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盛夏白瓷梅子湯
出租車最終停在了澀谷街頭，街區一如往常喧鬧繁華，巨型廣告牌交錯橫立頭頂，暮色四合，霓虹彩光已經交融在天色中。正值圣誕節前夕，星見單手拎著包，另一只手緊緊扣住若月的手腕，雪花細細碎碎不斷飄落，兩人身后的喇叭里念著廣播詞。
若月被星見領著穿梭在人群中，雪花在眼前片片滑過，依依不舍地在星見溫暖地手背上融化，若月恍然發現好像所有事物都在朦朧地移動著，除了她躊躇彳亍，瑟縮地躲在星見堅定地背影之下。星見感覺到手里人突然繃緊了身子，驀然回頭，看見若月低垂著腦袋悶聲不吭地跟著她，躲避著行人，星見沒有多問只是放慢了步子任由手掌滑落，牢牢地握住若月攥拳的手，“別擔心，跟著我。”
澀谷區的繁華是眾所周知的，在人們的印象中留下的除了澀谷系辣妹可能就是傳說中的交叉路口，而神南宇田川仿佛被封鎖的街道可能只有星見這樣總愛出門晃蕩的人知道。霓虹燈的斑駁絢爛慢慢沒出兩人的視線，街道漸漸缺少了光影卻保留著特有的現代感，只是缺少了觀賞的人。
“這個時間這里應該沒有人，通常大家都會更晚再來。”星見勾起嘴角搖晃著若月的手，喚她抬頭看看四周。
“是嗎？我沒來過這。”
星見見若月興致不高也不失落，反而指向小巷，巷口慵懶地趴著一只懶貓，身下墊著紙板旁邊還有各種垃圾袋。“這是這里了，我賭你會喜歡，你想不想知道賭注是什么？”
“是什么？”若月配合地笑著。
星見拿出手機熟練地抓拍了一張，“你現在的假笑我已經記錄下來了，一會出來的時候我賭你的笑容比這個更好看。如果我輸了，我就請你吃一頓豐盛的宵夜，不過如果我贏了，”星見頓了頓松開牽著若月的手，“我希望你記住，照片只是承載記憶的寶物，你不必羞愧丟人，只是背叛那份回憶的人壞而已。”
星見拉開背包，從里面拿出五六罐噴漆放在地上，“這是澀谷隱藏的一個涂鴉角，我以前——有個朋友，她難過的時候就會跑到這里到處亂噴，最過分的一次直接把一盒牛奶砸在墻上，不過看上去還挺好看的。”
看著若月認真地環顧四周，努力地依靠昏暗的街燈辨析著墻上留下的涂鴉，星見松了口氣打趣道，“不過我這次沒有準備牛奶，只能玩點常規的，噴漆。”
“你什么時候買的？”若月蹲下來伸手把玩著地上擺放的小罐，仰頭望著星見。
星見則自顧自帶上口罩，又給若月遞過去一個未開封的，“我最近腸胃很好，可不會在廁所里面待二十來分鐘。”星見勾唇，在昏暗的小巷里笑容干凈，明眸皓齒印在若月的眼里。
“謝謝。”若月起身慢慢帶上口罩，眼睛仍舊不舍離開滿是涂鴉的墻面 “不客氣。”說完，一道干凈的白光從若月身后射出打在墻面上，偌大的光暈中勾勒若月輪廓的影子，“上面還有，他們經常搭梯子畫，記得抬頭。”星見舉著手機照出的光暈在若月頭頂暈開，像是一頂光影焦聚的皇冠落在她昂起的頭上。
“與其看別人的，我更喜歡自己玩。”說著，星見隨手拿起一罐黑色噴漆遞給愣怔的若月，“我只買了五個顏色，對我這種繪畫白丁肯定夠了，就請若月老師多多體諒了。”
說完，星見搖了搖手里的鋁罐，拔開紅色蓋子，刺啦的聲音不斷在小巷中響起，幾分鐘后一個奇怪卻清晰的輪廓出現在剛被清理過的墻面上。
“這是恐龍？”若月扶著下巴認真地觀察著。
“這是餓龍，嗷嗚！它會吃掉欺負小孩的壞人。”星見一本正經地介紹著，還為小惡龍畫上了音效。“快試試！”星見把噴漆遞到若月手里，硬塞給她。
“我...”
“隨便畫，我最開始還是畫臭臭起家的。”星見靠著墻角舉著手機，為若月打光，笑著看著她躊躇著勾勒著輪廓。
“若月為什么喜歡這種抽象畫？”星見認真地看著若月不再那么單薄的背影，又偷偷點開攝像機拍了起來。
“可能，是因為沒有答案吧。”若月停下了動作，后撤半步換了一種顏色繼續噴繪起來，“具象畫有著具體的物體存在，只要對比一下就能知道差距，永遠有著正確答案，可是抽象畫不一樣，用抽象畫去描繪自己的感情，永遠沒有正確答案。”
本來只是隨口一問的星見沒有想到若月依舊如此認真的回答她。若月堅定的聲音帶著意外的答案像融化在星見肌膚上的雪花，緩緩融進她的身體，像下樓時一腳踏空，摸著粗糙墻邊的手心溫度變得熾熱，風吹不散的認真卻意外吹動了心弦，蕩起層層漣漪。
星見張口，突然說不出話來，小巷陷入一片寧靜，若月有些奇怪地回頭看了一眼星見，卻只看見對方突然閃避的視線側頭看向巷口熟睡的小貓。“抱歉，是我的話——”
“不是！”星見突然放大了聲音打斷道，“我，我只是有的渴了，我喝口水。”說完，星見通紅著臉迅速背身蹲下拿出裝滿水的水瓶咕嚕幾下喝了一半。
“這么渴嗎？”
“嗯，有點熱。”星見用手背擦了擦嘴角，眼神閃爍拉起衣襟輕輕扇動，無視著若月好奇的目光。
“星見很喜歡攝影呢，為什么呢？”若月轉過頭，試圖重新打開一個話題緩解有些奇怪的氣氛。
“因為小時候經常接觸吧，后面發現照片可以記錄下所有的美好，像一把鑰匙，不管你把這把鑰匙丟擲在哪里，有一天你重新在角落發現它，就能解鎖腦海的寶箱。不過......”
“不過什么？”
“不過我剛剛發現我可能錯了，照片或許并不是真實世界的記錄，只是當時的我的個人意志而已，照片也應該是沒有正確答案的，不一定要把美好以照片記載下來，描繪那份心情就好，不管那份心情是否會因為時間而變遷。”
星見釋然地笑了笑，眼里閃爍著莫名的光，“我好像一直在努力地追求一個所謂的正確答案，其實，正因為沒有標準答案，才更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