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節 變動

　　邊城，張成站在城堡最高處，看著較之前人氣更加旺盛的城堡。

　　前面說過，邊城是這個時代最經典的城堡，屬于那種最中規中矩，簡直毫無特色的類型。所以它基本上和昆吾城是一回事。在城堡的最高處，同樣有一個可以鳥瞰整個城堡,

　　包括城堡周邊的高臺。

　　此時已經可見城堡周圍的田地已經開始耕種，原本方方正正的井田上已經有了耕種的農夫。

　　被犬戎蹂躪過后的土地上，已經出現復蘇的跡象。

　　張成自己都沒想到自己離開居然這么長時間了…世界的時間不對等真的是很麻煩的事情。從這一點來說，作為穿越者（而不是旅法師）其實很幸福，因為地球和這個世界的時間基本上不沖突。在犬戎世界不管過幾天，醒過來的時候地球上都只是過去一夜。反過來也是一樣。

　　在那個戰亂世界里，張成呆的時間大概也就是一個月多吧。但是在這個世界，卻已經過去了四個來月的時間。離開時是初夏,

　　此時卻已經是近秋。

　　遠處田地里耕種的也不是這個世界的常見的作物，而是地球來的冬小麥。其實不只是小麥，還有油菜、青菜、秋波菜、越冬菠菜、絲瓜、辣椒、毛豆、韭菜、秋芹菜、甘藍…反正對于現代地球來說，這些東西的種子簡直到處都能弄到。

　　當然事情急不得，溫水煮青蛙，一點點來。畢竟具體農耕技術還是要慢慢發展的。除此之外，這個世界的各種作物種子一旦帶回地球去，立刻就是非常寶貴的農業資源。

　　沒有部下對于邊城大夫離開幾個月的事情有什么質疑。每個人都知道邊城大夫的身份是新任許男的封臣。領主不在自己的封地，而是在君主的身邊效勞乃是這個世界的常態。不只大夫如此，諸侯也常常如此。在過去，很多諸侯都是在鎬京朝廷里為天子效勞，而自己的封地則交給自己兒子或者妻子打理。如果妻兒不合適的話甚至可以托付給自己的封臣打理。

　　反正張成手下的人也沒合適的渠道去打聽新任許男（也就是昆吾大夫）身邊有沒有張成。

　　事實上，比起張成來說，大家更熟悉這位未來的“夫人”。從一開始邊城這邊就由小丫頭負責發號施令，這種狀態就一直保留下來也沒人覺得有什么不妥。

　　從昆吾城那邊傳來的消息也都是好消息，昆吾大夫已經比較順利的抵達了自己的國家。接管工作還沒有全部完成，但整體來說一切順利。

　　雖然說這個世界消息傳遞困難,

　　但一方面有小丫頭通過商旅打聽消息，另外一方面又有小熊和敖廣提供一些情報。所以張成現在已經知道一些昆吾大夫的情況了。

　　必須要說的是，昆吾大夫確實高瞻遠矚。

　　別看他現在已經以“許男”自居，但實際上他的身份是名不正言不順的。因為冊封他的人，也就是公子宜臼，此時實際上還不是天子，因為他尚未登上天子之位。

　　天子登基，是需要進行公開祭天儀式，等到昊天的承認。當然理論上是昊天承認，但實際上是諸神的承認。沒有祭天儀式，那就不算天子，只能說擁有強宣稱的候選人。

　　不過好消息中也伴有壞消息，好消息就是公子宜臼已經通過周人祖神，也就是后稷的認可。他現在只需要舉行登基儀式就是合法的，受承認的天子了。

　　壞消息是公子余臣也已經通過了后稷的認可。

　　嗯，整體來說，就和地球上那段歷史一模一樣。本來因為周王朝祖神后稷的存在，理論上不應該出現“兩個天子”這種情況。但是因為某種修正力的效果，最終還是發展到這一步。

　　至于為什么…張成當然是不用問也猜得出來。

　　昆吾大夫找到了巫青，另外一邊肯定也找到了一個大巫。對于已經封神的后稷來說,

　　什么東西都比不上大巫重要。

　　后稷封神已經很久,

　　但他的神職一直被困于“農業”。這是個很不錯的神職，但和祂相性并不很符合，所以后稷很努力，但祂確實也沒制造出新的神職來。

　　在這個世界上，神職只有兩個半途徑，一個是昊天賜予（通過獻祭神孽或虛空生物），一個是自己制造，還有半個途徑就是自己制造一個半神職，然后靠著大巫的靈魂來填補完善成神職。按照小熊的猜測，不需要很多，十個八個大巫就足夠將半神職補全成完整神職。

