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節 魚靈2

　　張成的身影很快就引起了村子的警覺。在他接近的時候，他注意到圍墻上出現了幾十個防御者——不是看熱鬧的閑人，而是真的拿起武器，準備作戰的戰士。至于到底是專職的武士還是兼職的就不好說了。遠遠的，能注意到其中有人披甲。

　　張成本來想召喚虎臣，但是想了想又暫時放棄。畢竟身邊有小熊在了。不提小熊作為大靈本身的能力，僅僅憑它隨意薅諸神羊毛的本事，基本上雜兵級別的敵人來幾個死幾個。

　　張成一路來到距離圍墻很近的距離。他知道自己這幅樣子很可疑——也沒辦法不可疑。他看上去兩手空空，一無所有，幾乎啥都沒攜帶。要是地球上這副樣子倒還能湊合，畢竟商品經濟發達，只要有錢吃喝之物隨處可買到。但是在這個世界，出遠門通常要坐馬車——重要的一個原因就是補給必須自己攜帶。

　　一個明顯遠道而來卻又兩手空空的人，要么就是一個很厲害的施法者，自己可以開辟儲物空間甚至半位面，要么就是一支隊伍的前哨或斥候。前者，幾乎都是貴族，不會徒步。后者那就不好說了。在這個時代，一支陌生隊伍到底是強盜還是商隊還是旅客，到底是獵人還是獵物，經常都是薛定諤的貓，要視情況而定。

　　張成停下腳步，打量城墻上的防守者。此時雖然已經是黃昏，但光線還不錯，看的清楚。他已經給自己加上了一個奧術視覺，在魔法視覺之下，可以看出上面的人既沒有魔法裝備，也沒有施法者。

　　“來人止步！你是什么人？”城墻上有人問道。

　　“我是一個過路人。”張成回答道。“從這邊經過，只是過來看看，問個路。”

　　他耐心等了幾分鐘，村子的大門被打開了。“你可以進來。”有人在上面沖著張成喊道。

　　張成走進去，和他預料的一樣，門口站著好些人。一邊站著一排手拿武器的男人，其中有兩三個披甲，但武器只能說各種各樣。在正面的是一個白發蒼蒼的老者。老人身邊還有兩個年輕人，應該是他的后輩。毫無疑問，這老人就是村長，或者叫做“三老”了。

　　兩人彼此見禮，互道姓名。接著，老人將他引入一座宅邸之中。這是這個世界的常用禮節，也就是把張成當做遠方來客招待。要特別說明的是，雖然比不上張成的住處，但是以這個世界的標準，這座宅邸已經不算寒酸了。

　　見著張成并無特別表示，眾人警戒之色已經消退了大半。不過此時依然有幾個武裝的村民就在邊上，并沒有離的太遠。他們雖然客氣，卻也小心。

　　老人的名字叫大木，是一個平民，和張成預料的一樣是這個村子的村長，或者叫三老。這里是“雄水”，據說是“建水”的支流。至于建水是不是其他大江大河的支流，那就連村里人都不知道了。他們只知道有建水，沿著雄水過去就能抵達。但具體在哪里他們也沒去過。至于這個地方嗎，名字就叫上雄村。

　　所以蠻荒年代搞明白自己到底在哪里真的是很復雜的事情。其實常常就連官方統一名稱都不一定有。張成半天聽得云里霧里。除了確定自己方向沒搞錯之外（這是指南針的作用，是的，沒搞錯，這個世界指南針同樣生效），其他什么都確定不了。而且這還是張成自帶翻譯器的效果，如果沒有翻譯器，估計就連溝通交流都做不到。

　　至于他們這里屬于什么地方么，這個倒是沒有讓張成意外。這里屬于道國，道國邊緣的一座城，叫做“夾河”。但是這個村子雖然規模大，卻是距離夾河城最遠的一個村子了。所幸村子有漁業，農業發展的也不錯，所以隔三差五倒還是有商人愿意來，帶來各種商品以及外面的消息。當然這些商人也是小地方商人，見識有限，消息也不太靈通。但哪怕如此，犬戎殺天子的事情村民也已經知道了。

