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的時間一晃而過。
張成這幾天大部分時間都花費在營丘的市場里。現在的營丘和游戲里的營丘是完完全全兩回事。眼下他所處的這個地圖聚堆是游戲里沒有涉及的場所,這里與其說是“邊境要塞”,不如說是一個大型市場。
昆吾城畢竟只是小角落,夏墟那也不是正常合法的貿易都市。毫無疑問,在物價方面,營丘遠比昆吾城和夏墟更有代表性。
有一點可以確定,人類對于那些發光的、精巧的、剔透的、細致的工藝品有著天然的審美傾向。地球上無數考古例子都證明了這一點。在很久以前,人類就用精美的石頭或者貝殼來做成裝飾品,裝飾自己。這個世界也沒有例外。或者說一個技術落后的蠻荒社會,基本上不能對地球工業時代的產物有著正常的估價能力。
在地球上,各種玻璃工藝品是漂亮但是廉價的玩意,但是在這個世界就完全反過來了。
張成之前看著夏安拿著一個很爛的(只能用很爛來形容)的玻璃杯當做寶貝。現在他拿出了十二個玻璃杯子,就換來了一大堆的魔杖。
另外還有一個東西,就是珍珠。
要是放古代,珍珠那也是有機寶石,價格絲毫不遜色于其他各色寶石的。歷史記載近代有一位沙皇,花費了巨大的成本制造出了“珍珠王冠”,被其他的君王羨慕不已。但是自從科技突破,珍珠變成可以流水線生產的貨色之后,事情就變得截然不同了。各種珍珠首飾包括珍珠本身,都變成了很廉價的低級貨色了。隨隨便便網購就能買上一大堆,不值什么錢。
毫不意外的,在這個世界,一枚大小和光澤出色的珍珠,足以抵得上一枚玉戒。
張成在這里用二十二枚珍珠做成的一串手鏈,換來了一件游戲里從未出場的盔甲。不是普通的那種金屬甲胄,而是一件用不知名皮革做成的皮甲。不是拼湊而成,而是整張皮革做成的。事實上你說它皮甲都不合適,更確切的應該形容為皮衣。
張成身上貼身的軟甲是整個游戲范圍內最優秀的盔甲之一。事實上如果以戰法兼職來說,這盔甲甚至是最好的盔甲。但是脫離游戲的范疇那事情顯然就不一樣了。張成不知道為什么自己在游戲里抵達“邊境要塞”的時候沒有買到這件盔甲。想來這件皮衣盔甲應該在戰斗中破損了,亦或者被某個法師買走,不出售。
另外,這幾天工夫也證明之前那位魔法奇物商店的店主沒有說謊。因為這幾天大大小小各種各樣的店鋪商販都接觸過,沒有遇到出售“龍漦碎片”的情況。
不過這些說起來都只是小事了。因為張成現在要面對的是最重要的事情。他想要真正的來一次穿越。
他現在不想如正常的旅法師一樣,通過根源界進入混沌——首先,進入根源界非常兇險。前面說過,和世界的其他界域不同,根源界是位面之主主要注意力所在。就算是旅法師也無法確定位面之主是不是注意到了自己。一旦被發現,那就是一場生死攸關的追擊戰。至于混沌海…世界之外的情況旅法師之書有提及。所以張成知道如果旅法師不知道目的地坐標,這通常意味著一場漫長到幾乎難以承受的旅途。事實上,根據旅法師之書的內容,正統的旅法師遠沒有外人想象的那么幸福。由于被位面之主和諸神敵視,所以在世界的各個角落里旅法師都要小心翼翼的茍活,就像是老鼠一樣。離開世界的范圍則要封印在自己的卡牌里,在無盡的混沌之海中進行著近乎永恒的漂泊。說起來感覺就像是漂流瓶——一切都是聽天由命。
不過張成面對的情況有所不同,他可以借助蓋婭的力量來往兩個世界。應該可以。
按照時間的估算,今天已經是穿越的時間了。
雖然說有信心借助蓋婭的力量回到地球,但是張成不能確定到時候回發生什么事情。是否他的兩個身體會發生某種沖突呢?亦或者自己的意識回歸本體,這個身體的原主突然就…恢復了本身的意識?話說一切都是有可能的。
但是張成知道自己遲早要面對這種情況。旅法師和穿越者兩種身份,兩種力量之間的沖突。
再怎么糟糕,也不至于一下子就死掉吧!
