話，那還是沒法入門的。

　　就是這么偉大的人物，甚至被塑造為‘反抗傳統貴族式魔術家族的英雄’，這樣被現在的人塑造的絕對光正偉的英雄——

　　用生前跟他是朋友的達芬奇的話來說：

　　“哪怕是我偶爾也會覺得有點想吐啊，尤其是看到后世對他的美化時。”

　　霍恩海姆作為魔術師是有良心的。

　　然而，世俗意義上的‘好人’一詞，絕對與他無關。

　　在進行某些危險并且需要犧牲品的人體實驗時，一般的魔術師會完全忽略那些，但霍恩海姆有良心，他會感到痛苦，但為了自己的偉大理想，他還是會繼續做下去。

　　只是這樣的話或許還好，達芬奇自己也沒少跟霍恩海姆一起為了研究，偷偷的跑到墓地里去挖尸體做研究，但達芬奇之所以覺得自己的朋友‘挺惡心的’、‘是個人渣’，是因為霍恩海姆雖然有良心，但卻沒有覺悟。

　　達芬奇自然也知道自己做的事情很缺德，但為了拯救更多人，他需要足夠的尸體來進行實驗，除非迫不得已，達芬奇都會選擇去挖死刑犯的尸體，但他與霍恩海姆在這之間的決定性差異出現了。

　　霍恩海姆也有良心，并且一直在被良心所煎熬，然后——他沒有承擔的覺悟，而是在搖擺不定之間，不斷的給自己找借口，不斷地說“這也是無可奈何”，然后毫不猶豫的繼續自己的實驗——沒有任何道德底線的那種。

　　說白了就是總想著‘洗白’自己，內心深處很在意別人對自己的看法。

　　良心與道德對霍恩海姆來說，并非是一種規劃‘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坐’的底線，而是一種心理安慰劑。

　　雖然有良心與道德，但這不妨礙他為了達成目的去踐踏。

　　明明從結果上來說是好的，達芬奇也認可了這個朋友，但唯獨這部分的‘軟弱’，讓達芬奇非常不爽，甚至在外界風評一面倒的好評下，達芬奇也會大聲的告訴所有人：“那家伙是個人渣！”

　　哪怕，達芬奇其實清楚，自己這樣罵對方，反而會讓霍恩海姆心里更好受點。

　　“‘他這個人就惡心在這里，明明自己也想要洗白自己，明明自己那么在意風評，但到頭來發現自己的風評一面倒的好之后，反而又開始覺得痛苦與良心不安了，不被罵就渾身不舒服，惡心死人了。’——嗯，達芬奇是這樣說霍恩海姆的。”

　　路明非嘆了口氣。

理了理腦海中，之前模擬‘路香’的思維的時候，所準備好的對奧爾加瑪麗要用的臺詞　　這樣真的好嗎？

　　路明非的心中突然浮現了這樣的疑問。他不清楚這是自己的想法，還是說是小魔鬼的影響，只是突然的，路明非覺得，這樣似乎有點問題。

　　說出原本計算好的臺詞的話，真的能算是自己在安慰奧爾加瑪麗，而不是櫻花妹在安慰她嗎？

不，說到底，自己為什么要對這種事情覺得不舒服啊　　路明非：“”

　　1、就這樣繼續用計算好的臺詞安慰奧爾加瑪麗（‘奧爾加瑪麗’的‘振作’的得到1D50的補正）

　　2、坦言自己還是轉述‘路香’的話（‘奧爾加瑪麗’的‘振作’的得到30的補正）

　　“我接下來的話是‘路香’——就是我開基因鎖第三階段模擬櫻花妹的思維方式的出來的答案，所以你就當是櫻花妹在跟你說話好了。”

　　路明非深吸了一口氣。

　　“——或許你會覺得這是在狡辯，但我還是要告訴你，奧爾加瑪麗，這不是你的錯，雖然你是阿尼姆斯菲亞的繼承者，是馬里斯比利的女兒，但你與那些同樣被馬里斯比利制造出來的人造人沒有本質上的區別，畢竟孩子無法選擇自己的父母的”

