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所有第一眼看到金龍的人一樣,別墅里的眾人全部都目瞪口呆。別說他們了,就連早就有心理準備的小丫頭海蒂看到敖廣的時候都得結結實實的呆上那么一呆呢。
“各位上午好。”小丫頭第一個打招呼。但是哪怕她打招呼了,眾人的目光還是在那條在空中懸浮的金龍身上,這玩意太超自然了,也太醒目了,以至于你根本沒辦法把目光挪開。
科學的世界通常容不下太多的迷信。哪怕人人都把上帝掛在嘴邊,但是真正擔心地獄和審判的人還是很少。所以當出現一個真正的,無可置疑的不科學東西之后,你的第一個本能絕非接受,而是想要否定。
所以在場的人都沒有第一時間做出反應,他們能做的就是呆呆的看著這條龍,然后懷疑自己是不是出現了幻覺。
金龍發出了一聲龍吟。肉眼可見的波紋從身體發出,以一種似慢實快的速度迅速席卷了周圍。這就是艾倫在昏迷過去之前最后看到的東西。
他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一個浴缸里。頭上是低矮的天花板,邊上可見盥洗池。
這個地方他認識,事實上這里他使用過不止一次。這里是游艇的衛生間,就是停靠在別墅小碼頭邊上的那艘游艇。它表面上似乎是富人的喜好,但其實也可以充當危急時刻一條可靠的撤退路線。不過他知道老板從未使用這條逃生路線。
事實上,與其說這里是逃生路線,不如說這里是一個隱秘屋。
衛生間的燈沒有開,光線昏暗。但肌膚上傳來的觸感告訴他,浴缸里有水。發生什么事情了?他迷惑的回憶著。一條金色的,如蛇一樣的龍…那東方的龍。對于合眾國居民來說,因為有很多唐人街,所以他們其實也是知道東方龍的形象的。但知道歸知道,那龍軀真的出現在現實里的時候你的第一反應還是不相信。
這不怪他。哪怕土生土長的共和國人表現也不會比他更好。
為什么我會在這里?而且…水面上滌蕩著淺淺的波紋,浴缸明明不是很大,但因為角度,竟無法一眼看到到底這水有多少。一股寒意順著皮膚爬上他的身體。他不由得打了個冷顫:“我在這里躺多久了?”
他扭動身體,想要爬起來,但是沒用。因為他清楚的感覺到自己的手腳居然是如此乏力,以至于這個本來很簡單的事情都做不到。
“怎么回事…我的身體…好冷…”是某種藥物的結果嗎?
身體沒辦法動,所以他感覺自己體內的熱量在迅速流逝,連心跳都緩慢了許多。有水珠滴答滴答順著浴缸邊緣滴落,除此之外,屋內再無其他聲音。
“救命!”他發現身體雖然沒辦法動,但是他依然能發出喊叫。
似乎是聽見了他的叫聲,衛生間的門被打開了。一個矮個子走了進來。艾倫認出這個人正是之前那個和龍一起出現的少年——雖然只有一瞥。這不是他的錯,畢竟和金龍比起來,這個少年就顯得太不起眼了。
“你…你是…”看到來的人并非他熟悉的仆人或者保鏢之流,律師有點驚慌。
“你好,艾倫先生。”少年頭戴一頂老式的帽子,臉上有不少雀斑。不過除了這兩點之外他倒沒有特色。“正好我有幾個問題想問你。你的老板…或者說你的合伙人告訴了我一些,但我需要知道更多。話說我都搞不清他叫什么名字,他至少有六個以上的名字,每個名字都還有一本護照。甚至那些護照都還不是偽造的!”