不管怎么說,心里有點忐忑。這是得到旅法師力量以來這么久,感覺最忐忑的一次。只能說,未知的東西總歸讓人覺得恐懼。
他將東西收拾好耐心等著。
那股強烈的睡意果然如期而來。不過前面說過,這種睡意雖然強烈到幾乎不可抗拒,但是并不是瞬間生效。穿越者們只要愿意,堅持個幾秒鐘,至少從客廳跑到臥室還是能做到的。就在這個短暫的瞬間,張成將自己裝入卡牌之中。
現在,唯有他的意識以一種不可名狀的方式停留在虛空之中。
這種感覺他還有記憶。那一次,穿越的力量似乎特別弱,所以他當時也是意識脫離了自己的身體,如幽靈般懸浮在天空,用一種第三方的視野看著自己沉睡的身體。當然現在就沒有身體了,只有卡牌。與此同時,他清楚的感覺到一股強大的力量在吸引著他此刻虛無的身體。拉力持續著增強,他也無心抗拒,所以那股力量宛如一個漩渦,將他的意識和卡牌帶起,飛向不知名的天空彼方。
但是和上一次不同。上一次這種狀態超乎他的承受能力。無法形容的信息流,龐大,混雜,宛如七彩斑斕卻又油膩惡心的垃圾一樣瘋狂的涌入他的意識。就像是一百個聲音在腦海里吼叫,又像是無數亂七八糟的東西強行被塞進你的腦海。但是這一次,由于自身實際上已經被保護在卡牌之中,所以他只能說感覺到一些雜亂的意識,除此之外并無他異。
他看到自己被一路拉扯,拉進了夢界、精神界、星幽界…宛如跳躍一樣,一瞬間就是一個界域。若不是他已有了穿越的經驗,以及從旅法師之書上得到的記憶,他恐怕很難及時辨別這些界域的差別。靈魂界、根源界…這是他尚未訪問的界域,如今卻是彈指之間已經穿過。他被拉入了難以名狀,無法形容的混沌海,身上卻多一層保護,宛如一個氣泡。隔著混沌海,無法細致觀察四周,但是他清楚的感覺到四周有很多和他一樣的氣泡。而且氣泡的數量越來越多。等到周圍的氣泡積累起一個很大的數量的時候,他們再次被拉進了世界。
另外一個截然不同的世界。
原來這就是穿越呀!現在看來,一切穿越其實都是一回事。張成想著,一邊被一個界域跟著一個界域的拉進來。這一切是如此的快速,以至于他根本沒辦法來得及觀察,就已經被丟入了一個身體。
他的意識被這么直接的塞了進來。這個并不痛苦,相反宛如水乳交融一般。幾秒鐘后,張成睜開眼睛,看到窗外明媚的陽光。這一次,他的身邊只有一張卡牌“法師劍客”。
手機適時響起,是老劉的電話來了。
這次兩人簡單的寒暄了幾句就掛斷了。張成坐直身體,看著面前的卡牌以及文珠,有些發呆。
這狀態…這種情況…這算什么呢?
