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節 山賊1

　　隔著老遠，但灰狼眼中的貪婪依然清晰可辨。

　　冬季本來對于任何動物來說都是難熬的季節，狼自然也不會例外。而且，眾所周知，狼這種動物在冬天是不會獨自行動的。越是寒冷嚴酷的環境，狼群越會成群結隊的聚集起來，去捕獵那些平時不敢去冒犯的大型獵物以熬過嚴冬。比方說，熊，以及人類。孤身入深山不幸被狼吃掉這種事情，在古代可是常事。

　　當然，雙足直立猿可不是好對付的。別說這個世界，在地球上，狼在經歷了無數次的較量后，最終學會了要對人類保持敬畏。通常狼是見了人就遠遠躲開的。而這個世界的情況更甚。有了魔法的幫助，雙足直立猿的戰力可遠比地球上同時代更高。

　　當然了，若是在饑餓的無情逼迫下徹底被逼急了，那另當別論。狗急了都會跳墻，更別說狼。

　　但是餓急的狼，一般都會顯得很瘦。而這只狼卻顯然不是這種情況。至少在這個距離看上去，它狀態應該還好。

　　說不清楚這條狼盯上的到底是人還是馬，但是至少它呆在那里半天不肯離開。直到張成沖著那邊走了過去，灰狼才意識到自己行蹤暴露，立刻跳出藏身灌木叢，向后方跑去。但是跑又跑不遠，走了一小段距離又回過頭，繼續用貪婪的目光打量著正常這邊。

　　張成向前追了一段距離，這頭狼這才心不甘情不愿的掉頭遠去，最終消失在曠野盡頭。

　　“張成公子，事情有所不妙啊。”嘉看著狼跑遠了，有些不安。“這里離夏墟不遠，這種畜生正常情況下不會來這邊才對的。”

　　“可是它們來了。”張成說道。

　　“一定有問題，這地方應該有吸引這些畜生的東西。”嘉說道。

　　虎臣不知道從什么地方抽出一把長長的彎刀，“不如我先去探探周邊，看看是否有什么異狀。”

　　“也好，”張成說道。對于虎臣的實力他是完全有信心的。“速去速回。”

　　說起這個，他立刻想起了另外一件東西。早知道自己應該買上一臺無人機，這種時候飛上天空，方圓數十里地都可以一覽無遺。

　　把這個念頭暫時壓下，張成開始和嘉一起設置營地。其實他們的營地很簡單，就是幾個帳篷一搭，然后來個警戒魔法，最后中間弄上一個火池，打點水過來就可以準備晚餐了。今天倒是不用特意去尋找水源了，隨便在周圍弄上一壇干凈的雪過來，化雪為水就可以了。在這個沒有重工業沒有污染的年代，雪水的水質還是不必擔心的。

　　張成有個次元袋，里面容量非常可觀，基本上野營需要的裝備全部齊全。所以不需要多久，他們已經點燃了一團火，開始煮雪水。

　　天色昏暗下來，虎臣這個時候回來，他一直走到張成身邊。在張成耳邊耳語了幾句。光線雖然昏暗，但不管是小丫頭還是嘉都注意到張成的神色明顯的變化了一下。

　　“張成哥哥，怎么了？”小丫頭問道。

　　“不，沒什么。”張成回答。“那么發現了一些情況，我和虎臣去看看。”說完，也不等著回答，他從背包里拿出小灰灰。

　　“小灰灰，在這里看著營地，保護大家。”他對小灰灰說道。小灰灰立刻搖起尾巴，用力的回答了一聲“汪！”

　　做完這件事情后，兩個人就從虎臣之前回來的方向離開，身影很快就消失在夜色之中。

　　“發生…什么…事情了？”小丫頭很勉強的用本地語言問道。不過嘉沒有回答，此刻的他是一臉茫然和失落。許久，嘉才把目光轉到自己之前受傷的腿上。他的傷勢未愈，短時間內行走不成問題，但卻撐不住長途步行，也受不了劇烈運動，確實不合適跟著張成一起過去。

　　過了好長一段時間，長的讓小丫頭都以為自己語言用錯了，以至于嘉根本聽不懂，嘉這才突然開口回答。“我不知道。但…應該是出了什么意外情況了吧。”

　　這邊確實有意外情況。張成看著前方的雪里靜臥的人和馬的殘骸。雪中血跡還很新鮮，證明這場殺戮發生的時間不算很久，不是早上就是中午。尸骸已經被狼群啃咬得四分五裂，難以辨別，但是馬尸邊上那根折斷的弓箭證明真正的兇手并非這些狼。