艾倫定了定神,他從聲音和相貌上就判斷,這確實是個孩子。
“是你把我關起來?我建議你立刻讓我離開。否則我會告到你全家破產!你爸爸,你媽媽,還有你的兄弟姐妹,全部都要變成流浪漢。而你自己更是要從少年監獄坐起,一直坐到老年監獄為止!”他威脅道。這個年齡的孩子還是可以很容易被唬住的。
“我相信你。他們都說你是個好律師。”少年聳聳肩。“如果你能到警察局或者法院,你也許真的能做到這些。當然前提是你能到警察局或者法院。”他停頓了一下,又補充了最后一個詞。“活著到。”
艾倫的聲音被這最后一個詞給窒住了。良久,他再次開口,換了一個聲音。
“我是一個律師,你知道…我必須因為我的職業操守…”
“我知道你的職業操守。”少年打斷了他的話。“不過現在我們不是在探討怎么鉆法律或者邏輯的漏洞,雖然你最擅長這個。這么說吧,我想知道凱特謀殺案…的一些細節。你可千萬別說你不知道。”
“凱特謀殺案?”他當然知道這個。事實上,這件事情就是一切的起因。
“我想知道,你的老板,或者說你的合伙人到底想干什么?我從來沒聽說過你們這些黑幫的人居然這么有哥們義氣。你一定知道真相,不是嗎?”
“基于我的職業操守…”他話沒說完,少年伸出一只手,將他的腦袋向下按在了水里。冰冷的水立刻從四面八方而來,將他淹沒。
受到水的刺激,他情不自禁的閉上了眼睛,想要掙扎翻騰。但他體內的藥物一定很多,他的四肢衰弱的簡直像是不存在一樣。他現在即聽不見又看不見,仿佛世界只剩下自己,在不斷下沉。除了水聲之外就是絕對的安靜,他能聽見自己心臟在跳動。
而冰冷的水刺激著每一根神經,他摒棄一切多余雜念,用最后的力量掙扎著,尋求著氧氣和安全。他不知道過了多久。如果他是受過訓練的冷靜者,他可以通過計算自己的心跳來猜測時間。但可惜他不是這種人。此刻的一秒鐘簡直就如一個世紀那么漫長。
當他再次能夠把頭部露在水面外大口呼吸的時候,他聽見了少年再次重復了這個問題。
“你們為什么對凱特謀殺案這么執著?”
“那個被殺掉的家伙不是普通人!”律師一邊嗆水一邊趕緊回答道。他知道這是很簡單的水刑,但他從未知道它居然如此殘忍難捱。“他是有人托付比爾照顧的!”
“那個流氓不是普通人?比爾負責照看他?”少年似乎聽不懂。
“比爾幫很多政經界的大人物做事,這就是他能生存下來的理由。”為了避免被第二次按在水里,艾倫用最快的速度回答道。“那個流氓是某個大人物的私生子。比爾負責照看他——不是那種精心照看,但至少要保證他活著。但他被那個女孩殺了,那比爾必然要有責任。雖然那些大人物可能這輩子都不會過問私生子的事情,但是萬一他們過問了,那比爾必須交出兇手,或者至少要知道兇手在哪里。”
“原來如此…所以你們的辦法就是讓凱特進監獄…”而不是直接用一顆子彈解決問題。
“進監獄是最好的選擇。這樣萬一大人物過問起來,比爾能交出殺人兇手。如果她在外面,那她可能藏到什么比爾找不到的地方去。”
如此一來倒是能明白對方的起因和動機了,難怪要費神費力,而且要硬剛到底。但是作為代價,那個叫凱特的姑娘就得在鐵窗里呆一輩子,起碼也是20年。
“第二個問題,”艾倫聽見少年問道。“和你們合謀想要殺海蒂的人是誰?”
