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節 蠻荒法則

　　按照之前預估的情況，兩個世界的魂穿似乎是一種極為簡單粗暴的“復制粘貼”。這種復制粘貼無視你目前的狀態。就像是電腦上的復制粘貼一樣，ab兩個文件夾放了同樣的文件，其中a文件夾中的文件損壞了，那么如果你用a文件夾的文件去覆蓋b文件夾里的文件，直接導致b文件夾里的文件也壞掉了。

　　穿越者在地球世界和犬戎世界擁有兩個身體。在回到地球期間，犬戎世界的身體如果死了，并不會讓穿越者結束穿越，而是會強行將靈魂穿入尸體之中，導致穿越者的靈魂死亡。然后等到穿越時間結束，再次穿越回地球，等于將一個死亡的靈魂穿回地球，導致地球上的身體死亡。這種簡單粗暴的機制導致的最終結果就是，如果兩個身體中的一個死了，另外一個也跟著要死。

　　但是如果死了之后，還能以一種超自然的狀態活著呢？

　　比方說，變成了不死生物。有些不死生物和生前是無關的，如食尸鬼。但有些不死生物是保留著生前的記憶和能力的，如巫妖。又比如說，如果靈魂被神祗收走呢？

　　“這個問題值得探究。”小熊說道。“可惜我們不知道他在地球上的身份，否則無論如何都值得去看看。”

　　“我想問一下，一個正常的生物死亡…靈魂會怎么樣？”張成問道。

　　“不會怎么樣，靈魂本身殘存的力量會在很短的時間內分解掉——凡物的力量很少，所以他們靈魂幾乎做不出什么垂死掙扎，但是另外一些存在則能夠很猛的垂死蹦跶幾下——然后在虛弱中被冥府之風扯入冥土。在那里，他們將被凍結在世界的背面，隨著時間推移慢慢分解，最終變成世界的基礎。據說如此。黃熊并未去過世界背面，那種地方并不能隨意旅游。”

　　“沒有輪回嗎？”

　　“沒有地球上的那種輪回。”小熊回答。“你知道，張成。地球上那種‘六道輪回’的概念讓我耳目一新。我有一種感覺，如果我能將六道輪回的細節告訴昊天，或許祂就能在這個世界構筑出這種輪回。如果這個真的有用，祂一定會獎賞我的。”

　　“那你為什么…”

　　“因為更大的可能是我想多了。六道輪回的概念很先進很玄妙，但是不一定有用。”小熊直接的回答。“據我所知，現在這種機制…死去生物的靈魂被分解，利用，對于世界來說是正面的。因為每次這樣的一個生死過程，據說世界的力量就能提升一點。但是這個六道輪回我就不懂了。昊天不可能做虧本買賣，不可能為了美好的幻想建立一種新秩序，就讓世界失去了積蓄力量的機會。”

　　“如果是這樣的話，”張成把岔開的話題重新拉回來。“神祗為什么會收下靈魂？靈魂有什么用嗎？它能增強或者補充神祗的力量？”

　　“據我所知答案是不能。我也不知道普通凡物靈魂對神祗來說有什么價值。”小熊說道。“說法很多，各種各樣的都有。不過除非是神祗，否則無法驗證這些說法。黃熊也不能。”

　　“能說說嗎？”張成問道。雖然是不靠譜的流言，但是他還是想聽聽。

　　“第一種是作為部下或者說炮灰，也就是所謂的‘圣靈’，”小熊說道。“但是在我看來這沒什么意義。因為據我所知，這些圣靈幾乎都是不死的，你可以殺死他們，但是神祗隨手可以將其復活。至少在神國范圍內是如此。這樣一來他們的數量就變得沒什么意義了。有幾百幾千部下就夠了，不是嗎？如果我是神祗，那我一定會挑選最優秀的，而不是隨隨便便接收那么一大堆劣質者的靈魂。你覺得剛才這個被獻祭的異人會很強大嗎？”

　　“不。”張成回答。他不知道這個死去的犬戎實力，但是能夠被這么二三十個普通犬戎輕易抓住并制服，這說明他最高也不會超過5級。也就是說只要你保持著稍微挑剔一點的態度，這個穿越者就連做炮灰都不合格。

　　“第二種說法么，據說是用靈魂來作為神國的基礎…說的好像神國就是用凡人的靈魂為建筑材料修建起來的一樣。”小熊不屑的說道。“這反正我是不相信的。在神祗得到神職開始，祂們就能建設神國了。從來沒聽說過他們需要個毛的凡物靈魂。”

