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節 南蠻2

　　“侗蠻？”張成隨口問了一句。他已經習慣于游戲和現實中的差別了，特別是稱呼上的差別。那個大個子他在游戲里見過。把鼠標停留在他身上，就能顯示他的名字：大地精。

　　當然蜥蜴人如果是叫淮夷，那么地精叫百蠻，大地精叫侗蠻似乎也很正常。

　　在游戲里沒什么感覺，但是現實中感覺還是讓人莫名有點心驚。這個大地精很高大魁梧，體型雖然比不上食人魔這么夸張，但比起普通人那是大了一整圈。大概有羅剎妖的那么的高，但是肩膀寬闊，不像羅剎妖那么瘦削。而且這種生物比起食人魔讓人看起來更加不舒服，因為食人魔的皮膚哪怕長了一些瘤子，但那也只是讓人感覺“長得丑”，整體來說還像是人類。而這個大地精則直接讓人想起“披毛戴角”這個詞。因為大地精身上長著大概一指長的黑毛。

　　其實長毛的玩意張成看過不少，比方說犬戎就是長毛的。但是犬戎那種毛叫做毛皮，和狗皮其實差不多，同樣濃密而且保暖。但是大地精的毛則是稀薄的，雖然幾乎遍布全身，卻顯然無法憑此保暖——大地精身上穿著一套看不出顏色的衣服，似乎像是皮甲和布料的混合體。

　　總之這玩意與其說是類人生物，還不如說是更加偏向野獸。以地球現代審美觀點來說，黑種人是比較丑的，但是拿大地精對比的話，所有的黑人都是英俊的帥哥。

　　不過這不是最重要的，張成更加在意的是另外一個問題：地精數量問題。

　　游戲和現實沒理由差別這么大的。這種密密麻麻的數量…就算是張成再缺乏印象，也不至于搞錯了這一點明顯差別。而且第二幕中有大地精嗎？

　　如果是一個兩個，倒是真的可能無意中被解決。畢竟一個火球轟過去之后，你下面會做的搜尋戰利品，而不是去分辨死去的敵人尸體，特別是敵人尸體堆積成一堆的時候。

　　所以…依然是時間線問題嗎？也就是說，在游戲時間線，玩家來到這里之前，發生了某件事情導致地精的數量大幅降低？

　　張成想了一下，輕聲問身邊的鈴鐺。

　　“鈴鐺，如果我沒有，南…巫鈴會想辦法對付這些地精嗎？”

　　“地精？你是說百蠻？當然了，這些東西很可惡，我們的牲畜群如果被這種東西襲擊的話…那是花費了不知道大伙多少心血，好不容易才繁殖起來的牲口群啊！”鈴鐺說道。

　　“那就對了。”也就是說，在游戲時間線，這些地精會受到很大的打擊，數量上會減少很多。也就是說，這算是額外的經驗值嗎？

　　“你先回去。”張成說道。他拿出自己的法術書，檢查了一下自己的法術。對付食人魔消耗不多，但哪怕他完整無缺，消滅這么多地精明顯是不夠的，但是沒關系，一切可以從長計議。用完魔法之后再撤退回去，恢復了再來。畢竟在游戲里，法師單打獨斗就只能靠這一招。

　　鈴鐺的背影消失在視野盡頭。而這些地精依然吵吵嚷嚷的。張成也搞不明白這些生物聚集在這里干什么，但是他也沒必要搞明白。

　　如果從這里發射一個火球到地精群里…會不會導致他們因為恐懼而立刻崩潰呢？當然一個火球可能不夠，那么三個火球會怎么樣？

　　如果用地球武器來衡量火球術的威力，那么張成有確切的證據認為火球術的威力超越了手榴彈，甚至超越的迫擊炮，達到了普通炮彈的程度。火球術產生的膨脹的火焰，氣浪和高溫形成二重殺傷，絕不是正常情況下血肉之軀能夠抵擋的。

　　如果這是地球上，一群聚集在廣場上的人遭到連續三發炮彈的轟擊…張成幾乎可以想象那肯定會發生難以形容的混亂，人們爭先恐后的想要逃走。如果存在出口狹小之類狀況，那么還會發生大規模踩踏。

