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節 真相

　　兩人湊上前。羌戎的水平也就是氏族部落的檔次，并沒有什么“只許批發不準零售”之類的規矩。張成拿出幾枚中貝，很容易就換來了不少香料。

　　這卻是某種帶花的藤蔓…有著一種讓人神清目爽的香味。而價格卻也不貴——這些羌戎顯然初來乍到，懵里懵懂的，并不曉得討價還價的技巧。因為姜考在邊上的緣故，張成沒有拿出穿越三大神器（玻璃、鹽、珍珠）來交換，而是使用了貝幣。

　　“我想…”張成其實想把魚人做成卡牌帶走的。按照這個世界的規矩，他是合法的得到了這些奴隸。不過哪怕是虎臣，張成也是遵從他的意見。所以這件事情上他也早就想明白了——當然具體實施要等姜考離開之后再說。“到時候再說吧。”

　　姜考開始和羌戎們閑聊，想搞明白這些半人羊到底是從哪里來的。因為這些家伙確實不像是職業商人。雙方的語言本來處于半通不通狀態，需要手勢和表情來配合才能勉強交流。幸好張成有翻譯器在，算是解決了這個問題。

　　半人羊的回答其實也在預料之中——他們是通過傳送門來的，或者說“挪移之術”來的。至于哪里來的傳送門呢，這是因為東海君的緣故。東海君制造了一道來往兩地的傳送門，允許自己的信徒穿行。

　　這個事情其實張成見識過。曾經的巴蛇就用一個分身來維持了一個傳送門，將數千蜥蜴人傳送到了昆吾城的邊上。東海君用傳送門的方式，已經引來了不少羌戎信徒。姜考聽到這個消息也許只是解決了一個疑惑罷了，但是張成聽在耳朵里，卻能清楚的感覺到東海君在下一盤大棋。

　　首先，利用東海神是個宅神不管事的機會，從而成功的支配了萊夷。然后以萊夷為基礎，北邊初步控制了獫狁，東邊試圖染指東夷，中間和諸夏達成約定，然后隱隱之間又和羌戎扯上關系。在布局的同時，它很巧妙的避開了犬戎和南蠻…避開了和那些神祇的沖突。毫無疑問。雖然張成所知肯定只是東海君布局的一鱗半爪，但是依然能清楚的感覺到東海君正在積極進取，一張大網正在鋪開。

　　“原來是…東海君的緣故嗎？”果然是有志于封神的大靈。

　　現在，稍微能夠理解東海君的思路了：東海君走的不是正常路，不是那種“我庇佑你，你信奉我，你的生老病死我全包了”的原始信仰。它神力不足，不能有求必應，所以選另一條更為簡單也更為節約路徑，那就是傳播技術。就像是地球上黃道婆封神一樣的。信奉我，我教給你技術！然后我在技術里可以藏著一手。聽話就讓你一切順利，不聽話就讓你一無所獲。

　　“對了，姜兄，”離開羌戎這邊后，張成突然想到了之前淮夷的事情。“你說這城里，除了我們之外，還有其他諸夏嗎？”

　　“這個…不太可能吧？我之前可是找了很多人，但基本上營丘沒商旅想來歸城。”姜考也是迷惑這個問題。“之前的人都是一去不回。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是奴隸。”姜考說道。“賢弟可還記得獫狁？如果當時沒有賢弟搭救，我恐怕就會被賣到這里來了。”

　　說到這個事情，姜考還有幾分后怕。當然并不是很強的后怕——他有著哪怕被俘虜也能贖回的自信。畢竟在這個世界上，除了萊夷、虎方等寥寥幾個例外，絕大部分智慧種族并不會把其他智慧種族視為食物。畢竟大家已經進化為文明的奴隸制社會了嘛。

　　“奴隸嗎…”張成開始有些疑惑，但是馬上意識到這是正確回答。因為這是一個奴隸制社會，奴隸就是奴隸制社會中最常見的商品。既然如此，那么作為一個貿易城市，歸城這里肯定有奴隸市場。事實上找到這地方一點都不難。他們只是問了問中途遇到的一個淮夷，就已經知道了地方。