　　“至于第三種說法就更可笑了，那就是讓自己的信徒靈魂呆在自己的神國里，整天贊美自己，如此一來就能為神祗提供源源不斷的力量。”小熊說道。“先不說這種具體做法到底可靠不可靠，單單這個理論就有問題了。這些維持這些靈魂不消散的力量來自神祗，而神祗如果能以這個方式增強自己的力量，那就等于靈魂其實可以維持自身不消亡，不止是不消亡，還能越來越強…這就等于動搖了整個世界的根基。昊天怎么可能容忍這種事情？而且眼下的這個證據也證明了這一點。”小熊示意還在燃燒的火焰。“無論是這個犬戎，還是這些人類，可都不是姮娥的信徒。但姮娥就是收下了他們的靈魂。想也知道，這種靈魂可不會在神國里虔誠為姮娥唱贊歌。就算他們可以被改造，估計姮娥現在也沒這個時間。”

　　在說話的時候，他們已經重新“乘坐”上了風元素，開始回家。

　　“下一次穿越回來的時候，我們先去試探性的看一下神戰的情況怎么樣？”小熊問道。它問的有點小心翼翼，因為害怕被張成拒絕。

　　“好的。”張成也想明白了，這個世界的麻煩還沒完呢！

　　他本來覺得這一次完成任務，奪回九夷之師的卷宗之后，他就可以安心的在昆吾大夫這棵大樹下好乘涼了。但是現在明白，神戰這一關他躲不過去。

　　越想要躲，危險就越大。與其承受不知來自何處的襲擊，還不如想辦法直接上去看看。

　　事實上，這場神戰影響范圍極為深遠，絕非兩個神祗那么簡單。這個世界的局勢，整個歷史的發展，幾乎都和這場神戰有關。如果（盡管可能性很小）張成能在神戰中施加什么影響的話，他或許能夠改變這個世界的歷史。將它朝著不可預知的方向推動，亦或者將其拉回到地球位面的歷史線上來——哪怕是似是而非的歷史線。

　　以前覺得這種事情似乎很蠢，但現在莫名的覺得其實也挺帶感的。

　　風元素突然停了下來，也就是說，將張成放到了雪地上。小熊則有些疑惑的打量四周——這里距離那些個犬戎的營地不是很遠。

　　“怎么了？”張成問道。風元素是小熊召喚了，受到它的控制。

　　“這里應該就是那些人類俘虜的村子。”小熊說道。“感覺應該是…這個村子有幸存者。”

　　犬戎殺死好幾個人類，這些人類想來也是從比較近的地方擄掠過來的。張成開始觀察四周，很容易就找到了一些被雪覆蓋的痕跡。這個地方本來應該是一個比較小的村子——幾十個人甚至十幾個人規模。這種規模的人口就連修建保衛村子的圍墻、壕溝和木樁的能力都沒有。這就是為什么犬戎可以輕易的攻破了這個村子，而且還放火焚毀了它。

　　由于天氣的緣故，這個村子的殘痕幾乎都被雪覆蓋了。若非小熊提醒，張成哪怕零距離都辨認不出來。

　　不過話說回來，這種蠻荒世界的生產力，能夠容許這種幾十個人甚至十幾個人聚集生存嗎？這附近交通可不方便。而且…四周是稀疏的樹林，看不到耕地。

　　“幸存者嗎？”不過哪怕在犬戎的襲擊中幸存下來，也沒有辦法憑這個殘破的家園度過這個冬天了吧。張成想著這個問題，順帶著在雪中四處尋找著幸存者的跡象。

　　張成不是什么痕跡專家，再加上有大雪，幾乎找不到可用的線索。他只能猜測這些幸存者應該及時逃走了。否則的話，犬戎的祭壇上肯定不止那么幾個人——之前看著犬戎那種貪食的架勢就知道他們絕不介意用餐多上幾道菜。

　　他感覺到小熊身上有魔力在流動，似乎小熊在用什么法術找人。一小會之后，小熊指引了一個方向。“那邊走，前面！”

　　張成朝著稀疏的樹林里走去，虎臣則跟在后面。

　　一陣風吹來，虎臣停下腳步，對著空氣嗅了嗅。“張成公子，前面有人。”