　　然后，戰斗就進入追擊階段。別看人多，但是潰散逃走的時候，不管是什么生物都沒有戰斗力可言。張成到時候大可以一個個干掉逃走的地精。

　　一聲爆炸聲壓倒性的蓋過了所有地精的爭吵。

　　和預想的一樣，在那種毀滅性的威力面前，中間的地精們幾乎是毫無反抗之類的被撕裂，被吹飛，被點燃。不知道這些地精到底死了多少，但是張成看了一眼面板，發現自己的經驗值上升了肉眼可見的那么一小截。

　　也許比干掉那個食人魔還多上一些。果然，打BOSS其實是為了劇情和裝備，想升級還是打小怪最方便。

　　第二個、第三個火球隨之而來。全部炸在地精數量最密集的位置。

　　可是，地精嗎并沒有如預想中的那樣四散奔逃。事實上，他們與其說是驚呆了，不如說是根本沒意識到發生了什么。他們只注意到火球發射而來的軌跡，當然還有軌跡末端的張成。

　　大地精開始喊叫起來。哪怕因為比較遠聽不真切他喊什么，你至少也能從那殺氣騰騰的腔調里判斷出，對方可沒有半點撤退逃跑之類的意思。

　　好像…有點搞砸了！張成不知道該怎么形容，他已經沒有火球術了。但是如果以自己戰士的力量來面對這么多地精…嗯，哪怕張成手中拿著寶劍，身上穿著寶甲，他也沒什么自信。

　　數量是可以戰勝質量的。這一點，非洲的食人蟻就是最好的證明。單個的螞蟻不值一提，隨便一個人一腳就能踩死十幾只。但是螞蟻數量幾百萬，幾千萬的時候，別說人類了，哪怕是大象，都會被活活啃咬成一堆白骨。

　　而且地精還不止是螞蟻這么簡單。游戲里，這些生物的攻擊雖然差勁，卻能導致疾病效果。張成玩游戲的時候不懂為什么會這樣，但是在這里，看著這些臭氣熏天的生物，看著他們同樣完全沒有衛生和保養概念的武器，他就完全明白了。要是被地精纏上，別說那些粗糙的武器，哪怕僅僅是被爪子和牙齒給弄出個小傷口，都有嚴重的破傷風風險。

　　在地球上的醫療條件，破傷風之類都不是問題。及時跑到醫院里清洗包扎傷口，頂多打一針一切都可以搞定。但是在這個原始的世界，你恐怕就要聽天由命了。張成知道巫覡或者牧師們可以治療傷口，驅除疾病，但是卻難以肯定這種手段對于破傷風之類細菌感染引發的疾病是否有效。再說了，哪怕有效，夏墟這地方也根本沒有牧師呀。

　　地精朝著這邊沖過來了。

　　張成不知道這個世界的戰士們面對這種情況會怎么辦，但是他很清楚一個玩家在面對這種情況該怎么辦。于是他用自己有限的時間給自己上了一個“腳底抹油”，拔腿就跑。

　　把怪分批引出來干掉才是王道。至于和這么成群結隊的地精面對面的PK，那是自己找死。

　　腳底抹油并不是那種讓人眼前一亮或者初學者愛不釋手的那種魔法。但是以張成在游戲里數次通關經驗為證，這個魔法絕對是殺人放火，打怪升級必備品，是那種看上去不驚艷，但實際上你永遠需要一個隨身備用，百試不爽的年度逃命十佳法術。

　　至少在你有這個法術的時候，你不必擔心被優勢敵人圍攻。因為有了這個法術，只要是兩只腳的就追不上你。事實上，四條腿的也很難追上你。

　　這也算是法師職業對肉搏職業的重大優勢之一。

　　張成跑了幾步后，好整以暇的從口袋里掏出自己的強弩。當初是為了到地下城對付不死生物而買了它，但現在才是第一次使用。他用充裕的時間射倒了兩三個地精。然后在對方試圖兩面包抄之前，再次跑出了包圍圈。

　　在各種類似游戲中，這種依靠速度欺負人做法有個專有的形容詞：放風箏。序幕的BOSS就是被張成這么風箏掉的。

　　夜色降臨下來。

　　結束了這場無望追逐的大地精滿懷著憤怒和不甘。他已經盡其所能的用各種嘲笑，辱罵還是呼喊來試圖停下對方的腳步，但那沒有任何用處。張成盡管衣著打扮像是一個士人，但他的榮譽感和道德標準和這個世界無關。想要靠著區區激將法讓他停下來是不可能的。