　　“我們不如，把這些奴仆賣掉。”姜考悄聲說道。他這是為了張成著想——雖然這些萊夷已經是奴仆了，但是就算是姜考也知道這個關系持續不了太久。張成終歸是要離開歸城回去的，而魚人沒辦法在陸地上生活太久。所以賣掉萊直等人，對張成來說是一個減少損失的辦法。或者說是最好的辦法。

　　“這事情先放放，等以后再說。”早就打算把魚人做成卡牌的張成當然只是含混的應付。“不過我們去看看倒也不錯。想去的話，估計要趁早了。”

　　此時時間確實已經不早。眾人加快腳步，走向歸城的奴隸市場。

　　奴隸市場位于城市一隅，是一個獨立的小島，只有一座橋梁溝通，以及一個獨立的碼頭。雖然說整個歸城的各處市場都有巡邏隊（不過張成覺得其實沒什么用，因為大家在這地方其實都不敢亂來），但是只有城門口有站崗的衛兵。而這座橋梁卻是一個例外。就和城門一樣，這邊有一整隊的魚人士兵在執勤。從這一點來說，這些城市設計的時候顯然考慮過這個問題。

　　想進這個地方也和別處不同，進來的人一致要繳納高額保證金。不過這對于姜考和張成來說并不是難事。

　　此事時間已經不早，但是他們到來的時候正好看到一艘滿載奴隸的船只抵達碼頭。超過二十個淮夷奴隸被從船上帶下來。

　　之前張成沒見識過這些蜥蜴人的老弱婦孺，現在他終于見識到了。蜥蜴人的女性和男性還是有明顯差別的：她們體型更小，鱗片也更加細密，頭要稍微寬大一點。這讓它們以地球人標準看起來稍微顯得有點萌。未成年的蜥蜴人自不必說，體型很小，幾乎都依附在母親身邊，用畏懼的目光打量著這個陌生的環境。

　　張成也許是在這個奴隸制世界呆了不夠久，所以對于這種場面依然不是很爽。

　　在一名萊夷士兵的配合驅策下，這隊奴隸跟著一個奴隸商人離開碼頭，往島嶼中間走去。要特別說明的是，這萊夷士兵的注意力大部分都在一個幼年淮夷身上。他在不停的咽口水，還時不時的用舌頭舔自己的牙齒。雖說看上去下一秒鐘就會撲過去，將這些可憐的家伙生吞活剝吃掉。不過最終，萊夷士兵什么都沒干。只是執行了自己作為一個士兵的本職工作而已。

　　張成注意到身邊的姜考距離他很近，呼吸急促。麻蛋，這場面確實有些怕人。萊夷那種充滿食欲的目光——就算之前萊直等人襲擊，他們也沒表現出這種饑渴感。

　　淮夷奴隸之后，是一群風夷奴隸。

　　這群奴隸顯然就是另外一種身份，也就是戰俘。他們幾乎都是成年男性，不過哪怕跨種族也能感覺到他們神情沮喪，而且雙手都被帶上了桎梏。其中不止一人身上有未痊愈的傷口。

　　東夷內部戰亂頻繁…看樣子傳聞不虛。張成心中這么暗想著。

　　他們開始沿著島上的道路向前。整個島可以說被分為兩個部分，可以被簡單的稱為批發區和零售區。通常例如老弱婦孺之類都在批發區，如青壯年男子都在零售區——當然批發區也有。不管是奴隸還是奴隸商人，都是涉及各個種族的。有蜥蜴人，有蛇人，有豺狼人，有半人馬，有半人羊，有魚人…幾乎有著張成來到這個世界后見識到的一切種族，當然也有人類。沒有人類奴隸商人，但是有人類奴隸。

　　這些奴隸應該是獫狁們劫掠綁架而來的，而非戰俘。因為他們從衣著上看上不是牧民就是農民，沒有貴族，沒有武士，甚至沒有士兵。

　　張成注意到幾個衣著華麗的淮夷商人——盡管很多蜥蜴人都是沒衣服的，但這顯然只是一部分蜥蜴人，貴族之流顯然衣著很講究，也許比人類還講究——在人群中游走，他們還時不時把目光丟到這邊來，并且在竊竊私語。

　　張成心中一動，偷偷的召喚出了千夢魔君。后者在這個世界活動的時候幾乎是隱身的。它很容易湊到了那些淮夷商人身邊。并將自己聽到的東西轉給張成這邊。

　　“完全沒有發現目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們已經在這里轉了近10天了…”

