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節 儀式2

　　從地球上進入靈性之域比預想的稍微困難一點點。

　　正常的旅法師在一個世界的不同界域之間穿越很簡單，其實就是把自己裝進卡牌，然后你就自然而然的感受到其他界域的存在并能通過旅法師的力量很容易的進出。不過地球的情況稍有不同，那就是他上一次在異世界的時候覺得這很容易，而在地球這邊就費力許多。

　　要形容的話，一個是水，一個是水泥。雖然都是流體，但是穿越這兩者需要的力量完全不同。

　　不過至少沒有超越旅法師的力量極限。

　　地球的夢界和異世界截然不同。要形容的話，那就是貧瘠。

　　依然是土黃色的地面，但是居高臨下看不見那無數宛如珍珠或者燈泡一樣的夢境。如果說犬戎世界那邊是繁盛的草原，那么地球的夢界簡直就是荒涼的沙漠。因為真的是什么都沒有。在視野所及范圍，張成只看到一個夢境泡泡…而且是那種看著就像是發育不良的泡泡。這個夢泡特別小，而且周圍沒有其他的夢。

　　小熊也有獨自進入靈性之域的力量，不過顯然沒有旅法師這么作弊。它需要一點時間。而在地球上，它需要的時間顯然更多一些。所以張成暫時是獨立在夢界中。他甚至順手召喚出了千夢魔君。卡牌的規則似乎在哪里都可以使用。

　　“真不可思議…”通過精神鏈接，張成清楚的聽見千夢魔君的呻吟。“我真的來到另外一個世界了？”

　　他手中拿著“夢境蠕蟲”的卡牌，這也是他第一次把千夢魔君在地球上召喚出來。此時此刻，千夢魔君正趴在張成的肩膀上，用精神生物的視覺探查著這個嶄新而陌生的世界。

　　“覺得怎么樣？”張成問道。

　　“糟糕透了。”千夢魔君回答。“這個世界貧瘠荒蕪的程度超乎任何人的想象。這里根本不可能供我生活…用你比較方便理解的話來說，我現在大概就是赤身裸體一無所有的站在沙漠里，頭上驕陽外加腳下灼熱的砂礫，除此之外什么都沒有，什么都看不到。”

　　“你是說…你無法長久在這個世界生活下去？”張成問道。千夢魔君的存在方式和小熊有點類似，由此推理，小熊在這個世界遇到的狀況也差不多。當然大靈肯定狀況比較好。哪怕同樣是驕陽砂礫，生物也有裸猿和駱駝的區別。兩者的生存能力不是一回事。

　　“是的。”千夢魔君回答道。“所以這地方也肯定不會有我的同類。”它展開雙翼，離開張成的身體，在周圍飛行。“什么都沒有…怎么可能有這樣的世界？我想回去了。”

　　它說的回去就是回卡牌里。

　　所以小熊和其他所有的生物牌都是不一樣的…小熊可以自己進出卡牌，無需旅法師的力量。而哪怕和小熊很類似的千夢魔君也做不到這一點。

　　“不喜歡研究探索一下這個新世界？”

　　“不。這里根本不是適合我呆的地方。這里我得不到任何補充，只有消耗。”千夢魔君有氣無力的說道。它對于這個環境很不滿。“看上面。”

　　張成順著千夢魔君所指看向頭頂，那片銀色虛空也顯得格外空蕩蕩的。

　　異世界的精神界雖然說也顯得空曠，但是至少有遠景。能夠看到柔和的灰云，如同奇異的黑色光帶在一樣的維管，以及其他一些雖然小，但確實存在的東西。這些東西可能距離你非常非常之遙遠，但至少能看得見。而地球的精神界簡直就是一無所有，是一片死寂。

　　肩生雙翼的巨熊出現在稍遠的位置，很快就來到了張成身邊。有大靈出場，雖然知道大家是同伙，小熊不會吃了自己，千夢魔君還是嚇得縮成一團。張成把它收回卡牌里。

　　“這里是怎么回事？”張成問道。他知道不同世界應該有差別，但沒料到差別居然這么大。

　　“要我說的話，地球上靈性之域的隔膜太厚，以至于大部分精神力量都不能透過。”小熊搖搖頭。“這是蓋婭的選擇。雖然我不懂祂為何如此。”