就算是旅法師之書顯然也沒預料到這種情況。張成拿起卡牌,想要將里面的那個“自己”給召喚出來。
然后他發現做不到。隔著卡牌,里面那個身體依然存在,但是此刻在外面的不是那個超然獨立的“意識體”,他沒辦法控制里面身體進出。相反如果想要強行讓那個身體出來,就必須采用另外的方法,也就是擠壓進去。
說起來很玄妙,但是其實很簡單。以前將卡牌召喚出來,特別是物品牌的召喚,類似于“打開袋子,袋口朝下,抖一抖”這樣的操作。但是這張“法師劍客”卻是抖不出來的。也不是拿不出來,而是…
藍色的旅法師之火燃燒著,這次燒在了張成自己身上。他向前邁進一步,強行把卡牌里面的身體替換出來了。
下一瞬間,張成看到自己面前的卡牌變了。“法師劍客”變成了“普通人類”。
“普通人類:這是一個新人旅法師,除此之外,他就只是一個普通人。耗費:0,攻擊0(近戰),生命1(普通),特性:旅法師,中等智力”
下面有一行額外的字。“這是旅法師的第二副身體。”
張成走在鏡前面。這才意識到鏡中人早就不是在文明社會里的那個張成,而是那個來自蠻荒世界的少年貴族。內穿皮革甲胄,外套貂裘,腰帶長劍。他閉上眼睛,感受一下魔網…理所當然什么都沒有感覺到。
但雖然沒魔網,本身的施法能力卻還在。至少一部分魔法還在。這些魔法本身就是被調配好的力量,存放在法師的腦海里。但沒有魔網之后,這些法術就只能用一次,再也無法補充了。
不止是魔法,還有…那個系統居然還在。閉上眼睛就能看到。
張成在鏡子前站了一會,然后先把隨身卡牌都拿出來,放在一邊,然后換了一副身體。
“法師劍客”依然沒變化,就是下面額外的字這里有個細微的改變。張成記得原來是“這是旅法師自身”,現在也照樣變成了“這是旅法師的第二副身體”。
現在,張成是一個身體在卡牌里,一個身體在卡牌外。這種狀態…非常古怪而奇妙。但是不得不說,對于一個旅法師來說這絕非壞事。
然后張成再做了一次嘗試。這一次,他把兩個身體都塞進了卡牌里面。
如此一來,卡牌居然變成了正反兩面,正面是一個身體的卡牌,反面是另外一個身體。一切居然就這么簡單。張成之前還一直有一種隱約的擔心,但是現在似乎情況遠比預想的好得多。
而且…根據旅法師卡牌的評價體系,這兩個身體都是他的。也就是說,并不存在一個被他“奪舍”后被壓制的靈魂。例如身體的原主也許某一日會回歸之類就無從談起。
張成也不知道為什么會這樣。要知道,之前他曾用食腦邪靈讀取過吳嵐尸體的記憶,那具尸體殘留的記憶就是被奪舍之前的事情。也就是說,在奪舍之前,這個身體也許是另外一個人的,奪舍之后,這個身體就是屬于穿越者的。真正意義上原主徹底消亡的那種。
一定要解釋的話,那就只能說位面之主無所不能,不管做出什么事情都不值得奇怪。是的,根據旅法師之書所說,和基教中的“上帝”一樣,位面之主是真的無所不能。不管是什么事情,無論如何神奇如何不可思議,位面之主其實都能做到(當然如什么能不能創造一個自己舉不起石頭之類的邏輯上都是自我矛盾的事情不在討論范圍內)。祂只是不愿,而不會不能。因為祂即是世界本身的意志。
祂和基教的上帝其實只有一個差別:祂手下既沒有天使,祂也對人類幾乎談不上善意。
總之,穿越者取而代之后,原主就真的就已經死了。也許用“死”也許不合適,用“消亡”更合適些。
至于為什么,張成目前只能猜測是這個人本身不想活了。
張成這幅身體的原主應該本來肩負著護衛太子逃生的使命。太子被殺之后,他估計深以為恥,所以起了死的念頭。小丫頭那副身體是因為長期病重,知道自己拖累兄長,所以不想活了。而吳嵐那個身體也是如此,因為生活困苦窘迫,屢遭打擊,他有點喪失了活下去的信心。
也許這就是為什么穿越者返回地球之后,身體也不會清醒過來,不能恢復曾經的意識。因為身體的原主確實已經消亡了。
總之,曾經被那個能夠陰影中行動的蜥蜴人騙到某個角落,讀了某個特別的古代文獻然后立刻昏睡過去這種事情已經不會發生了。
在他正在研究著自己新的狀態的時候,門口突然有人敲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