　　有大巫作為賄賂，足夠讓后稷無視節操。就連承認兩個天子候選人的事情也做出來了。

　　反正節操嘛，也就是那么一回事，在后稷心里根本不能拿來和神職比的。

　　現在，兩位天子候選人都在緊鑼密鼓的籌備登基之事。

　　而昆吾大夫就在這種名不正言不順的情況下，順利開展著自己的接收工作。從最新消息可知，通過各種談判協調，他已經得到了諸侯的認可。至于為什么…只能說昆吾大夫真的準備非常的周全。當然從另外一個方面來說，其實昆吾大夫和諸侯之間并沒有真正的利益沖突。由于之前的種種事情，如今昆吾大夫可謂諸侯之中揚名，大家并不想得罪這位新任的許男。

　　公子宜臼現在距離登基為天子只差一步了。只要他沒有登基前暴死，那冊封就是有效的。

　　總而言之，眼下的昆吾大夫是沒有余力關心昆吾城這邊的了，也就是說小丫頭不管做什么都沒人管了。這片包括昆吾城和邊城的地方，以后就是張成——當然主要是小丫頭——做主。

　　地球文明的先進性表現無遺。幾個月時間，整個邊城可謂跨越式發展了一步。

　　雜事有小丫頭處理，上頭有昆吾大夫頂著。犬戎又不來搗亂，照理說張成應該很高興，因為他已經達到了自己原本都不敢想象的位置了——成為這片區域說一不二的土皇帝。

　　當然在這個設計，張成區區一個大夫算不了什么。不過變成諸侯之類張成就沒這個妄想了。畢竟在這個年代還是西周末年，東周都還沒來得及開始，還沒有那么多大夫升級諸侯的機會。事實上，哪怕是地球春秋戰國，也沒多少大夫升級諸侯的機會。只有三家分晉和田氏代姜兩個例子。血統論還將統治數百年，才會隨著“王侯將相寧有種”的呼聲略微松開一點點口子。

　　畢竟，張成是“游士”身份開局的。由游士跨越下士中士上士，晉升為大夫，這本身已經是很了不起的階級跨越了。

　　如果張成不是旅法師，那他自己恐怕會暫時停下來。畢竟就目前而言，他已經達到了穿越者能達到的巔峰。在這個世界，他是統御一方的大夫，已經沒有什么生命危險可言。在地球上也自然可以安享平靜寬裕又幸福的人生。

　　當然成為旅法師之后，張成就沒那么在意了這種幸福人生了。

　　這次的穿越之旅收獲極多，除了得到很多好用的卡牌之外，現在的張成對于旅法師到底是怎么回事有了進一步深入了解。

　　可惜有的時候，知道的太多并不是一種幸福。

　　上一次穿越到那個王子統治的世界的時候并沒有這種感覺。張成記得整個過程：進入世界，來到物質界域，然后一路搜索人類蹤跡，順利的見到了那位大叔阿波王子。最后用自己的各種卡牌和大叔交易互換，最終大家友好的互相告別離開。

　　整個過程非常順利，說是穿越，但更像是一次遠足旅行。對張成來說，從頭到尾就沒什么危險可言。雖然有敖廣的示警，但這種警告并非確定的，更大可能是自己嚇自己。

　　但這一次的穿越之旅就完全不一樣了。張成真正的嘗試了一次旅法師的正牌穿越之旅。好吧，其實也沒那么正牌，因為那個世界的神祇對旅法師幾乎沒有敵意。

　　那些神祇只是比較高級一些的韭菜，祂們也沒有保衛世界的使命和責任了。

　　張成在天歌聯系自己的時候主動離開，因為他知道在那個世界呆下去只會越來越危險。

　　他現在終于明白“臨終遺言”里，那位前輩為什么說那種話了。

　　“…你可以在諸界行走，旅行，但不要指望自己可以停下腳步。因為每個世界，或遲或早都會感應到你的存在。世界會主動排斥你…”

