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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威名遠揚

  “郭天保,下面我問你問題,三個半月前,你是不是新娶了一個叫做云兒的胡人侍妾?”

  郭天保沉默了片刻:“是的。”這個真的沒辦法抵賴,府中上上下下那么多人,還有莊上的村民也都看見過,做不了假。

  “那好,我再問你,十二月八日晚,你在何處?是否在自己的家中?”

  郭天保喏喏的回答:“不知道。”

  李之弘厲聲問道:“你如何不知?難道連自己最近十幾天在哪里都不清楚了嗎?”

  錢有恒插了句嘴:“李生員,我家老爺最近因為痛失愛妾,內心遑遑,茶飯不思,記不得日子也很正常。我勸你啊,還是問一些老爺知道的吧。”

  李之弘笑了笑:“那好,郭天保,我再問你,你的愛妾云兒是如何死的?請你描述一下,你是否知情,你當時在哪里?”

  郭天保怯懦的說:“她是去河邊浣衣不小心失足掉入河水死的,我當時應該在家吧?她說是要去河邊用最新的肥皂給我洗衣,我沒有攔著,但那天她很晚都沒有回來,到了晚上我才知道她已經失足落入河水了。”

  “這么說,她死的那天你正在家?”

  郭天保一愣:“啊,是的。”

  李之弘追問:“那我剛剛問你十二月八日晚你在哪里,你為何說不知?如果你是為痛失自己的愛妾而傷心,那么她死的那天你應該非常清楚,為何你剛剛說不知道?云兒姑娘的尸檢結果證明了,死亡時間就是在十二月八日晚!”

  郭天保低頭不語,錢有恒一看連忙答道:“哎呀,我家老爺肯定是記錯了,大堂之上這么多大人,老爺緊張也很有可能啊。”

  李之弘冷笑一聲:“郭員外,剛剛只是給你提個醒,不要把別人都當做傻子。你既然如此痛失愛妾,以至于忘了時間,可不至于連哪天死的也記不住吧?你記住了,后面我要問的更是與案情有關,你可要想好了,如果一味的搪塞,最后證據確鑿,你可是要刑上加刑的!

  還有,錢舉人,”李之弘看向錢有恒,“您就不要幫腔了,此案干系甚大,您想趟這趟水,也得看您有沒有足夠的本事,把最后把自己也栽進去了。”

  李之弘向著王玨行一禮:“大人,云兒姑娘的尸體是在其死亡三天后于下蔡縣清水河被發現的。經下蔡縣仵作驗尸得知,雖然云兒姑娘嘴里泥沙甚多,符合溺水身亡的癥狀,但她指甲縫里還有很多麻絲碎屑,血跡斑斑,經檢驗,應當是麻袋之類的物事。縣衙仵作認定,云兒姑娘是被人用麻袋裝入后沉河,然后她極力掙扎,雖然扒出了麻袋,但此時已經沉在河底,慌亂之下吸入大量河沙,就此溺斃。所以,郭天保所說,云兒姑娘是失足掉入河中被沖走一事不足為信!”

  錢有恒站了出來:“李生員,雖然我家老爺說的話不足為信,但這件事情跟我家老爺可沒有任何關系啊?也許是云兒姑娘被沖走后又被人救起,然后那人不知出于什么緣故,又將其裝入麻袋沉江啊,這樣也說得通的。你想告我們老爺,就要拿出證據出來。”

  李之弘瞇著眼睛看向郭天保:“郭員外,你不要以為我可是什么證據都沒有,既然你想死的快點,那我就成全你。大人,請傳證人吳青、郭大、郭四!”

  郭天保一聽到“吳青”這個名字,突然就開始戰栗了起來:怎么,吳青被抓住了?他不是有把柄嘛?不是說絕對可靠?他要供認我,要怎么辦?郭天保急的快出汗了,錢有恒看出了異樣,急忙低聲安慰:“老爺,不要慌,記住我之前和你說過的,你不會有問題的,他們沒有直接證據!”

  吳青等三人被傳訊上了大堂。王玨問道:“汝等三人是何身份,一一報來!”

  三人報出身份后,堂上郭汝霖突然發問道:“郭大郭四,你們說你倆是郭天保府下家丁?為何敢于背主?還是有何冤情啊?速速招來!”

  郭大和郭四早就被錦衣衛找過去談話了,一堂課還沒教完,兩個人都被折磨的只有出氣沒有進氣兒,再說了他們真的干下了殺人的事情,雖然說是自家老爺指示的,可動手的畢竟是自己啊,生死關前,只有把郭天保拉下水,講明是他指使的,兩人才有可能有活路!