　　殘骸邊上還有翻倒的車輛，車輪脫落了，車里的東西也早就被洗劫一空。而且馬的數量也不對。這是雙馬拉的車，而現場只有一具馬尸。車轅上的皮帶很明顯是利器切斷。也就是說，有人斬斷了韁繩，從而帶走了其中一匹馬。

　　這輛車張成還有一定印象，他曾在夏墟的貿易區看見過。這是一輛游商的車。張成曾經在這車邊上還買到過一張木片（不是卡牌）。雖然沒相處多久時間，但多多少少還是有那么一點記憶的。車主似乎是個中年男人，但是較其他的游商（比方說夏安）那種巧舌如簧和自來熟，這位車主卻是顯得有點沉默寡言。不過雖然沉默寡言，但是他的報價真的比起夏安來實惠了太多。

　　可惜這么好的一個商人居然死在了這里…好吧，其實人人都知道游商這行當危險。大部分時間，游商都在荒郊野外來回，野獸、疾病、盜匪等等都是巨大的威脅。

　　“張成公子，不止是如此。”虎臣將張成引到距離慘案現場數十米外的一個地方。這里枯草之上覆蓋著一層雪…但是哪怕是枯草，你也能感覺到這地方的草似乎特別茂密。

　　虎臣隨手從地上撿起一根枯枝，當做木棍使用，隨意的撬開了一點枯草和泥土，幾乎是一下就挖出了一塊骸骨出來。這骸骨上似乎還附著一些不知道什么的粘稠物。

　　“這個應該是一兩個月前了。”這方面虎臣經驗足，天賦也好。畢竟，看著就知道虎方的視覺嗅覺聽覺都在雙足直立猿之上。“狼吃完之后，將它們埋好，以備餓了再吃。不過看上去它們后來覺得沒有這個必要了。”

　　這地下的狀況…你要說沒死十幾、幾十個人都說不過去啊。這個是…

　　張成怎么說也是在地球上信息時代長大的，當然知道這種情況是什么。這種東西，用地球的說法，叫做山賊。盡管人們通常把強盜土匪山賊之類相提并論，但實際上還有那么一丟丟區別的。比方說土匪是打家劫舍的，強盜是主動出擊暴力搶劫的，這山賊則是占據山頭，暴力搶劫打家劫舍無所不為的。

　　“這里離夏墟不遠啊。”張成輕聲的對自己說。大半天時間坐馬車能走多遠？應該不會超過70里吧？這種地方居然有這種情況？

　　不過冷靜下來想想，這似乎又很正常。攻擊夏墟是不敢的，畢竟要忌諱巫員的存在（雖然巫員現在已經不在了）。但是夏墟之外，就算是巫員也不可能管得住。而這邊又這么多商旅往來，天然就是最好的狩獵場啊。山賊在這種地方安家才是常態。

　　“不過他們為何要攻擊游商？”張成問。事情還有一點不明。“強盜之流，都需要游商來販賣戰利品并提供補給才對啊。”說白了，強盜和游商，那是狼狽為奸的存在。

　　“他們不需要游商，”虎臣提醒。“他們自己可以直接去夏墟交易。”

　　原來如此。這么一說，張成就完全明白了。

　　“虎臣，”張成說道。“你覺得他們應該在哪里？”他可不想受到夜襲。

　　“這次他們沒能帶走馬車，”虎臣說道。“想必人人都要負重回營地，一來一回，現在肯定不在這邊了。如果公子不想管閑事，那么我們可以不用理會，明日一早拔營而去就行。”

　　“不，”張成說道。“我想管閑事！”

　　夜色深沉。張成從卡牌里拿出鐘表，看了一下，自己剛才一路過來確實沒花費多少時間。按掛表顯示，二十五分鐘左右。當然，這是因為一方面張成是輕裝，另外一方面又有魔法來協助。例如腳底抹油之類的法術，對于人的腳程幫忙不是一般的大。

　　如果說有了表有什么好處，那就是他可以明確的知道兩個世界時間不對等。在這個世界，一天不是24個小時。如果強行規定一天24小時，那這里的一秒鐘和地球的一秒鐘有所差異。

