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節 動亂紀元2

　　無上庭的大門打開了。

　　一群身披金銀裝飾甲胄的神祇走了進來。

　　領頭的是一個看上去宛如中年男人的神祇，事實上祂的外貌和人類并無任何差別。祂留著色澤暗藍的短發，甲胄外面披掛著筆挺的鐵灰色披風。披風上有著深紅的紋路，似一道道凝固的血痕蛇行，又像隨時會燒融的金屬鱗片，絢麗又華貴。

　　“至高之父…”在看到這個神祇的時候，張成就莫名的知道這位神祇的真名。這是至高之父，也是人類的主神。

　　在祂身后的女神則是生長及肩長發，宛如黑色瀑布一樣的直發被她頭頂上銜尾蛇形的金屬發箍所收束。她面帶微笑，甲胄下方聯結者裙擺。這是…嘉拉…祂是人類愛情和婚姻的女神，也是至高之父的伴侶和神后。

　　更后方則是掌握著勇氣和戰斗的艾恩，那是他們的長子。此外后面還有大大小小，總共十幾個神祇。祂們都是人類的神祇，在這個殿堂里，祂們都以人類的面目出現。雖說外貌如此，但所有的神祇身上都散發著明亮的光芒，這是祂們自身神性的體現。

　　人類的神祇在無上庭里占據一個角落。除了至高之父默默無聲之外，其他神祇在彼此交頭接耳，似乎討論著什么。

　　從門外又有新的神祇進來了。

　　這次進來全身穿戴著一批穿著冰晶甲胄的高瘦身影，領頭那個祂頭戴水晶冠冕，身披白色披風。縱然整個人只是默默邁步，依然散發著有如山川般巍峨沖天的氣勢。祂步履堅定，舉止不似血肉之軀，而是一尊活著的冰雕。

　　冰霜王子赫爾，這是冰霜精靈，亦被稱為霜族的主神。在祂身后的諸神亦是如此，他們如冰雪一樣冷酷而堅定。

　　又有新的神祇進來了。這次來的是全身長滿毛發，獠牙透過嘴唇外翻的獸人諸神。他們同樣在殿堂里選了一個角落站定，自己人站在一起，和其他神祇保持著一定距離。

　　神祇來了一批，又來一批。蜥蜴人的諸神，精靈的諸神，魚人的諸神，半身人的諸神，牛頭人的諸神，半人馬…每一個種族的神祇都以自己種族的面貌出現，在無上庭里占據一個位置。說也奇怪，無上庭的面積看似不大，但不管來多少神祇，他們都能很容易的在里面找到一個屬于自己的角落，和其他群體保持著距離。

　　不過，諸神之中，也不是嚴格以種族區分。有些明顯屬于不同種族的神祇也會聚集在一起。

　　這些神祇的容貌氣質動作也許有所差別，喜好審美有很大不同，衣著打扮更是差異很大，但所有的神祇顯得健康，強壯，有力。祂們身體表面散發著代表他們神性的光芒。

　　只有一個例外。

　　在大門臨近關閉的時候，有一個神祇從門外跌跌撞撞的沖了進來。這個神祇衣裳破舊，身體表面污垢叢生，骨瘦如柴。祂孤身一個，別無同伴。祂似乎想要加入到其他群體中來，但在祂接近的時候，其他神祇都露出嫌惡的表情。沒有任何群體主動接納祂。

　　祂沒有辦法，只好湊近人類這邊。也許是因為兩個種族外貌上有相似之處吧。

　　“葛流沙！”至高之父喊出了對方的名字。“滾開！”他說道。身后他的長子艾恩毫不客氣的抓住了這個名為葛流沙的神祇，將他干凈利落的朝著外面一推。于是葛流沙被推的跌跌撞撞的沖向另外一群神祇。正是霜族那邊。

　　艾恩厭惡的看了看自己的雙手，顯然剛才的動作讓他有沾染污垢的不悅。

　　赫爾嚴酷的臉上流露出一絲不滿。葛流沙跌跌撞撞的被推過來，差點撞到了祂。祂的手握在佩劍之上，差一點就拔出來了。但是最后一刻，他松開了握劍的手，避開對方，順帶伸出腳略微一勾，這個宛如乞丐一樣的神祇直接在地上摔了個狗吃屎。