  郭大大哭著叩了一個響頭:“大人明鑒啊!我們兄弟倆雖說是跟著郭老爺,但這種傷天害理的事情我們是做不來的,一切都是郭天保這個老色鬼指示我們的。

  十二月八日晚,就這個人,”郭大指著吳青,“這人來了我們府上,屏蔽了所有人,就說事發了,要郭老爺趕緊把云夫人處理掉。老爺有些猶豫,后來云夫人抱著郭天保的大腿痛哭,還摔碎了他的傳家玉佩,郭天保大怒,就叫著我們兄弟倆把云夫人沉河。”

  “我們兄弟倆礙于命令不得不為,但我兄弟郭四留了個心眼,沒有把那麻袋扎緊,想讓云夫人可以逃出去,可后來聽說后來云夫人的尸體飄到了下蔡縣,這就說明云夫人雖然逃了出去,但還是溺斃了。請大人明察!”

  王玨望著渾身發抖、但眼里掩飾不住仇恨的郭天保,又瞧了跪在地上顫抖不已的郭大郭四,心下已是明白了七八分,又瞥了一眼吳青,這人倒是面無表情,于是問道:

  “吳青,你既然是錦衣衛小旗,為何要與這郭天保勾結在一起?”

  “大人,是這郭天保賄賂了我,要我給他通消息,小人也得知了郭天保的一些事情,其中就包括這云兒姑娘的事情。小人從一些渠道得知,陛下要查云兒姑娘一案,而且她還是云洛郡主身邊的婢女,極得其喜愛,我就去提醒郭天保,要他盡快把云兒處理掉。于是就有了剛剛郭大所說的情況,句句屬實。”

  郭汝霖冷笑道:“你一個錦衣衛小旗,說的話又如何當真?”

  吳青苦笑道:“大人,小人已經不是錦衣衛的人了,指揮使大人和劉大人知道小人的事情后,當即就撤了小人的職,現在戴罪等候處理罷了。而且小人所供述的罪狀如果屬實的話,小人很有可能要判一個斬監候,如此大事,小人可不敢拿自己的腦袋開玩笑!”

  錢有恒感覺場面已經快要崩潰了,急忙站出來:“各位大人,就算這個吳青膽敢以性命作為擔保,這個郭大郭四本身就是郭府家丁,如不是大事,也不會站出來反主。可就算如此,還是沒有證據啊?也許他們都是串通好的?”

  左忠文哼了一聲:“拿自己的腦袋做賭注?瘋了不是?”

  錢有恒巧言道:“那也許他們就是瘋了也不一定,說的話當然不作數。他們口口聲聲說,當晚云兒姑娘摔碎了郭老爺的玉佩,可郭老爺的玉佩是自己早就已經不小心摔碎的,這與云兒又有何關系?”

  李之弘真是感覺上天給自己送來了豬一般的對手,微笑道:“錢舉人,晚輩正要說著玉佩的事情,因為這就是定案的關鍵,可你到好,自己說了出來,那就別怪我下手了。大人,學生懇請郭天保呈上其傳家玉佩,作為證據!”

  王玨望向郭天保:“這個要求合理,郭天保,交出你的玉佩,當然,會做好保管的,如沒有實證,還會換給你。”

  郭天保的雙手已經開始不自主的抖了起來,他摸向自己的腰際,剛剛拿出來,李之弘早就一個箭步沖了過去,搶了過來,郭天保急得站了起來,要奪回來,李之弘笑道:“郭員外,放心,此物乃是你指使殺人的證據,學生肯定會保管好的。”

  錢有恒過去扶住郭天保,他心里已經有些不安,感覺這個李之弘可能真的有證據,但心下又有些不屑,一塊玉佩而已,能有什么問題?

  所以他竭力安撫郭天保:“老爺,放心好了,他頂多就是拿那個缺口做一做文章,但那無論如何牽扯不到云兒姑娘。老爺要鎮靜,小心被他詐出來了!”

  李之弘微微一笑:“錢舉人,晚輩可不是要詐人,而是有確鑿的證據,可不像你。”說罷看向王玨道:“大人,這塊玉佩是郭天保隨身攜帶的。吳青、郭大郭四,當晚云兒姑娘不小心摔碎的玉佩可是這一塊?”