　　唯一不夠好的就是強弩殺敵不多。張成端著弩的時候總是情不自禁的想著自己手里要是有一把機槍該有多好。如果是沖鋒槍機槍之類武器，他可以站樁輸出直接把這些怪一鍋全端了。

　　也虧是夜色結束了這場追逐。

　　大地精收兵回營，心中滿是憤憤不平。他的營地在邊上一個巨大的山洞——說是山洞，其實是地精們用挖掘出來的。別看地精個子矮，不值一提，但在挖掘方面還算是一把好手。實際上如果你到諸夏——也就是人類——控制下的各個礦場走一圈，保證你可以見到不少百蠻奴隸。當然，楚國那邊就更多了。

　　他憤怒的叫罵著，卻也知道自己面對這樣滑溜的對手無可奈何。其實他對于這些百蠻的死活真心不太在意。雖然都是“南蠻”種族，但是百蠻是所有蠻族中最低等的，天生就受到其他高位種族的支配。但是，眼下他肩負著重要的任務。這種程度的損失不知道會不會影響他的任務。如果任務失敗…不，不會失敗…

　　這次不利是因為事情比較突然，他完全沒有任何準備。本來他覺得，距離夏墟城市畢竟還有一段距離，那些愚蠢貪婪的人類沒理由這么快察覺到他。他這邊只需要很短的一點時間…

　　大地精的思緒被打斷了，因為他看到了三個人影出現在洞穴口。

　　那是三個模糊不清的身影，不知何時站在了洞穴入口處。地精和大地精都有相當不錯的黑暗視覺。和人類那種維生素A不足就有夜盲癥，哪怕維生素A充足也只能說擁有微光視覺的劣等視覺系統不同，大地精天然就能夜晚視物地，但他們并不是完全的夜行生物。事實上，如果一定要在白晝和黑夜中選一邊，他們更加傾向白晝。所以他們雖然夜晚視物，但是夜晚視物范圍就遠比不上白晝那么遠，那么準確了。

　　但是，哪怕相隔如此之遠以至于看不清楚這三個外來者，他依然能敏銳的察覺到那種危險感。

　　別的不說，人家可直接沖著這邊過來了。看著那種穩定的步伐你就明白，來者不善。

　　大地精驚訝的發現自己的手下，也就是這些地精都在畏畏縮縮的向后推揉著。

　　一般來說，越是智力不高的生物在本能方面就越強。野獸常常擁有智慧種族難以企及的敏銳直覺，甚至能夠在毫無征兆的情況下察覺危險。

　　幸好，領頭的那個身影就在洞穴入口的最狹窄處停了下來。

　　“不錯，來的很好…”那個身影用一種讓人顫栗的味道笑了起來。他顯然也能在夜晚視物，所以很自然的做出了判斷。“怎么回事？數量好像比說的要少一些。”

　　“不少，勉強夠用了。”他身邊的同伴聳聳肩，然后抖開身上的包裹的披風，將自己真實的相貌暴露在大地精的目光下。這是一個身材高瘦的人類，說話有一種古怪的腔調。

　　“勉強夠用，有點麻煩。”第三個身影說話了。“恐怕一個都不能少，否則數量上可能會不夠！”

　　三個身影用旁若無人的口吻對話，似乎完全沒有在意洞穴中這幾百上千個地精。

　　“可惡，竟然無視我！”大地精大怒。今天白天被那個人類方士弄得一肚子火，現在居然又來了這么一群不知道什么身份的來客。“盤瓠大神，”他呼喊著自己的守護神，下一瞬間，魔力從他身上某個位置噴薄而出，瞬間形成一個法術。

　　瞬發沉默術！

　　法術準確命中了前方三個站的很近的身影。

　　“哈哈…”大地精大笑起來。這一招是幾乎所有施法者的天敵。“你們沒料到這招吧！”他扭頭指揮部下。如果是肉搏戰，不管這三位是什么來歷，他這邊的數量都不會輸。

　　“有點意思。”第一個黑影用很清晰的聲音說道，然后扯開自己身上的灰黑色披風。在黑暗視覺下，那是一個皮肉干枯，毫無水份，顯然已經死去多年的尸體。只不過這個尸體的眼睛中燃燒著暗藍色的靈魂之火。一個穿越者能夠準確的叫出這種怪物的名字：巫妖！

　　“鬼戎…”大地精的聲音里已經夾雜著幾分窒息。“方伯？！”

　　“還有什么招，快點用出來。”剛才那個人類也說話了。不過剛才他還是個人類，但現在已經不是了。他的頭部變成了猙獰的貓科動物頭顱，咧嘴一笑，滿口鋸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