　　與會諸神一起大笑起來，毫不吝惜的表達自己的輕蔑和嘲笑。

　　那些強壯，優秀，身上布滿光輝的是神祇，而這個衣冠襤褸，渾身臭穢，骨瘦如柴，丑陋衰弱的身影也是神祇。這個身份是不容置疑的。無上庭只會允許神祇進入。

　　祂的名字叫葛流沙，是砂族的主神，曾經也是雄踞一方，光彩奪目。祂也曾經如同此刻的其他神祇一樣，光榮的站在無上庭之中，全身上下籠罩著神圣的光輝，擁有自己獨立的位置。

　　但他現在只是一個神憎鬼厭，人見人笑，不被任何一個群體所接受的棄兒。

　　因為在上一輪天地大劫的時候，祂因為怯懦而拒絕參戰。

　　但天地大劫并不會因為祂的拒絕而中止。沒有臨凡神祇的幫助，砂族毫無懸念的在戰爭中被擊敗了，最終被滅族。騰蛇駕霧，終成土灰，砂族遭到了無情的淘汰。所有參戰的其他砂族神祇盡數在戰爭中隕落。

　　沒有臨凡參戰的祂縱然還能幸存在神域，但是卻成了無根之木無源之水。祂的力量本質，祂的神性隨著時間推移一點點的消亡腐敗。最終落到如今這個地步。

　　縱然祂現在后悔不甘，卻也無能為力。砂族都已經滅亡了，就算有，也只剩下極少數微不足道的幸存者，祂還能做什么呢？

　　他還殘留著最后一絲神性本質，但那也只是時間問題。如果他沒能找到靠山，沒能復興砂族，那一切就不可挽回。現在，唯一的可能就是加入其他人，在其他種族庇護下重新復興砂族。

　　但沒有任何一個神祇會忘記祂的怯懦。沒人需要一個懦夫站在自己身后。

　　最終，他只能勉強起身，站在一個無人在意的角落。周圍所有的神祇都主動的距離他更遠一些。大家都知道他距離徹底消亡已經不遠。沒人愿意沾染失敗者兼怯懦者的霉運。

　　明明無上庭上面空空蕩蕩并無他物，然而此刻頭頂上天空中卻有鐘聲回響，恍如來自冥府的回音，一聲更比一聲苦重業深。

　　諸神也不再關心其他，皆是屏息聆聽著鐘聲，小心查看著四周。

　　無上庭的高處墻壁上，有一個浮雕圖案散發出金色的光芒。它慢慢從墻壁上升華而出，化為一個巨大的天平，懸浮于諸神頭端之上。

　　諸神皆靜靜等候著。有的神祇稍微緊張，有些則極為放松。希洛，精靈的主神，甚至還有閑暇在這個時候和身后的諸位神祇偷偷聊著什么。

　　精靈上一次已經經歷天地大劫，按照慣例，這次不會讓精靈一族參戰。

　　有金色的光芒不知從而來，宛如燈柱一樣至上而下籠罩在至高之父的身上。

　　至高之父欠了欠身，對著前方的天平行禮。“人類準備好迎接任何挑戰了。”祂說道。

　　又有一道光芒落下，落在狼人之神莫凱迪身上。祂雖然名為狼人，但實際上和狼差別還是很大的，祂抖動自己皮毛，高舉爪子，對著天空發出一聲代表應戰的嚎叫。

　　第三道光芒落在龍人諸神頭上，這是和蜥蜴人很相似的種族，同樣外貌，同樣覆蓋鱗片，最大的差別在于他們背上長了一對龍翼，以及頭上還多了一些犄角。領頭的那個晃動著那宛如爬行動物的頭顱。祂神情高傲，面帶微笑，似乎對這個選擇并不在意。

　　第四道光芒落在了邊上不死生物諸神的頭上。領頭的神祇頭戴水銀王冠，身上披掛著帶有死亡和毀滅的符文印記的長袍。祂乍一看簡直就像是死神，但細致看去的話卻明白祂代表的不是“死亡”，祂代表的是“不死”。