　　“瑪麗，你與霍恩海姆不一樣，你不會給自己找任何借口，你太善良了，善良的會理所當然的將自己視為加害者，但我還是要說，在這件事上，在馬里斯比利與阿尼姆斯菲亞家族的事情上，你、你與三日月——與那些迦勒底地下的冤魂們所化作的人造人（亡靈）一樣”

　　“你們都是被神秘的機巧所制造出來的‘人偶’，你無法，也沒資格去背負那份‘罪惡’。”

路明非伸出了手　　1、握住奧爾加瑪麗的手（愛情偏向）

　　2、撫摸奧爾加瑪麗的頭（親情偏向）

　　努力想象著那些戀愛喜劇漫畫中，男主角們對待女主角們的動作，去撫摸奧爾加瑪麗銀灰色的長發。

　　“就當是多了幾個妹妹好了，如果她們有怨念要向你抱怨，至少，我會陪著你一起聽的。”

這樣，櫻花妹寫給自己的劇本就　　“最后的話，是你的真心話嗎？”

　　“？”路明非愣了下。這可不在劇本里啊。

　　不過，這個問題倒不算難回答。

　　“當然是。況且我本來也不覺得所長你是加害者啦，倒不如說你應該像我一樣更沒心沒肺點，這樣活著才不會這么累。”

　　“后面的部分是多余的。”奧爾加瑪麗小聲嘟噥，“笨蛋。”

　　奧爾加瑪麗的‘振作’：（振作補正）611（燃起斗志！）

　　就這樣。

　　不能說完美，也不能說是徹底解決了問題與隱患吧。

　　但至少在路明非的面前，奧爾加瑪麗重新抬起頭來時，臉上的是過去那所有人都很熟悉的，一眼就看得出來是在‘逞強’的裝出來的強勢表情。

　　仿佛只要沒有被看到眼淚的痕跡，少女就永遠沒有受到過傷害似的。

　　“——好！讓我們去好好找三日月聊聊！”

　　嗯，要是說這話的時候，腿沒有發抖就好了。

　　似乎是察覺到了路明非微妙的視線，奧爾加瑪麗原本就有些紅的臉更紅了：“這、這個是坐在地上久了！所以腿麻了啦！”

　　是是是，我都懂的啦。

　　為了緩解奧爾加瑪麗的尷尬，路明非隨口就將不久前聽到的詞匯拿了出來，想要轉移話題：“說起來，所長你知道‘美露辛’是什么嗎？”

　　“美露辛？”

　　很顯然，一聊到了專業話題，奧爾加瑪麗立刻就認真了起來。

　　“那是‘塞壬傳說’的亞種，類似東方的仙鶴報恩，都是‘怪物偽裝成人類的模樣尋求愛情’的傳說，不過美露辛比較特別，她是法蘭西的妖精，因此具備童話的色彩，而且還是‘有翼之蛇’——龍，換句話說就是‘追求愛情善于偽裝的龍妖精’，同時具備龍種與妖精種的特性的高神秘性‘童話種’，代價則是‘真實身份一旦暴露就會萬劫不復’，是在法蘭西民間活躍的與阿爾比昂之龍性質非常相似的”

　　一談到專業知識，尤其是在路明非面前談這些的時候，就會非常認真，將什么煩惱都拋到腦后了呢。

　　這種仿佛強調自己很厲害，自己才不會受傷的逞強的感覺，其實也挺可愛的，對吧？

　　不過話又說回來了。

　　‘追求愛情’？

　　‘善于偽裝’？

　　‘真實身份一旦暴露就會萬劫不復’？

　　‘與阿爾比昂之龍性質非常相似’？

　　美露辛？三日月？

　　這哪怕是路明非，都覺得這是瞎眼可見的關鍵線索蹦跶出來了。

　　“唔”

　　“決定了！既然如此，那就送個禮物給三日月他們好了！”

　　路明非還在困擾，奧爾加瑪麗卻似乎下定了什么決心。

　　她似乎打算制作什么東西。

　　“驅逐邪惡的正義之星——沃戴姆能做的事情、父親能做的事情，我肯定也能做得到！沒理由不好好利用現在的這個適合制造魔術產品的‘童話環境’！”

　　“路明非！來幫我，我要送三日月她們一個禮物——我要制作‘天狼星之光（大令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