  吳青三人看向此玉佩,紛紛點頭道:“沒錯,就是此玉。”郭大還補充道,“當晚摔碎了以后,郭天保還叫人去找一找碎片在哪里,可是沒有找到,于是只能用金子鑲補了一下。”

  李之弘轉身看向郭天保:“郭老爺痛損家傳寶玉,很是心痛吧?不過莫慌,學生已經從把那塊缺了的小塊帶了過來,您看一看,是否可以對得上?”說罷,李之弘隨身掏出了一小塊棱角分明的玉,一看就是從別的整玉上碎裂開來的。

  李之弘將這一大一小兩塊玉給郭天保看了一眼,也不顧他已經完全黯淡的眼神,就徑直走上了堂前,呈交給了王玨。“久聞大人對玉器頗有研究,那不妨請大人看看,這兩塊碎玉原來是否為同一塊玉?”

  王玨饒有興趣的拿了起來,微微使了巧勁,將原本鑲嵌的黃金去掉,兩塊玉竟然真的嚴絲合縫!又比對了玉的材質,看了斷裂處的紋理,仔細研究,旁邊的左忠文和王傅之也是浸染玉器多年的老手,紛紛圍了過來,討論起來。

  郭天保感覺自己要完了,掙開錢有恒,紅著眼睛瘋了一樣,聲嘶力竭指著李之弘:“這一切都是你干的!你當時偽裝成劉二寶的跟班,肯定是借機偷了我的玉佩,然后偽造了這個碎玉,你,你這等伎倆,那里瞞得過大人!請各位大人明察!”

  左忠文喝道:“大膽!不過一個小小鄉紳,竟敢污蔑生員!告訴你,我們幾人都對玉器有研究,這兩塊原本肯定就是同一塊!你這個玉佩碎了的一角就是這一小塊玉,李生員證據確鑿,豈容你在此狡辯!要不是看你在武定侯那里有些薄面,必定治你一個藐視公堂的大罪!來人,把他給我拉回去,既然不想坐,那就不要坐了,老老實實跪下!”

  話音剛落兩個虎背熊腰的差役沖了上來,很是嫻熟的把郭天保摁跪在了地上,郭天保還在瘋狂叫嚷,大罵不絕,蔣瓛惱了:“來人,讓這個東西閉嘴!”

  看著郭天保被慘痛的掌嘴,被打的口吐鮮血,牙齒也被打出了幾顆,郭汝霖賠笑道:“指揮使大人,沒必要這么做吧?此人畢竟和武定侯有些關系,您這樣是否有些不妥,捂住嘴也就是了。”

  蔣瓛望了他一眼,看的郭汝霖心中發毛。“郭大人,我知道您好像是得到了武定侯的一些提點,畢竟都是同宗同族的嘛,不過還算你識時務,知道這個案子輕易沾不得,加上如此確鑿的證據。你識數就好,千萬不要多事,要知道這個案子只是個起步而已,后面還會要辦其他人,郭大人還是希望那些人之間沒有你吧。應該,沒有吧?”蔣瓛意味深長的說。

  郭汝霖臉上笑開了花:“哎呀,蔣大人看您說的,下官也是職責所在嘛,既然本案證據確鑿,下官自然不會多說什么,還請指揮使大人消消氣兒呀。”說罷擦了擦頭上的虛汗。

  王玨等人鑒定完畢,問道:“李生員,此塊碎玉的確是從郭天保的玉佩上摔碎迸開的。可是,它是在哪里發現的?難道是......”

  李之弘肅然道:“大人猜得不錯,此物正是從云兒姑娘的肚子里被仵作找出來的,其實開膛剖腹本是常規之作,但就是這個常規動作找出了關鍵證據。大人,這樣一來只能有一個解釋,那就是云兒姑娘抱住郭天保大腿時,不小心摔碎了此玉,碎塊正好被其抓到。正好此時郭天保惱羞成怒,要把云兒沉江。云兒姑娘當時一定是傷心欲絕,但感受到了手中的硬物,便當即吞了下去,為后來人找尋真正的兇手指出明路。好在天網恢恢疏而不漏,這個證據真的被發現了,學生想,也許真的是云兒姑娘在天有靈吧!”

  王玨又咳嗽了一聲,捋了捋胡子道:“當是如此。如此一來,郭天保指使家丁將云兒沉江溺斃一事證據確鑿,按大明律法當判死刑。其家丁雖為直接殺人者,但屬于聽命而行,而且供認首惡有功,擬流放三千里。至于吳青,其乃軍戶,我府衙不可審之,唯有指揮使大人評斷,或者交予五軍都督府。幾位大人,不知如此判決,是否合理啊?”