　　此外道國派出了一支小部隊加入了諸侯聯軍共同對付犬戎…除此之外卻也沒其他事情了。至少在這些村民眼里，這些都是很遙遠的事情——哪怕他們距離昆吾城的距離實際上并不太遠。到底多遠不好說，但航空距離不會超過三四百公里。放在地球，那就是機械化部隊一晝夜突進的距離，甚至一晝夜都不用。當然話說回來，在這個世界卻也夠遠了。

　　總而言之，得到的都是一些沒用的消息。至少張成沒辦法將根據“雄水”這個名字判斷出自己到底在九州地圖的哪個位置了。

　　這地圖也真的太粗糙了，除了少數真正的大江大河之外，其他都是沒標注名字的。

　　當然這種情況并沒有出乎意料——張成本來就做好了一無所獲的心理準備。按照昆吾大夫的看法，他這一路要走三四個月，他才走了第一天呢！

　　“對了，大木老丈，”張成問道。“我剛才過來的時候，聽見這邊有歌聲，甚為悲切，不知道是什么事情。”

　　“是河神求祭！”大木聞說，直接就流下眼淚來了——沒有發出哭聲，但是實實在在的流下了眼淚。

　　“河神？”河神是什么神？張成幾乎立刻就想到了那個淮水神無支祁。

　　“是的，每次都要獻祭一男一女…！”老人回答道。“如果不從，立刻就會掀起大水淹沒村子！今年已經第三次了…”

　　喂喂，怎么會有這種事情？張成真的是第一次聽到。聽到這個事情怎么形容呢…就好像整個世界的畫風都不一樣了，有從奇幻游戲瞬間變成了神話游戲的懵逼感。

　　通過和小熊的交流，所以張成知道其實對于正常情況下的神祇來說，獻祭是可有可無之事——多它不多，少它不少。只要不是神戰那種特定情況，否則神祇并不在意凡人的膜拜獻祭。祂們真正的力量來源是神職。神職，既是神祇的可怕武器，也是神祇的力量源泉。而且哪怕神戰了，神祇也不會這么小兒科，一次獻祭兩個人還要索求。看看姮娥就知道，那些犬戎都是一次殺一大堆人的。當然人類這邊規模也不小，上次張成看到楚人就一次性殺掉了大量傷病奴隸獻祭。

　　“這是怎么回事？”張成不得不主動問小熊。“是你說的那個動物靈？”

　　“應該是它，但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小熊表示無辜。雖然是個大靈，擁有黃熊的記憶，但是小熊明顯也不懂這種情況。

　　“吃人？”

　　“人肉有什么好吃的？”小熊嗤之以鼻。確實，按照地球科學研究，其實人肉并不好吃。事實上人類身體的肌肉脂肪成分對于大部分掠食者而言都很難吃。也就有那些因為衰老或傷病失去捕獵能力的猛獸會吃人，因為人太弱，容易捕捉。有研究表明海里鯊魚吃人那完全是誤會，鯊魚是把人當海豹了。科學研究表示，鯊魚吃人實際上只是咬上一口，確認肌肉脂肪比例不合胃口就會離開。“我猜，它在研究如何正確的接受獻祭。動物靈唄，都比較蠢。”

　　“河神…你們的領主沒有辦法嗎？”張成問道。這可和地球不同。地球歷史上那是真的沒辦法，畢竟人無法對抗那些想象中的妖魔鬼怪。而這個世界，強大的施法者那真的是擁有巨大的力量，哪怕神戰之中都有施法者的一席之地。就像昆吾大夫上次pk姮娥。雖然昆吾大夫被姮娥擊敗，但是起碼也是能蹦跶一下，還手幾招還能最終逃走，而不是直接被一指頭戳死。面對真神尚且如此，更別說面對一些僅僅是自稱為神的家伙了。

　　“哎，這卻是南蠻入侵，國內一片混亂…哪里有空管我們這種偏遠地方。”大木稍微介紹了一下…其實就是道國本身就是政局比較混亂，國內內斗嚴重，再加上南蠻入侵，能派出一支小部隊去對付犬戎就已經是極限了。換成地球的說法，這個國家正準備收縮而不是擴張，外圍的一些邊緣控制點已經打算放棄了。這個放棄并不是說強迫這里的居民搬遷走，而是已經不打算實際控制這里。更糟糕的是，這個村子理論上的領主是一個大夫，但他并不是夾河大夫。這里是他的“飛地”，就像是張成一樣。對于這塊偏遠收益又有限的領地，他自己也不太關心。當然夾河大夫就更不關心了，事不關己高高掛起乃是人類天性，和什么時代什么社會都無關。

