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節 事后2

　　少年的家在靠近城墻的一隅。

　　和絕大部分人一樣，這個建筑物只能稱為“窩棚”。這種東西，以地球的標準來說那肯定是極為粗糙簡陋，但是它也有自己獨到的優勢，那就簡單。無需什么專業技術，有一把傻力氣就行，在材料上也一目了然。不像是磚瓦之類，必須造窯來燒制，只需用用夯土即可。當然，代價就是其實住著很不舒服。至少張成站在窩棚里的時候，感覺環境很狹小，讓人有一種很強的壓抑感。

　　所幸房屋建筑水平或許無法選擇，但朝向還是很容易選擇的。所以窩棚唯一的窗戶開的位置很好。平時它被一張破布充當簾子遮住，但是需要光線的時候，掀開簾子就能讓光線照進來。

　　張成站在窩棚中間，當著一張用干草堆成的“床”。床上躺著一個年齡很小的女孩，大概十歲上下，嘴唇發青，臉色蒼白，瘦得讓人想起蘆柴棒。她有一雙很大的眼睛，盯著張成這個陌生人看著。病痛已經奪去了她的行動能力，也許疾病最初是因為饑餓引發，但如今已經不是吃飽了就能恢復回來了。

　　按照地球上醫學的說法，此時她已經沒戲了，屬于那種“XX綜合征”的范圍，各種各樣的問題，包括骨骼問題和臟器問題，都交織在一起了。要說單個問題其實都還好，但一起冒了出來就很糟糕了。不是說必死無疑，但是至少也是那種幸免幾率不怎么高的類型。

　　幸好，這是一個一點也不科學的魔法世界。

　　“你是來治療我的嗎？”女孩突然問道。“我哥哥請你來我家的？”

　　“是的。”張成看著這個對方稱之為“家”的窩棚。突然想到，如果自己是穿越到這么一副孱弱的身體上，那么任憑自己有多少本事都沒有機會活下來。

　　“就算用治療法術，也只能救急，”小熊提醒道。“她需要吃飽，最好是吃肉，否則無非就是多拖上幾個月而已。要我用治療法術嗎？”

　　從褻瀆之書上學到了薅諸神羊毛的技巧之后，小熊如今已經是底氣十足，絲毫不在乎治療法術那種小事了。反正諸神都是家大業大，損失一點小小的力量都無法察覺的，不是嗎？

　　張成從口袋里掏出一張木片，看了一下肩頭的小熊。“能把法術放在這里嗎？”

　　藍色旅法師之火在木片上燃燒起來，小熊探出一只前爪，在木片上點了一點。旅法師之火熄滅的時候，張成看到自己手里的木片已經變成了一張卡牌。卡牌中間畫著一只小熊的爪子。

　　治療疾病：一個很實用的法術，它能夠殺死細菌病毒，修復畸形，恢復身體病變等等。耗費：0。特性：它只是修正疾病，不等于痊愈，疾病已經造成的傷害依然存在。

　　張成將卡牌丟在女孩的額頭上，下一瞬間，白色的能量在女孩身上涌動著，宛如一道光明之泉。幾秒鐘之后，白光熄滅，張成拿起卡牌…這已經不是卡牌了，重新變成了木片。

　　雖然不相干的第三者看起來會很覺得神奇，但是只要了解旅法師的本質，你就會覺得這其實很正常。旅法師就是這么一種存在，就是一個存儲點，可以存儲很多不同類型的東西。

旅法師能夠很容易的將各種東西封入卡牌，然后再釋放出來。不過這個過程需要施法者和旅法師彼此配合才能做到。如果對方不配合，比方說戰斗中，對方朝著這邊遠遠丟來一個大火球什么的，旅法師想要將火球封入卡牌就基本不可能了。至少張成不行　　可惜，所有這類卡牌都是…一次性的。這也是卡牌的第二種類型，能量牌。