　　前輩說的有點委婉，他應該說的更明白一些的。但實際的意思就是那個意思。旅法師為什么不能停下腳步？這并不是旅法師運氣不好撞上神祇，而是他注定要撞上神祇。

　　所以終究，神上之神才是旅法師真正的敵人。神祇只是祂的爪牙而已。

　　其實張成早應該想到的。因為虛空城堡的緣故，他可以代入世界樹的意志。虛空城堡只是某個滅亡世界的一個小碎片，但本質上是一致的。張成代入世界樹的意識的時候，那在虛空城堡的范圍內，他也是無所不知的。別說一個人，就連最微小的一粒灰塵，他也可以掌握。

　　換一種地球人比較熟悉的說法，位面之主正是傳說中的拉普拉斯妖。事實上還不止，位面之主的力量不是拉普拉斯妖能媲美的，拉普拉斯妖只是位面之主的一部分能力。

　　祂不能直接毀滅旅法師僅僅是因為旅法師不值得祂出手。但哪怕如此，祂也可以通過種種手段，用間接的方式，借助其他存在的手來消滅旅法師。

　　世界的惡意…這就是真相。

　　原本張成以為世界的惡意源自神祇，現在才明白來自神上之神。旅法師為什么必須不停的旅行，因為只要停下來，神上之神就能編織出惡意的命運。

　　只能不停的走，不停的離開，不和任何東西產生長久的接觸，避免位面之主產生更大的惡意，編織更嚴密羅網。但哪怕如此，最后依然要以離開這個世界收場。

　　如果想要做點什么，特別是要收集卡牌，那惡意就會更濃更快更有效。

　　當然也不能說全部都是壞消息，比方說現在張成知道，旅法師并不是面對世界的惡意就無能為力。因為旅法師的卡牌不在神上之神的計算范圍內。

　　就像是張成之前被困半位面，如果拋開卡牌不談，這就是一個必死之局。但實際上，張成起碼也有小熊和次元裂縫兩條退路，隨時可以離開。以至于這個陷阱在他眼里完全不存在。不止如此，他還有一把可以殺死神祇的弒神之刃。

　　那位神上之神設計了一個圈套，雖然最后的結果是張成滿載而歸。

　　不過這種失敗對神上之神來說微不足道，祂可以失敗一百次一千次一萬次，但只要贏一次就徹底贏了。而旅法師每使用一次卡牌，就等同于被神上之神了解更多一分。

　　但是，依然有很多疑問。比方說地球，又比方說這個世界。

　　張成完全不覺得這個世界對他有什么惡意——現在他在社會層面上已經成了一地之主，真正的“封建”領主。在力量方面，已經是16級的戰士兼法師，收攏了一大堆卡牌，還有小熊這樣的助力和敖廣這樣的盟友。要說這是惡意，那只能說這種惡意越多越好。

　　晚風拂面，讓他思緒萬千。正在此時，卻聽見身后一個睡意朦朧的聲音。

　　“張成哥哥，你在這里啊？你已經睡醒了？”

　　“啊，稍微有點興奮。”張成回答道。他不用回頭就知道是小丫頭出來了。

　　和地球上一樣，兩個人都有午睡的習慣——只要條件允許。

　　事實上兩個人已經將這個世界的一些生活習俗進行了一些改變。別的不說，什么桌椅床鋪之類家具已經堂而皇之的擺進了城堡里面。又比方說一日三餐，又比方說午睡…這些地球人的奢侈之風已經悄然吹進了這個原本淳樸簡單的世界。

　　反正作為邊城大夫，也沒人會在這些方面給張成（或者小丫頭提意見）。

　　“興奮？你想回去？”小丫頭湊到張成身邊，效法張成的姿勢，靠在欄桿上，用一種很可愛的姿勢歪頭看著對方。

　　“嗯，時間快到了。”張成回答道。按照小丫頭所說，今天就是穿越回去的時候了。

　　主要事情已經完成，但為了奪取神職還需要更多的一些準備。

　　“對了，有個事情想告訴你。”小丫頭說道，她似乎想起了什么，神色之間相當嚴肅。

　　“你是說那個治療法術的效果？”

　　張成之前給了小丫頭很多治療法術的卡牌，目的就是為了了解自己這些治療法術牌到底能發揮什么樣的效果。畢竟游戲里的數據，或者這個世界粗淺的觀測，都比不是科學的，精確的實驗報告。能夠正確理解自己的力量，才能更好的使用。

　　“不，不是這個，是另外一件事情。當然那個報告我也準備好了，回去之后可以給你看。”小丫頭說道。“神之代碼失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