　　所以就有這么一個“河神”冒出來了。

　　“那個河神是…什么樣的？”張成問道。

　　“不知道，每次都是卷起風浪和霧氣，根本看不清楚。”有人插話。很快，張成就明白了，這河神來的也突然，大概就一兩年前出現在村子附近。動不動就風浪隨行，還有霧氣。一開始應該還摸不清楚這里居民的實力，但是很快，這個河神就搞明白了這村子實力不強。它開始和村民接觸，先做了點例如掀翻捕魚小船的事情，接下去又來了幾場風浪之類，強迫村民為他獻祭。很快獻祭的標準就提高到要活人祭品。從對方細致的描述，張成可以認為，這個河神也是胃口越吃越大的類型。一開始還小心翼翼的接觸，等到發現這些人類其實沒什么戰力之后才囂張起來的。

　　應該沒錯了，所謂河神就是小熊說的動物靈。而且…它應該不通世情。

　　它根本不懂得人類勢力結構。如果不是因為道國局勢混亂，如果不是在局勢混亂的同時還面臨著犬戎、南蠻的攻擊，那這位河神估計就可以領會一下什么叫奴隸主貴族階級的鐵拳。

　　“它既然自稱河神，那有什么本事？”張成問道。

　　“它能控制水。”那人想了半天回答。“能形成漩渦，也能掀起大浪。它就是掀起大浪，威脅要淹沒村子，要用水卷走一切，還要淹沒附近的農田。我們答應他才平息浪頭。”

　　“就這些？”張成開始有點明白了。也就是說…其實也沒什么大本事？當然對付這么一個沒有高階施法者的村子是很夠了。“有其他的嗎？”

　　“它的身體應該很大，”邊上另外一個人說道。“能夠一擊把港口堤防都破壞一半。”

　　能夠操縱霧氣和風，能夠掀起大浪也可以隨時平息大浪，可以制造漩渦，同時體型碩大，擁有擊毀堤防的可怕蠻力。

　　“河神…動物靈…很好吃的。”小熊悄聲說道。

　　“如果不嫌棄的話，我可以試著幫你們對付一下那個河神。”張成說道。其實這話是多余的，不說其他，看著大木的表情，看著周圍幾個人積極主動的態度，看著他們殷切的眼神，傻瓜也明白他們在想著什么。村民也許沒見識，但他們起碼懂得身無長物是不能出門遠游的。只有高階施法者，能夠自辟儲物空間甚至半位面的，才能如此瀟灑，徒手旅行。這種情況下不求助那就是傻了。

　　“如果是這樣的話，”老村長立刻起身致謝。“就多謝張成公子了。”

　　乘著天色還沒有黑透，張成跟著村子里的人來到了村子邊緣一處河灣。這里水很淺，上面長滿了蘆葦。這里就是向河神獻祭的地方，獻祭方式很簡單：將祭品送到這里來即可。它自己會過來享用祭品。

　　“這樣能算獻祭？”張成目前所知的所有獻祭好像都不是這樣，都是要殺生的啊。

　　“動物靈都蠢，根本不懂如何正確獲得獻祭。”小熊撇了撇嘴。“只是憑借本能，以為自己吃掉祭品就可以了。估計他反復尋求獻祭就是為了研究如何才能正確的接受獻祭的力量。”

　　“什么是動物靈？”

　　“這個…很難解釋清楚的。用你能理解的說法，大部分凡物的力量很少，所以他們死掉后靈魂幾乎做不出什么垂死掙扎。但是某些例外則能夠很猛的垂死蹦跶幾下。只要運氣夠好，這些存在的靈魂可以脫離身體繼續存在，變成例如幽靈、動物靈之類玩意。隨著時間積累，這些靈體如果能有合適的機會，那么他們也能慢慢的掌握一些力量，并逐漸擁有智慧。這個動物靈，應該在研究自己如何晉升大靈。它大概覺得接受獻祭就能成大靈了。”

　　在說話的時候，張成已經站在河灣蘆葦叢里了。原本村里要獻祭一男一女，但既然張成來了，他們當然就沒有這么做了。而且他們也知道情況兇險，所以趕緊離開。現在這里只有張成。

　　天很快就黑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