　　從這一點來說，旅法師也不是那種戰斗除了召喚生物作戰以外什么都做不了的存在。只要事先將法術封成能量牌，旅法師也可以如普通法師一樣戰斗。

　　只不過法師可以說是只要休息冥想，施法能力可以自動恢復，旅法師則是用一張卡牌少一張卡牌，必須重新制造才行。

　　張成走出來的時候，布在外面等了很長時間了。窩棚的面積太小了，他不敢擠進去。而且他也聽說過這些巫覡們脾氣都很大。事實上，如果以正常的身份安排，他們兄妹根本沒有沒有得到巫覡治療的機會。而夏墟這邊甚至連巫覡都沒有。

　　“那個…”

　　“應該已經沒事了，”張成從口袋里摸出一個口袋。“這個給你，算是保密的費用。這件事情，你不能告訴任何其他人，知道嗎？”

　　布完全傻眼了，他從來沒想到過居然還有這種好事。張成不但治好了他妹妹，還給了他錢。而張成的要求也很簡單，就是每天耐心的幫他聽地下城的動靜。

　　“非…非常…感謝”他想說什么，卻被張成打斷了。

　　“給我聽著，就是宮殿那邊通往地下的那個入口。如果你看到有人進去了，就立刻通知我！如果你沒看到人，但聽到地下有響動，也立刻通知我。”他停頓了一下。“不過如果是晚上時候我可能休息了，那你可以等到第二天早上通知我。”

　　如果遇到穿越回地球的情況話，布過來叫人就比較糟糕了。

　　不過話說…按照張成知道的，穿越回地球的時間似乎也已經差不多了呢。應該明天晚上就會魂穿回去。

　　雖然已經是旅法師，但張成目前所知還只是制造卡牌。至于如何穿越，特別是如何攜帶物品肉身穿越這種事情，他暫時還不會。哪怕會了也不敢亂用，因為這副身體穿越回地球會怎么樣他還真的不知道——地球上他還有另外一幅軀體呢。

　　這樣的話，張成覺得自己監視祭壇的事情就差不多了。有這么一個專業偵探守著，如果犬戎信使過來的話，肯定能察覺到一些端倪。現在他只需要耐心的等待了。

　　按照昆吾大夫的預計，遷率領的援軍將先抵達夏墟，之后犬戎信使才會到這邊。然后張成要做的就是盯住敵人，給主力部隊提供線索。事情順利好說，萬一事情不可收拾，那就拋出大招：召喚昆吾大夫。

　　感覺上沒什么難度，危險性也不大。

　　但是不知道為什么，那種隱約的不安始終籠罩在心頭。

　　他再一次站在了城墻上。前面說過，城墻年久失修而且并無守衛。所以他盡可站在一個無人的位置觀看遠方的晚霞。在這里，可以看到腳下的這個城區充滿了活力。

　　按照游戲時間線，大約一二個月后，來到此處的玩家角色卻看到一處經過火焰洗禮，充斥著不死生物的廢墟。

　　到底這里發生了什么？之前張成覺得和地下那個無法進入的地下通道有關，可能是其中被封印的某個怪物逃出了封印，導致了這場悲劇。但是現在他知道這事情和旅法師完全無關。因為他現在就是旅法師，所以他很明白旅法師的力量是需要時間積累的。是的，旅法師理論上能這么做，只需要抖出一百張封印著“隕星爆”的卡牌，摧毀這個社區實在是翻手之間的事情。但是，正如前面說的，死去的旅法師并未留下如此神通。而張成現在也肯定沒有這個本事。事實上，以游戲時間線來說，沒人會變成旅法師，因為條件無法滿足，書都不完整。

　　也就是說，這里發生的災難，和旅法師沒什么關系。但是又和什么有關系呢？如果說是那幾個虎方殺光了這里的人，張成并不相信。

　　突然之間，他一拍腦袋，這是傻了！為什么不問問小熊。他扭頭看著小熊，小熊似乎同樣沉浸在這種祥和的晚霞余暉之中。

　　“我有個事情想問一下，”張成對小熊說道。“如果這里所有人都死了，”他用手指了指腳下的那整齊的窩棚。雖然是簡陋的窩棚，但是因為整體規劃做的好，所以看上去有一種特殊的美感。“會是什么原因？”

　　“都死了？”小熊疑惑的問了一句。“一支軍隊？”

