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我們對于這個地方知道的太少了,貳負之女也不一定全部知道。”巫員說道。“但是這個淮夷應該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懂得通靈之法,這尸骨未朽,正好可以試一試。”
眾人彼此交換了一下眼神,對此結論都表示同意。
“要怎么做?”南鈴問道。“要什么準備嗎?”
“不需要什么準備,只需要一個人就可。我可以讓他和死者進行交流,在這個過程中我大概有一刻鐘不能動。你們必須保護好我。”巫員說道。
“我來,”南鈴主動請纓道。
“你們幾人的天賦…還是他好一點。”巫員指了指張成。“你來吧。”
“好,”張成回答。
“這個有危險嗎?”南鈴問了一句。
“與活人通靈是有危險的,但和死者通靈沒有任何危險,”巫員說道。“就像是看書一樣,只不過天賦強的人看得多些,天賦弱的人看得少罷了。”
張成來到蜥蜴人的尸體邊上,其他幾人分散開觀察四周警戒,南鈴則將燧發槍拿在手里。四周空曠,雖然因為光線緣故,遠處比較黑暗,但這么多雙眼睛看著,不可能被偷襲的。
小丫頭也在張成和南鈴身邊,看著巫員輕聲念誦著什么。
巫員的念誦有一種奇妙的節奏感,讓人下意識的回憶起地球上說唱音樂。張成聽著這調調,莫名的想起以前看過一個視頻,背景配樂就是這種說唱音樂。那個是什么視頻來著?哦,是一個電影的戰爭場面剪輯。
鏡頭站在一個干燥的高地上,可以看到前方的敵人正層層疊疊的撲來。
前方是一種體型修長的生物。他們的上半身和人類沒太多區別,除了皮膚上鑲嵌著細小鱗片之外。但是他們的下半身則沒有普通生物的雙足,只有一條修長如蛇的尾巴。他們依靠著尾巴撐起身體,也依靠尾巴的扭動在地上滑行。這種前進方式在干燥的地面上表現不出太大的優勢,速度不如雙足行走,但是在潮濕泥濘的地面上卻有著很大的靈活性。
張成知道這種生物是什么,他們的名字就像他們的外貌一樣簡單而直接:蛇人。
“該死,那些風夷又來了…”他聽見自己在吼叫著,指揮部下。在他身后,有著無數同樣長著黑色鱗片的蜥蜴人。有些持弓,有些則持干戚,也就是盾牌和斧頭。“弓箭手!”
弓箭手在高處,居高臨下射出一波波亂箭。箭雨落在風夷人群之中,但看不出什么殺傷效果。一個風夷中箭倒下,必然有另外一個同伴頂替上他的位置。這些蛇人個個手持長矛,一聲不吭卻又殺氣騰騰的沖了過來。風夷和他們淮夷不同,既落后又原始,一向被看不起。而這一次,這些野蠻的遠親期待著一場殺戮!
手持干戚的步兵則迅速的沖到前方,列成一道戰線,打算給風夷們一次迎頭痛擊。
這個位置非常的好,風夷們人數占優勢,但是要面對仰攻的不利地形。而且他們完全沒料到這邊布置了大量弓箭手。在他們撞上步兵的戰列,前方廝殺成一團的時候,弓箭一直朝著他們后面射擊。大量的風夷沒有使用長矛的機會,就這么白白死在飛箭之下。這些生物堅持了很長一段時間,但他們的斗志終于在箭雨中崩潰了。開始成群的不受控制的潰逃,逃出了弓箭的射程。
步兵沒有追擊很遠,只是盡可能將敵人傷員逐個砍死。這一戰他們損失輕微,而戰果卻很大。這一波攻擊風夷就死了好幾百,甚至上千。
風夷們退了下去,就在很短的時間里,另外一支敵人已經沖了過來。那是諸夏和犬戎的聯軍,這些豺狼人和沒毛的猴子們披掛著皮革的盔甲,沿著風夷剛才的路線沖過來。犬戎極為兇猛,速度很快,在受到弓箭打擊之前就一頭撞進步兵的隊列,不顧一切的砍殺著。諸夏更加狡猾和謹慎,他們數量不多,卻是在弓箭的有效范圍邊緣展開纏斗,試圖盡可能的消耗步兵的體力。而在視野的盡頭,一支新的種族正在進入戰場。太遠了,看不清楚那是什么,但是絕望這種情緒已經不知不覺中彌漫在他的心頭。