　　旅法師之書的內容瞬間浮上腦海，張成突然之間明白過來。這是蓋婭主動截斷了精神能量的內循環。魔網也是世界的內循環一種。按照旅法師之書中的世界觀，本來精神能量會流入夢界，充溢于精神界，最終在星幽界凝聚交織成魔網。這就是為什么地球上沒有魔網。因為根本連源頭都被直接堵塞住了。絕大部分精神能量只能在物質世界無意義的消散掉。

　　不知道蓋婭為何要這么做。因為雖然這不會給物質世界造成什么額外負擔，但是這種斷流其實就是降低了這個世界的運行效率，白白浪費部分能量，等于減弱了世界之主的力量。

　　所以世界盡管基本結構類似，但是可以經由世界之主的微調，變得差異極大。地球就是最好的例子：只要世界之主愿意，祂們就可以輕易的去掉魔網。

　　原來如此，所以…精神界的這片銀色虛空就變得太過于空曠了。因為它根本就無法得到補充。這是位面之主的刻意為之。

　　“我們走。”小熊示意張成抱住它。要知道，雖然旅法師在界域之間穿越的時候非常方便，但是界域內部他們并沒有什么優勢可言。在物質世界也得乖乖走路，在精神界這邊也得乖乖游泳。在這方面，小熊就有極大的優勢了。它的速度完全不是張成能夠媲美。

　　在小熊的捎帶下，張成只覺得自己在銀色虛空中疾馳。因為缺乏參照物，無法判斷自己速度有多快，只能說那肯定是超乎想象的速度。

　　前方出現了一個什么東西。

　　前面說過，這是一片空寂得駭人的無盡虛空。除了隨意散布在上下四周虛空中的銀色光點之外，看不到任何東西。但是現在，前方出現了一個發亮的東西。張成在接近之后才意識到那是一個人型存在。這個人型他認識，就是紅石，那個印第安巫師。

　　“他怎么在這里？”張成不解的問。要么是旅法師或者小熊這種存在，要么你需要至少5級的魔法，否則你不可能突破世界界域之間的壁障而進入靈性之域或者說精神界的。

　　“這是投影。”小熊說道。“你自己看看。”

　　張成這才注意到這個紅石以一種肅穆的神情立在這片銀色虛空之中。他的身體在微微發光，而且并不凝實，而是類似于一種像是幻影一樣的存在。而且…能夠感覺到他在變得越來越虛幻。這是…

　　“物質世界可以給靈性之域中投影，主要就是投影在這個區域。”小熊解釋道。它伸出爪子，示意身邊這片銀色虛空。“反過來靈性之域也可以在物質世界投影。當然，唯有強者才能做到，普通人的話投影確實存在，但太過于微弱了，微弱的你根本觀察不到。張成，你現在能感覺到吧。他的力量在不斷流逝中。”

　　確實如此，紅石的身型在慢慢變得虛幻不實，速度很慢。但是如果花費時間凝神細看的話，還是能看得出來的。

　　不，不止是紅石，小熊其實也一樣。小熊此刻身體也在發光，張成感覺有力量從小熊身體中流出。不過張成回顧自己身體的身體，確信自己沒有這種情況。

　　這種類似的感覺…似乎能明白卻又說不清楚。

　　“張成，我記得說過，在這個世界上，我的力量不斷流失。嗯，就是這種感覺。整個靈性之域都在高度的…饑渴之中，所以我的力量會不斷流失，卻無法補充。”小熊說道。

　　荒蕪、貧瘠、饑渴這就是小熊和千夢魔君描述的對這個世界的感受。結合剛才在夢界所見所聞，可見這一切是蓋婭刻意為之。

　　“那么，紅石…”

　　“是的，我給了他力量，才讓他能夠靈性之域中形成如此的投影。但是他也面對同樣的情況，力量在不斷流失，已經越來越弱了。”小熊說道。“或者說，這個世界的規則都是如此。一切超凡存在都會隨著時間流逝，隨著每一次使用自己的力量，變得越來越弱。只有花費，沒有補充。這簡直就是…一個牢籠！一個荒漠！”