　　這可是莽荒時代，戰爭波及平民是再自然不過的事情了。確實，只要有一支軍隊——按照張成的估計，大概不超過三千人——就能徹底摧毀這里，用火與劍將這里變成游戲里那種殘破的廢墟。不過很難想象這樣一支軍隊在進行了這種殺戮和破壞之后，對其他近在咫尺的社區秋毫無犯，別說殺人放火了，連搶劫都沒有干。

　　“不是軍隊。”張成說道。

　　“殺光所有人？”小熊重復了一次。這句話的意思就是基本上沒有什么人逃生。其實用武力摧毀這個社區并不是太難的事情，一個強大的法師就能做到。但是想要把人殺光那確實是有點難度的。必須一波帶走，至少也要兩波，否則就給了人們逃生的機會。

　　“殺光所有人，基本上沒有幸存者。”張成回憶著游戲里看到的相關畫面。

　　“這很難。”小熊說道。想要殺光所有人，要么就是一個大招下去摧毀一切，要么就得分派人手守住所有逃生之路。“火山爆發？雷雨…地震引發大洪水之類？”

　　如果是這種大規模自然災害，毀滅整個夏墟，完全不給人逃生之路就很正常了。

　　“不，不是這種自然災害。”張成說道。“是人為的那種…少數人就能做到的事情。”他想起游戲里的畫面，應該是先殺人再放火。

　　小熊想了半天，“我想不出有什么辦法可以這么做，就算是大靈也不行。除非是神祗。如果是神祗一個強大的分身來這邊，應該是能做到這種事。”

　　殺人很容易，但殺光有難度。不說肉搏系了，就算是很強大的施法者，也得一個個的施法才行。只要有時間差，那就是給人逃生之機。最重要的是，夏墟看著是一座城，但實際上城墻殘破，缺口眾多。太多路徑可以逃走了。

　　“神祗？”張成突然想到了什么。“可是你說過…”他的聲音突然停下來了，因為確實之前知道有一個神祗正打算在這里玩神降。

　　所以，是盤瓠干的？可是盤瓠為什么要這么做？如果說這是戰斗的余波，那沒理由就影響這么一個城區，其他地方則全然無損。難道真的就是運氣太差？

　　但是，張成的到來并不在原定時間線之上。張成不知道自己的出現會導致什么結果，會不會改變了什么變量。但是如果游戲時間線的事故真的僅僅是“余波”的話，那么改動的可能性極大。也就是說，張成也許莫名其妙就會死在夏墟這里。

　　所以僅僅憑借自己對于未來的預知還不夠，還必須搞明白這里即將發生什么。

　　神降…嗎？

　　將自己目前擁有的線索細細思量，會覺得事情非常非常的奇怪。因為已知的兩個神，也就是貳負（很可能就是羅剎妖這一派）和盤瓠，雖然目前還沒有真正的爆發沖突，但實際上兩方都已經在這里押上了不小的籌碼。

　　張成突然覺得有點奇怪，這么一個破地方為什么會有吸引力，吸引一個神裔甚至神子。而且，從盤瓠的判斷來看，貳負的神裔來這里肯定是有的放矢。

　　之前張成覺得可能是因為地下的旅法師。但現在他確定這不是旅法師的緣故。因為旅法師的遺產也許能令人產生好奇心，但…張成不覺得有這種價值。畢竟旅法師早已經被殺害，遺產（包括最重要的旅法師之書）也已經被勝利者拿走。

　　想搞明白這個問題，必須…必須有一個切入點。可是這些家伙都好強。張成估量了一下自己的實力，發現自己別說解決問題，就連和他們在一起談判的資格都沒有。

　　隱隱能感覺到，這個謎題并不簡單，而且，這個時間點…和九夷之師的事情真的無關嗎？

　　另外，還有一個很疑惑的問題…游戲第二幕的最強BOSS，那個女妖為什么沒了？

　　地下城里沒女妖，巫員也沒有囚禁或者封印女妖，那個通道里面也沒有女妖…那女妖從哪里冒出來的？

　　總之，盡管有著游戲的指引，但依然有太多未知和太多危險存在。

　　“張成，”身邊的小熊突然開口了。

　　“什么事情？”

　　“你快要回去那個‘地球’去吧？我可以跟著你離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