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 谷雨(慎買,含白橋)

　　設定：平行時空，如果從一開始，我們就是鄰居。

　　小時候每次放學后遇到鄰居姐姐，她都會摸摸我的頭對我說上學辛苦了，然后在門口攔住我，從客廳拿出小零食放在我手里。

　　零食總是花樣繁多，但是總會有著兩三顆裹著廉價塑膠紙在陽光下閃爍彩光的小硬糖。我喜歡把吃剩下的糖紙洗干凈，壓在日記本最后一頁，時不時抱著那堆壓得平整的糖紙曬太陽，看月亮，那是幼童珍貴的寶藏。

　　后來長大了，鄰居姐姐的身邊第一次出現了另一位漂亮姐姐，皮膚白凈，在陽光下也會像糖紙一樣發光。

　　那天婚禮上鄰居姐姐挽著弟弟走完紅毯上，和漂亮姐姐十指相扣，笑得像在手心化開的軟糖，我抬手看著她臉上漾起的笑意捂著了嘴角，舌尖點在掌心，卻沒有意料之中的甜味。是咸的，我以為是掌心滲出了細汗，后面陌生的賓客把紙巾遞給我，我才發現，原來我哭了。

　　走完紅毯，交換了戒指，聽完感人的故事，就是可以挽手敬酒的璧人。鄰居姐姐一聲白紗站在我身邊，我沒有來得及起身，將人埋在她頎長的影子下，聽著她俯身靠在桌子前面對我說，“要開心”，接著把捏在手心濕漉漉的最甜的奶糖交到我手里。

　　后來我想，小時候的約定總是不做數的，我哭鬧著和她弟弟爭寵，大人只會拍手取樂，她卻應下大人的玩笑話，說等我長大了就嫁給我。我信以為真，那晚回家就把糖紙數得清楚，又將小豬打碎為自己并不富足的儲蓄而難過。

　　大人發現我漸漸不再鬧著吃零食，不再吵著買玩具，以為我長大了，她也笑得摸摸我的頭，我被她眼里的寵溺晃花了眼睛，為小豬遲遲攢不齊與糖紙數量匹敵的彩禮而心急。

　　可是我長大了，糖紙還壓在日記本下，數目沒有增加，小豬肚子里的前早早就夠了，我卻只能把它打碎，用零錢買了化在嘴里突然變得苦苦的糖，和舌根揮之不去的糖精味。

　　我想說她是騙子，寶貝不已的糖果原來一點也不好吃，她原來也像大人一樣盡講些玩笑話，卻又忍不住在心里為她辯護，她是我喜歡過最溫柔的人。

　　捏著濡濕的奶糖，曾經和我爭寵打架的她的弟弟哭得稀里嘩啦，大喇喇地抹掉了眼淚，他看著我紅著眼睛還不忘塞給我一張紙。

　　我拿著紙巾慢步走出大廳，嘴里的糖早就化的干凈。

　　我用力地捏著紙巾，指腹在紙巾上留下淡灰色的陰影，想著，她是我喜歡過的最溫柔的人吶，但是就到這里了，請她一定幸福，月亮請永遠好看下去。

　　我想到這里的時候，擋風玻璃上突然出現了斜絲般的雨點，幾秒鐘便將一大塊玻璃都占滿，匯集得太大的雨滴最先扛不住滑了下來。

　　昨天谷雨，可是天卻留到今天才哭。

　　我想，從這一刻開始，我就真的沒有機會站在陽臺上搬個小凳子傻傻地等。等一個雨天，她沒帶傘頂著包跑進先去，我遠遠看見，沖到門口奪過自己的小青蛙雨傘，然后跑到樓下接她放學回家。

　　我一定會踮起腳尖，把小青蛙雨傘舉的高高的，不讓一滴雨星掉在她身上。

　　我們會一起上樓梯，爬上三樓，然后傻乎乎的我準備回家才發現自己沒有帶鑰匙，被鄰居姐姐揉揉腦袋，乖巧地看著她笑話我，牽著她的手指坐在她家客廳吃奶糖。

　　她會從我的背后環住我，擦拭我貼在脖頸沾上雨氣的發梢，柔柔的毛巾劃過皮膚，像飛鳥的羽毛落在心頭，癢癢麻麻的。

　　等媽媽下班回家把我接回去，我會偷偷在晚上爬起來，把傘打開撐得高高的，靠在墻上劃線，計算我明天早上要喝多少牛奶才能不用墊腳就把傘送到她的頭頂。

　　我叫星見未步，鄰居姐姐結婚那天我悄悄問了抹淚的鄰居阿姨，問她姐姐是不是還是一米六三，阿姨點了點頭我就知道了，被自己咕嚕咕嚕喝下去的牛奶，成功地幫我長過一米六三，讓我我可以和她匹肩，但是不知不覺地我又長了兩厘米，我們就永遠差了那么兩厘米。

　　差了歲月。

　　差了時間。

　　我嘴里化開的苦味薄荷糖，是那天谷雨遲到的雨。

　　鄰居姐姐牽著她的伴侶回家的時候，又下起了雨，她舉著傘，高高地舉過漂亮姐姐的頭頂。我站在門口踢了踢鞋，等聽見樓梯口的腳步聲才“正巧”打開了門，和她們打了招呼。

　　濕漉漉的兩把傘靠在一起，我的傘上面還是幼稚的畫了小青蛙，只是沒有了豎起的眼睛。

　　我問漂亮姐姐多高，她說一六一，我還想再搭訕兩句，就被鄰居姐姐打斷了，她夸我長得快，曾經蹦蹦跳跳的小豆丁現在比她還高了。

　　接著鄰居姐姐從屋里拿出了婚禮的DVD，我接過DVD的時候手忍不住發顫，笑著夸贊她們般配，趁著兩人幸福地笑著偷偷將手背在了身后，又一晃神就進了屋子合上了門。

　　那個下過雨的晚上，我把門外的傘收了回來，整齊地放在玄關的傘架上，沒有再撐開。晚上又爬起來在客廳看DVD，沒有開燈，鏡頭是什么顏色，我的臉就是什么顏色。

　　我看著她們相識，相知到相戀，主持人問鄰居姐姐為什么會選擇身邊這個人，她說，第一次和漂亮姐姐去鬼屋的時候，漂亮姐姐還沒進門就跪地求饒了，而她則甩開了朋友一股腦地沖了出去，等她捂著心口平復情緒的時候，漂亮姐姐淚流滿面地遞給了她一個冰淇淋，那是她吃過最甜的冰淇淋。

　　我看到這里將整個人縮成一團，我只知道鄰居姐姐喜歡吃辣的東西，好像無論多辣她都無所畏懼，甜食總是被她塞給自己。

　　我就那樣不斷地比對，不斷地回想，問題究竟出在哪？原來青梅竹馬永遠打不過天降是真的嗎？

　　屏幕上突然放大了鄰居姐姐偷笑的臉，看著自己的新娘被玩具蛇嚇得花容失色她還能躲著偷笑，我也無奈地跟著笑了，良久，又無奈地找到了答案。

　　鄰居姐姐說，那個冰淇淋不重要，重要的是，那天漂亮姐姐通紅的一對眼睛望著她的時候，她的心臟第一次好像在她的身體里待夠了十八年，死活要往外面蹦，砰砰地蹦。

　　我找到了答案，原來我們不是差了兩厘米，不是差著五年的時間，而是足足差了鄰居姐姐等了十八年的心動。

　　我跟著DVD里的視頻念出最后的祝福語，將自己的聲音藏了起來，“祝橋本奈奈未和白石麻衣，新婚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