　　走了一小會，大概十幾分鐘的時間，他們就找到了人類的足跡：這是不久前剛剛留下的足跡，很清晰的印在雪地上，很容易看出來。

　　順著腳印，事情就好辦多了。兩個人很快就找到了更多的腳印，然后發現前方一座小山。

　　說是小山其實有點過分，其實就是一個土坡，換成地球的高度的話不會超過二十米。不過雖然不高，但是它卻顯得陡峭險峻。這座孤零零的土坡周圍樹林要茂密的多，已經不是剛才那種稀疏的樹林了。

　　就在張成打量著四周的時候，他聽到腳步聲。那是人類的雙腳踩在雪地里才會發出的窸窣聲響。聲響來自四面八方，因為一轉眼之間，四周冒出身影來。十八九個人從四面八方，包圍住了張成和虎臣兩個。

　　這些人衣著打扮非常吻合“野人”這個詞的本意。感覺就是各種零散的毛皮或者布料披掛在身上。他們手中拿著長矛等武器，面帶不善之色，簡陋的衣物上能看到很多戰斗的痕跡。

　　很顯然，這就是被摧毀的小村的幸存者。他們中的大部分人都在那場犬戎襲擊的戰斗中得以逃生——他們在數量上，裝備上，以及天賦力量上都比犬戎遜色，又沒有魔法支援，從這一點來說，被擊敗也是理所當然的，能夠逃生就說明他們素質不錯。

　　張成環視一下四周，肚子里考慮著要怎么開口。村子已經被燒掉了，冬季還很漫長。而哪怕冬季結束了，要等到收獲的秋天依然太過于長遠了。事實上，張成很清楚，如果自己就這樣離開，這些人估計都活不到明年冬天。只要他們是普通的野人，那就八九不離十。

　　“把衣服脫掉！”領頭的那個野人頭目突然主動開口。張成看向對方，注意到有點和他預想中的不太一樣。這個頭目的眼中不是想象中的恐懼和不安，而是貪婪。

　　這個肥美的獵物讓他歡喜得幾乎要發抖了。這完全可以彌補犬戎襲擊而來的損失。

　　他環顧一下四周，卻只見這些野人都是一樣的神情。他們沒有因為被犬戎襲擊而失去家園以及部分同伴而不安，憤怒，恐懼，警惕…至少張成幾乎感受不到這些情緒。相反，他只感受到了惡意和貪婪。他的目光停留在這些人的武器上…這是青銅的長矛和長戈，還有劍和短戈。雖然衣著很差勁，但他們的武器在這個時代確實堪稱不錯，夠得上“精良”了。

　　話說張成和虎臣的打扮確實很醒目。虎臣一身皮革甲胄，外罩一件毛皮外套，手持一根長矛，一看就知道是護衛。張成則穿戴著這個年代華麗的錦繡衣服，同樣穿著毛皮外套，腰中佩著一把劍，典型的士人打扮。雖然傻瓜也明白這架勢這兩個人不是敵人，甚至可能是來援助的，但是他們隨身的這些衣物可比“幫助”貴重得多！

　　護衛還好，那個士人身上的毛皮外套…那是昂貴的貂裘！哪怕隔著老遠都能看出那種材質，那種毛皮色澤，那種細微的縫紉工藝…若非害怕戰斗弄破這件衣服，他們早就動手了。這件衣服要是拿出去賣，至少夠他們全體吃一年的！

　　他們的眼光很正確。這件衣服是放在地球上商場換季打折后依然標價1200元的貂皮大衣。

　　張成不敢置信的一次次的重復確認，但最后還是失望了，這些人眼中真的只有貪婪和惡意。

　　不過也許張成真的打量太久時間了，突然之間，虎臣身后一人暴起，長矛刺向虎臣后背。普通的皮革甲胄雖然輕便，但防御力并不高。這突如其來的背后一擊如果刺中的，皮革甲胄是擋不住的。當然，這一擊根本連皮甲都沒碰上，就被一個看不見的墻壁擋了下來。

　　“虎臣，”張成嘆了口氣。“干掉他們！”蠻荒世界的規矩果然不一樣啊。那就按規矩來吧。

　　聽到張成的命令，虎臣笑了起來。他的頭在笑容中變形，從人類的頭部變成了一顆有著滿口獠牙和斑斕毛皮的虎頭。

　　“虎方！”過了好一陣子，領頭那個人才回過神來！一瞬間難以形容的恐懼壓倒了一切。虎方是什么？那是暴烈好戰，嗜血殘忍，最重要的是對人類而言壓倒性強大的生物。他想轉身，想要逃跑，但是已經來不及。擒賊先擒王，虎方輕輕一躍就已經跳過了彼此之間至少五米的間隔，手中長矛鋒刃在空氣中劃出一條弧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