  左忠文、王傅之、郭汝霖不約而同點了點頭:“當是合理。那就收押犯人,關下大獄,將此案卷呈報刑部,并交由陛下裁決。”蔣瓛也坐直了,向幾位官員拱了拱手:“幾位大人,辛苦了,一天之內,連斷兩案,相信陛下那里也會滿意的。那么這就退堂吧?”

  左忠文等人等的就是蔣瓛這句話,就怕他瞎說,如此一來就放心了。王玨看著云洛郡主,輕聲問道:“郡主殿下,如此判決,您也是認同吧?”常月站了起來,微微行了一禮:“幾位大人辛苦了,云兒在天上也應當瞑目了,本郡主感謝幾位大人。”

  左忠文等人連忙起身,連稱不敢。錢有恒恨恨地看著李之弘,可他也沒辦法,那塊碎玉一出來他就知道自己絕對是沒把握了,那么這個時候還是閉嘴為妙,頭腦機靈的他早就注意到了。

  大堂外也是一片叫好聲,如此精彩的斷案可是讓這些販夫走卒三姑六婆過足了癮,之前的斷案早就讓許多人大呼滿意,奔走相告,是以堂外圍觀的人也是越來越多,到結案了,郭天保等人被押進大牢,府衙外已是人山人海,摩肩接踵。無數的說書先生也是摩拳擦掌,將李生員一天之內為云洛郡主殿下打贏兩場官司的事跡添油加醋,準備好了無數的版本,在碼頭、客棧、茶館、市肆等人多之處大肆宣揚,十五歲的李之弘也是揚名鳳陽府內,威震江淮兩岸!

  章正也還沒有過足癮,不斷的回味著李之弘的訴訟過程,真是讓他大呼神奇,尤其是證據一個接一個的亮出來,問話的順序也是大有講究,超出自己千萬倍。當下決定,有機會一定要親臨討教。

  李之弘則是陪著常月在給云兒祭奠,雖是冬天尸體不易腐壞,但也很不方便再運至京城了。李如斌也是看著云兒可憐,就在李家莊附近拿了一塊地,專門用來給云兒下葬,看著常月清湯掛面的傷心表情,李之弘極為心疼,想上前扶住又覺不妥,嘆了口氣,不說話在旁邊靜靜地站著。

  李之胤和李之姝肅立在哥哥身邊,不說話。李之胤這段時間瘋狂訓練,已經擔任了家丁連副連長,他看著哥哥的心疼表情,小聲揶揄道:

  “哥,你說殿下會不會是我未來的嫂子啊?”

  李之弘微微一笑:“你說呢?”

  李之姝搶答道:“二哥你就別猜了,肯定是的,所以現在要處好關系,省的以后爹爹揍你沒人能幫你撐腰!”

  李之胤撇撇嘴:“哼,爹爹現在已經打不過我了,而且跑得沒我快。不過大哥,你說你以后要是娶了郡主,那得多招人恨啊!聽說京城好些個公子哥都對郡主心有向往呢。”

  李之姝插話道:“二哥你又忘了,大哥可是經常說過,只要他想,他就可以,這次幫郡主殿下討回公道不就說明了嘛。那些個公子哥兒,能比得上咱們大哥嘛?”

  李之弘看著靜坐在云兒墳前哭泣的常月,看著她,心里變得非常的安寧。這個人啊,是唯一可以讓自己付出一切的啊!這次為你出了頭,又不知道會有多少人暗地里恨我入骨呢?聽了李之姝的話,他倒是心中一慰:是啊,那些人,又算得了什么呢?只要我想,我就可以。大明,你還有什么是可以阻攔我的呢?

  遂雙手摟過弟弟妹妹,看著自己過去和未來的妻子,看著遠方的夕陽投下的光芒,金閃閃的,李之弘不禁瞇了眼......

  “大人!”劉生急匆匆趕到蔣瓛所處。蔣瓛剛剛睡下,第二日就要回京匯報此次案情的消息,聽到劉生來報,倒也不敢輕慢,就又爬了起來。

  “何事啊,這么急匆匆的?”蔣瓛一臉被驚醒的不悅。

  劉生看著蔣瓛身邊的侍從,也沒讓他們撤走,而是附耳上去飛速的說了幾句話。

  蔣瓛的臉色猛地變黑了,怒目圓睜,眼神厲然,狠狠地盯著劉生,幾乎是一字一句蹦出來幾個字:“此事當真?!”

  劉生低頭拜下:“千真萬確,卑職無能,就是剛剛的事!”

  蔣瓛咬牙切齒:“奶奶的,這幫孫子!算他們動作快!”

  (第一卷完)

夢想島中文    律令大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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