　　前方是一個營地了。

　　不是張成剛才設置的那種三五人的小營地，而是一個頗有規模的營地。這個營地坐落在稀疏的林地之中，占地面積頗大，至少都有三五十人，甚至更多。但是這不是一個軍營。張成怎么說那也是見識過昆吾大夫的軍隊的，自己也擔任過指揮官，所以是看過軍隊宿營也見過營地設置的。軍隊的營地，哪怕人數較少，其中自然也有規則所在。而這個營地則看起來七零八落，毫無章法，顯然并非軍隊。

　　營地一角是平地，這里聚集著十來匹馬。馬被很隨意的栓在樹上，然后地上隨意的堆上了一堆青草干草給馬吃。至于營地的其他地方，只能說各種各樣的帳篷亂七八糟的隨意安置。不過營地中央部分，距離馬匹不算太遠的地方，有一個較大的帳篷。一看就知道是首領的居所。

　　此時天已經黑透了。不過對于張成來說，有了“黑暗視覺”這個魔法，視野不受影響。在他前方不遠，有幾只野狼正在撕扯著什么。看著張成接近，野狼發出了威脅的“嗚嗚”聲，齜牙咧嘴，試圖阻止他靠近。但等到虎方走過來的時候，野狼就不敢對峙了，直接哀鳴著跑開。

　　動物比人更懂得判斷對手的強弱。在人類面前，它們還敢威脅一下，嘗試抵抗，在羅剎妖面前，它們連擋都不敢擋。

　　現在張成可以看到野狼剛才撕咬的，是一個捆在樹上的人類尸體。

　　不是普通的尸體，而是一個人類女性的赤裸身軀。死者臉上沒有皺紋，看上去年齡不是很大，全身一絲不掛，雙手被反綁在樹上。她的腿部被野狼撕咬得露出白骨，但身上同樣滿滿的都是各種傷口。這些傷口可不是野狼的爪牙留下的，只有鞭子，棍子或者火焰等等智慧生物使用的工具才能造成這種傷口。

　　被殘忍的凌虐致死嗎？張成走過去，看著死者最后臉上的表情。這個表情凝固著太多的痛苦和絕望，就算是張成這樣早就見慣了生死的人也覺得難以承受。

　　然后張成注意到這里不只是一具尸骨。在邊上不遠，有另外兩個女性的尸體。尸體的情況基本和這邊一樣，赤身裸體，被捆在樹上，沒有被野狼吃掉的部分身軀同樣滿滿都是傷痕。不過幸好，在遇到野狼前，她們早就因為拷打和寒冷而死。所以臉上都凝聚著死前最后的表情。

　　“嘖…”張成嘴里發出了一聲不知道用意的聲音。

　　“張成公子，你為何發笑？”虎臣問道。智慧生物對于異類的死亡沒有同類那么感同身受，但是虎臣也知道張成不應該笑。

　　“笑？我沒笑啊。”張成說道。他從身上摸出了“黑暗巫妖”。稍微想了想之后，他又摸出一張“陰影獵手”。

　　這倒是個機會，可以試一下自己原先想象中的戰術是否可行。

　　空地之上，身披黑色外袍的黑暗巫妖顯現。通過精神鏈接，張成將自己的想法告知巫妖。

　　“老朽領命。”恭伯立刻服從了。也不知道他做了什么，只是這么手一揮的動作，幾個食尸鬼已經伴隨著藍色的火焰被召喚出來，朝著一側奔去。

　　這不是召喚法術，不需要操持咒語，也不需要做什么準備。就連這么一個揮手動作都只是一種習慣而非必須。只見食尸鬼源源不斷的被召喚出來，在恭伯的命令下從四面八方向著營地包抄而去。冰天雪地和黑暗對于不死生物而言完全不是問題。等到包圍圈形成，恭伯自己也主動向前，朝著營地那邊而去。

　　張成也給陰影獵手下了個精神命令，陰影獵手潛入黑暗而去。

　　他和虎臣則留在這里觀察情況。

　　這才是旅法師正統的作戰方式——什么沖鋒陷陣斬將奪旗之類可不是旅法師的作風。旅法師要做的是運籌帷幄決勝千里，也就是在絕對安全的地方，派出自己的生物卡牌去圍毆敵人。勝利之后再去巡視戰場，就算失敗也絕不會影響自己逃跑。

　　這就像地球上航母崛起之后，皮粗肉糙攻高血厚戰列艦那就落后于時代了。航母不需要和敵人面對面的較量，它要做的僅僅是放出自己的艦載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