　　原來如此！張成開始對于地球的情況有了進一步了解。

　　難怪這個世界沒有超自然力量，因為世界就是在不停的吸取生物的力量。這里的生物，哪怕天生擁有超自然能力，也會隨著時間流逝越來越弱。

　　所以蓋婭就根本沒有昊天的煩惱嗎？從旅法師之書可知，入侵的虛空生物或者神孽之類是世界的巨大威脅。位面之主需要分封諸神的理由之一，就是需要諸神的力量協助對抗消滅這些不請自來者。張成本來覺得蓋婭可能掌握了某種方法把這些不速之客拒之門外（參考女媧建造空間防御壁壘），或者干脆是自己親自上陣對付這些敵人（參考世界樹對付那個什么狼神）。現在想來卻并非如此。蓋婭對于這些不速之客根本是敞開大門歡迎的。因為進來就是死。

　　正常的世界是靠著世界內的生物戰斗以殺死這些不速之客，將尸體獻祭給世界本身。而蓋婭則用了另外一套系統。難怪這個世界沒有神祇。因為整個世界就是一個陷阱，一個圈套，無盡汲取外來者的力量的圈套。不用想也明白，這地方絕對寬進嚴出。

　　“你能在這個地球堅持多久？”張成問道。幸好小熊是他帶到這個世界來的。小熊藏在卡牌里，力量流逝速度就會大幅度降低。如果卡牌保持封印狀態，它甚至不會流逝力量。所以更別說相隔一小段時間后，張成會帶它回到犬戎世界。“不用卡牌。”

　　“如果小心的保持自己讓力量盡量不流失，”小熊回答道。“大概幾年。如果維持正常狀態，”他說道。“大概幾個月。如這樣浪費的話，大概幾周。”

　　說著，小熊輕輕伸出爪子，搭在紅石的身上。

　　物質世界，東州市某房間里，人雖然已經離開，但是電腦并沒有被關上。電腦上正在播放的直播視頻也依然在繼續播放。

　　視頻里，一行人此時正在儀式的核心區域內。他們遠遠的已經看到了傳說中的大巫師紅石。

　　紅石此刻穿著民族服飾，頭上戴著羽冠，臉上用紅藍兩色涂出一個符號。他端坐在一座篝火面前，一邊輕聲念誦著什么，一邊將手里東西不斷丟進篝火里。

　　靠著先進的攝像頭，他們能夠隔著老遠清楚的看明白紅石的一舉一動，甚至臉部細節。

　　“各位觀眾，這就是正在進行儀式的印第安大巫師紅石了…貝克先生，這是在干什么？”

　　“他應該在向添加一些特殊的通靈佐料。”巫師嘉賓回答道。“一些讓人安神的香料，或者是一些我們通常認為是迷幻藥的礦石或者植物，也可以是其他。對普通人來說它們當然是有害的，但對于巫師來說就不同。通過它們，巫師可以更好更快的進入那種通常稱為‘冥思’或者‘通靈’的狀態。當然不同的巫師，不同的流派，甚至不同人的體質，都會讓這些配方產生一定的差別。我記得印第安巫師應該是傾向植物性配方，不過我不確定那具體是什么。”

　　“您注意到他臉上的符號了嗎？那個是什么符號？”

　　“在印第安巫術體系中，這是一個通神的標志。主要作用是輔助巫師更好的溝通自然之靈。”貝克不愧是嘉賓，多多少少還有有點料的。對于主持人的問題他應答如流。

　　火焰熊熊燃燒，紅石念念有詞。在稍遠的地方，幾個看上去比較有身份地位的印第安人則焦急的看著遠處的大巫師。

　　“感覺到了嗎？”主持人突然一臉驚愕的問身邊的其他人。

　　“感覺到了。”這次就連巫師嘉賓臉上都露出了非常明顯的錯愕。

　　鏡頭一掃，轉到了邊上其他幾個在跳舞的印第安人身上。他們已經停下舞步，在驚訝而歡喜的彼此張望著。不止如此，就算遠方那些白大褂都停下了手里的活，用驚愕的目光四處打量。

　　不過鏡頭前的觀眾是搞不明白發生了什么。過了好一陣子，主持人這才開口對著鏡頭說道。

　　“各位觀眾，隔著屏幕你們可能感覺不到，但是在這邊，我們能…我們有一種奇妙的感覺。我們感覺到了大巫師的存在。”他閉上眼睛。“是的，不是看到，不是聽到，而是我們‘感到’了他的存在。”

　　“大巫師藉由這個儀式提升了自己的力量。”貝克一臉都是驚訝，但沒忘記自己的職責，他解釋道。“一個復雜…但是成功的儀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