　　“喂，這是大巫占卜的結果，是絕不會有錯的！我倒不擔心滯后，反而要是有人提前，那就麻煩了…”

　　“大巫”這個詞讓張成意識到了什么。他停下腳步。這個時候他正好處于“批發區”的邊緣，身前正好是一群準備出售的蜥蜴人奴隸。這些不是強壯的青壯年，而是清一色的老弱婦孺。他們顯然屬于銷路不好的貨物。所以注意到張成停下腳步的時候，那個奴隸商人直接湊近過來。雖然是沒開口，但顯然就等著機會推銷自己的貨物了。

　　姜考都有些奇怪。“賢弟看上這些淮夷了？”他有些不解。從這里把奴隸販賣到營丘確實可以賺個轉手錢，問題是如果你真的想賺錢，那有的是更好的貨物。奴隸這種商品嘛…大家都懂的。其實并不是很方便的貨物。

　　張成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表面上他在打量著奴隸，實際上在仔細的和千夢魔君溝通。

　　“…這些諸夏的話，不用問也不可能是齊侯之子的…”

　　“齊侯之子？”也就是說，姜太公的后代…人類東方最重要的諸侯之一，齊國。

　　從種種支離破碎的信息中，似乎淮夷的大巫進行了占卜，確信齊侯之子會來到歸城。所以淮夷們一直在城里搜索齊侯之子的蹤跡。不用問也知道，他們想要抓住此人作為人質。一旦活捉齊侯之子，那就等于在政治上多了一張相當重要的籌碼。

　　至于為什么齊侯之子會來歸城…張成卻沒想明白。莫非是來拜會東海君的？這個倒確實是有可能。亦或者想要和萊夷通商？不過這種情況下抓住齊侯之子，這不等于野心昭然若揭了嗎？或者干脆引發一場戰爭？

　　不過政治上的東西總是很復雜，雖然張成沒想明白，卻不影響他了解這個事情。

　　原來如此，是誤會了…等等，姜太公…姜考？他的目光從面前的淮夷奴隸身上轉到了姜考身上。突然之間很多問題都有了答案。如果姜考是齊侯之子，那一切都可以解釋了。

　　可是姜考的等級太低了。齊侯之子，哪怕是沒有繼承權的孩子，那也是會被冊封為大夫，占據一城作為領地的啊。以昆吾大夫為標準…這大夫出門要是沒15級，簡直不好意思說自己是個大夫。也就是說姜考簡直就是屬于那種不學無術的類型？

　　等等等等…他腦子里想到了很多，想到了游戲，想到了現實，想到了姜考的表現，想到了之前發生的事情…

　　如果按照游戲時間線…姜考將被獫狁俘虜。獫狁是去拜見東海君的，也就是說姜考會有極大可能被帶到歸城里賣掉。大巫占卜到這一切，所以淮夷將其買下很容易。

　　然后…由于其特殊的價值，他肯定要被養起來作為人質。考慮到東夷內部的紛爭，以及東海君及萊夷在東夷中超脫的特殊地位，那么將姜考留在歸城，委托萊夷看守是最好的選擇。這個人質很重要，不會被隨意浪費。肯定會被關在歸城很長時間。

　　玩家抵達營丘的時候，戰爭剛剛結束，甚至說尚未完全結束。然后玩家來到了歸城…當玩家開啟了“拯救人質”的任務的時候，所有歸城的NPC全部變成了紅名。

　　一切全部說的通了，也沒辦法不紅名，姜考是非常重要的人質，絕不可能被輕易放走。

　　但是，如果任務成功，身為上士的玩家成功的將姜考救走…他就會得到“冊封為大夫”的獎賞。

　　雖然不是實權大夫，不是真正的得到一座居城（其實這也很難說，也許只是游戲無法表現），但是現在在莽荒世界待久了，張成也明白這絕對是非常慷慨的賞賜。昆吾大夫想提升為諸侯，必須冒失去領地甚至全族生死存亡的風險。張成在昆吾大夫手下想被提拔為大夫，必須完成艱巨得幾乎根本不可能的任務。由此也間接的證明救出人質的這個任務非常不尋常。

　　另外還有任務中得到了物品…和游戲中非常類似…

　　“賢弟，你這樣看著我…是怎么了？”姜考對著張成的目光，被嚇得后退了兩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