又有新的敵人來了。
敵人越來越多,而他的族人們越來越少了。
“該死的夏禹!”他輕聲的詛咒著。但是他的祈禱和詛咒早已無人聽聞。
這不是第一次戰斗,他還記得自己的族人在戰場上取得的無上榮耀。曾經有三次,他們徹底打敗了夏禹及他的走狗!用敵人的鮮血染紅了淮河。可是沒有用,每次失敗之后,夏禹都會卷土重來,而且他的軍隊會變得更加龐大。
天空之上,雷霆陣陣,陰云密布,一場滂沱大雨即將到來。
他回頭看向身后,和敵人陣地那宛如螞蟻一樣密密麻麻的兵力相比,他這邊真的人太少了。不是他們不善戰,實在是敵人太強大了。他們的盟友一個個消失,而夏禹的力量則一次次的增強。在諸神強行號令之下,也許這個世界所有的種族都投入到這場戰爭之中。他們在靠自己的力量對抗著一整個世界。
是他們錯了嗎?他們沒錯,他們只是想要一片生存的土地而已。淮河泛濫,造成了大片適合淮夷生活的土地。這是昊天的恩賜,而夏禹,那個罪魁禍首,他扭曲了昊天的旨意,想要從淮夷手中剝奪這一切。想要…毫無道理,毫無緣由的,奪取他們世代生存的家園。
此處我生我長,此地我戰我亡!
犬戎和諸夏的隊伍被擊退了。但沒有休息的時間,新的一波敵人已經沖了過來。敵人的指揮官在不顧一切的驅策著自己的部隊,迫不及待的想要攻破這道防線。他們沒有錯,這里是大戰場的幾個關鍵節點之一。如能突破這里,敵人就將把他們整個防御截為兩斷。
那是長著綠色鱗片的蜥蜴人,同樣揮舞著干戚,冒著箭雨和步兵們戰做一團。
“章商氏!”他聽見充滿悲哀的話語從自己口中吐出。這不是第一次了。在激烈的戰斗中,他看到了許多過去的戰友,他們都向夏禹投降了。
整個淮夷種族被分成了兩半,在夏禹強行驅策下彼此戰斗著。有什么能比這個更悲哀的呢?
天空中,尖利的嘯聲從天際的一方延綿到另外一方。那是另外一個戰場,屬于神祗和大靈的戰場。不用問也知道,敵人新的援軍抵達戰場,攜帶著他們的大靈同來。
大雨開始了。天地之間,幾乎都被傾盆大雨所覆蓋。如果是過去,這會成為戰斗暫時中止的理由。但是這一次不同,因為新的敵人正在逼近。在大雨的縫隙之中,他能看到這些不知名的新敵人進入戰場的身影。
在他終于認清新敵人的身影之后,他心中的悲哀簡直變成了憤怒。這是萊夷,生活在海洋里的種族。他們和這場戰爭全無半點關系。事實上,萊夷對于土地幾乎沒有任何需求,他們最多也只需要哪些沿海的沙灘和荒地。這些土地沒有任何其他種族能夠利用。所以哪怕萊夷被公認為野蠻兇殘,甚至經常以其他種族為食,但是和各個種族的關系都只是小沖突,或者是摩擦,從來沒有提高到戰爭,特別是大規模戰爭的高度。
但是這一次,這些全無關系的種族也加入了戰爭。他們成群結隊,邁著笨拙的步伐,揮舞著用珊瑚和貝類制造的武器,在雨中逐步逼近。這些海棲蠻族體型非常高大,是淮夷三倍以上。
大雨中,幾乎沒有任何種族能夠戰斗,因為不管是聲音還是號令都會被雨幕所遮掩。但是萊夷除外。他們生來就適合這種環境。
他們撞上了前方的步兵。大雨讓弓箭和隊列都失去作用,戰斗變成了混戰。而在這種混戰中這些野蠻種族簡直就像是一坨可怕的肉山,瞬間壓垮了一切的抵抗。
他甚至隱約聽見了夏禹得意的笑聲。
希望…還有最后一絲希望…
他急匆匆的撲向神殿。曾經光榮的廟宇已經傾頹。據說他們的神祗已經被擊敗,以神靈之尊卻落入夏禹之手,被束縛,被囚禁,甚至可能被殺死。但是,還有機會,一個渺茫,但是確實存在的機會!