“不,我沒有…”
少年的手第二次用力,將艾倫的腦袋再一次按進水里。這一次情況要比第一次嚴重得多,因為艾倫嗆水了。在他終于能離開水面后,他的口鼻之中不停的流出大量的水,咳嗽不已。
離開水面好幾分鐘時間,他才能稍微回過神來。
“我不想聽到狡辯,”少年說道。“而且你也不要以為我什么都不知道。”他說道。“在隔壁樓頂平臺上有著八個全副武裝的家伙。按照原定行程,一旦海蒂用滑索到了那里,她就會被第一時間逮捕。她會被沒收掉所有通訊工具,然后坐著電梯一路到地下停車場里。電梯被調整過,會直接從樓頂到地下室,中間不會停頓。如此一來就不可能有人知道到底發生了什么。而停車場距離樓梯口最近的那個位置則停著一輛改造車。兩個人在車子邊上負責看守。一旦海蒂上了車,她就完全不可能有逃走的機會。她會被帶到哪里呢?我不知道,因為沒有調查。但是我肯定,她不管被帶到哪里都會失去自由…縱觀這整個過程,我看不到哪怕一絲你在電話里反復提及的善意,只有惡意。或者用你更熟悉的說法,這叫挾持和非法監禁。”
“所以我很自然就猜到了一些。如果你和此事無關,那么正確的做法是撈一票,或者干脆賣個人情。沒有理由會出現這種嚴密的,滴水不漏的安排。你在確保海蒂再也不會出現在這個世界上。所以那些濫殺無辜的暴徒到底是誰派來的真的值得商榷。不,應該說根本不需要想就知道…”
少年的聲音夾雜著一絲難以形容的憤恨。“玩金融的絕不可能使用超寬譜雷達生命探測儀,他們壓根沒這個概念。只有真正懂得斬盡殺絕的黑幫才會這么做。不,黑幫都不會這么做!”
“那個…”
“但是玩金融的那些人物想殺我們倒是很正常,你在電話里說一群金融圈的失敗者想要報復她…我相信你說的是真的。告訴我那些都是誰?”
艾倫不想回答,他知道有些事情泄露的后果是不可想象的。那些人物的能量可和海蒂不同。海蒂是億萬富翁,但是卻只是暴發戶,既沒有根基也缺乏一些必要的意識,甚至可以說充滿了一種不合時宜的,小人物的天真幻想。但是那些人不一樣,不是他能惹得起的。
他的頭再一次被按進水里。
這一次他的意志其實比上一次堅定很多。或者至少以為自己堅定很多。但只是過了很短的(理智知道很短,但感覺上很漫長)的時間,他清楚感覺自己胸口如同被一塊巨石壓住,就連脖頸上的血管都慢慢凸顯出來。他手腳冰冷,身體出現了一種無力感。
他第一次在水下睜開眼睛——雙眼一眨不眨的望著水面。他的瞳孔在渙散,水面離他仿佛越來越遠,眼前的黑暗卻越來越濃,那是一片幽深到令人絕望的黑暗。肺好像被擠扁,無法形容的憋悶感覺充斥在他心頭。
他第一次清楚的感覺到什么叫死亡,以及發現自己正站在死亡的邊緣,朝著那個方向眺望。
他再一次浮出水面。這一次他沒有嗆水,但在他張開嘴大口呼吸的時候,蒼白的臉上已經遍布青筋,血管外顯,脖子上一根根大筋在動。
“等等,我想我們可以達成一個協議…我有錢,可以…”他最后掙扎了一下。
少年發出一聲嘲諷的笑,他從口袋里掏出了手機操作了一下,然后將手機界面放在他眼前。那是一個手機銀行的APP,上面清楚的顯示著余額 怎么可能…律師的呼吸又加快了幾分。那是一串長到令人絕望的數字。
“這些只是我的零花錢。”少年說道。“你就不用想著收買的事情了。你的全部財產加起來也不如我的零花錢多。”
“怎么可能…你是…你有錢也沒用。”律師絕望的說道。“金錢只是一條標準線,它將大部分不合格的人隔絕在外,但是只要過了標準線,那么地位上下劃分就不再以金錢多少進行了。那些大人物不是你能惹得起的…”
“那就是我需要考慮的問題了。”少年打斷了他的話。
律師報出了一連串的名字。少年顯然對于這些名字都不陌生,最后他聽見了一個名字。
“這個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是政府的官員,不是什么金融圈子里的人。”
“是的,但他和比爾有交情。”
“這交情足夠他加入到這樣一起謀殺和恐怖襲擊之中?”這完全不符合常理。
“是海蒂自己犯下的錯…他想要海蒂關于大腦研究的技術資料,但是她徹底的拒絕了。”在說話的時候。“所以他樂意推動這種事情發展…”
“大腦研究的技術資料?”少年表情有點錯愕。海蒂什么時候搞出這種高大上的東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