　　和其他神祇們成群結隊不同，祂的身后只有寥寥無幾的幾個身影。這位頭戴水銀王冠的王者沉默無聲的接受了自己的命運。

　　沒有新的光芒出現，四道光芒已經是極限。這也意味著新的天地大劫已經選了參與者。他們將是下一個階段的主角。四個種族之中，至少有一個要被獻祭給天地。

　　天平之上，出現了一個巨大的錘子。錘子從空中落下，將天平的虛影打了個粉碎，化為無數的光芒消弭于諸神頭頂之上。

　　希洛，精靈的主神，此刻已經來到至高之父的身邊。祂面帶笑容，主動開口邀請。

　　“精靈愿意為人類提供幫助。”祂說道。

　　“感謝精靈一族的援助。”至高之父沒有拒絕。抬眼看去之時，不死生物和狼人并無人搭理，而龍人諸神周邊已經圍上了好幾個其他種族的神祇。祂們正在討價還價。

　　除了精靈之外…沒人看好人類嗎？不過至高之父至少可以發現狼人和不死生物根本無人搭理。特別是后者，不死生物的本質和其他任何種族都不同，以至于被所有人歧視。

　　只不過這種歧視中還有些許畏懼，不比剛才的葛流沙。大家不敢接近。

　　當然，精靈諸神的援助從來不是無償的…也不可能是無償的。這種場面已經上演過無數次，以后也會繼續上演下去。

　　“他們覺得龍人才可能會成為最后的勝利者。”

　　無上庭的大門重新被打開，那些打算冷眼旁觀這場浩劫的神祇已經開始離開這座殿堂。祂們事不關己高高掛起，此時并不是表態的大好時機。他們或許如商人一樣，日后有機會低買高賣，或許如鬣狗一樣，加入分享失敗者尸體的盛宴之中。

　　四個被選擇的種族的神祇是最后離開無上庭的。在無上庭的門口。四位主神從各自群體中走出，而天空之中有四根號角落下，落于四位主神之手。這是戰爭的號角。

　　毫不猶豫的，四位神祇一起吹響了號角，代表新時代的浩劫自此開始。

　　世界數百年就要經歷一個輪回。

　　幾百年供諸多種族生存發展，繁衍生息。幾百年的和平和興盛之后，天地浩劫就要就要開始，這場浩劫持續時間不定，但不會超過百年。

　　世界的力量開始收縮，為了供養日益繁盛的世界。必須有一部分弱小的種族要被獻祭掉。這是神上之神規定的律法，亦是這個世界所有智慧生物不可逃避的命運。

　　至少有一個失敗者將被淘汰，將被獻祭給天地，換來下一個和平紀元。勝利者將奪取失敗者的一切，繼續繁榮昌盛，直到下一次被天地浩劫選擇。一切智慧種族的皆是如此。

　　當戰爭結束，世界將恢復和平與繁榮，文化興盛，資源充沛。列族之間雖有紛爭，但并無戰亂。但當戰亂年代到來，真理和良知將被血腥與殺戮吞沒。

　　因為至少有一個種族要被獻祭掉。這段歷史只能由血與火交織而成，群星的光輝也會被無盡的黑夜所遮蔽。

　　至于現在…

　　神上之神審判的鐵槌已經落下，戰爭的號角響徹于天地之間。對于這些被選擇的種族來說，只有勝利者才能幸存。

　　“怎么樣？”小熊的聲音將張成拉回了現實。旅法師才發現自己已經額頭滿是汗水。所幸機械裝甲內部有濕度調整設備，幾分鐘之后，冷汗已然消失。

　　“還行。”張成回答道。雖然冷汗直冒，但整體來說也就類似于看了一場身臨其境的3d電影而已。回頭一想也沒什么可怕的。“這個世界…要發生大戰了嗎？”

　　“是啊！”小熊說道。“看樣子這個世界是以一種穩定的速度進行內部更替呢。原來昊天還可以這么做的嗎？為什么祂要這么做呢？”

　　“內卷。”張成心中想起了一個詞，與此同時，他莫名其妙的明白了這是怎么回事。

　　這個位面之主，在壓榨自身的潛力以求發展啊。祂激烈的變革，在自身內部完成優化，每當浩劫降臨，將有大批神祇和凡物的生命進入靈魂界，化為世界本身成長的力量。

　　普通的位面之主根本無需在意這些，因為世界的生死循環一旦完成，會源源不斷的為祂提供力量。世界因此而不斷發展壯大。但是這個世界的位面之主似乎覺得這個速度依然不夠快，所以想要周期性的來一場大收割。

　　這是位面之主發掘自身潛力的一種體現，只不過這種情況對于這個世界的智慧生物而言，未必就是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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