只要能修復那個東西…
嗚…張成發出一聲輕微的呻吟,腦子里一片脹痛。
這就是通靈?他好像是看了一本書,又像是看了一段視頻。但是不管是看書還是看視頻,觀看者只要想停就可以隨時停下,而通靈則停不下來。用一個不太合適的比方,就像是你失去了眨眼睛的功能,雖然眼睛看的酸澀,卻也只能這么硬撐著看下去。
當然這感覺要比旅法師之書好一點,雖然你感覺接受太多信息而精神疲憊,但那只是疲憊,而旅法師之書是直接讓你掉san值的。
“張成?”南鈴注意到張成的表現。巫員依然保持著剛才的跪坐姿勢,雙目緊閉,呼吸平穩,顯然處于一種冥想狀態,對外界事情已經失去感應。
“啊,是我,剛才過了多久。”張成揉揉發脹的頭,問道。
“兩三分鐘吧。”小丫頭回答道。她很好奇的看著巫員。她已經知道這是一個有魔法的世界,也見識過一些魔法,但比起張成來,她對于魔法的原理更有興趣一些。
“知道這里是怎么回事了嗎?”張彥問道。
“嗯,知道了,這里是某個神殿,”張成回答道。“應該是無支祁的。”
“咦咦,還真有這種東西?”不知道是誰冒出來一句。
“周幽王都出來了,無支祁又算什么?”張彥回了一句。“這里是怎么回事?剛才那個偷襲我的家伙又是誰?”
“這里應該是無支祁的神殿,或者是昊天的神殿?而這個蜥蜴人應該是無支祁的首席牧師什么的。祂被擊敗和囚禁之后,這個蜥蜴人想要用一種奇怪的儀式進行神降,想要用李代桃僵的辦法,將無支祁從囚牢中解救出來…”張成說道。“不過他失敗了。而且按照時間推算,這大概是千余年前的陳年往事了。”
“這逃出來又有什么用?”這些資深穿越者幾乎都花費了足夠的時間了解地球上各種神話傳說,對于無支祁的事情自然不會陌生。張彥有些嗤之以鼻。“能抓第一次,自然能抓第二次。”
不過失敗了也好,省掉一些麻煩。“剛才那個蜥蜴人是怎么回事?是這里的守護者?幸存的后裔?”
“完全不知道。”張成說道。“但肯定不是這些古老蜥蜴人的后裔或者守護者之類的。這個死掉的蜥蜴人在之前就徹底失敗了,沒有任何后手。讓無支祁脫困是他最后的希望…”
“如果不是的話,那剛才這個蜥蜴人是…從外面過來的?”張彥有些氣哼哼的說道。雖然他的傷痊愈了,但是這個痊愈并不是通常所說的那個概念。應該說,他身上的傷口止血,收縮,已經不影響他行動。但還不是皮肉完全愈合長好,更不是痛覺也消除。一定要細致形容的話,大概可以說傷勢變成了皮肉擦傷,不算一回事,但同樣很痛。
“說的對。”一個聲音突然響起。眾人紛紛看去,卻看到一個黑色鱗片的蜥蜴人坐在一塊浮雕凸出的位置上,居高臨下的看著他們。他的手里握著一把暗淡無光的兵刃,但太遠了,光線也太差,看不清楚是匕首還是飛鏢,亦或者是其他?
南鈴舉起了槍,但是旋即又收了回來。因為看這架勢,對方并沒有打算立刻動手。既然如此,先從對方嘴里掏出點東西才是比較正確的做法。
“你是誰?”張彥開口道。
“本來,”黑鱗蜥蜴人似乎在笑,露出一口細小而尖利,一看見就知道屬于肉食動物的牙齒。“只是一個有點好奇心的過客,現在么,則是你們的死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