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成不由自主的轉過頭去,不去看這殘忍的一幕。他心里很清楚,如果他做出了某些和土著價值觀相悖的行為,那很容易引起別人懷疑。而他的穿越者身份其實是根本經不起查的。這個世界絕對是高魔世界,土著中的強者似乎很容易就能判斷出“異人”的身份。
而且話要說回來,蜥蜴人淪為俘虜雖然很糟糕,但人類落到蜥蜴人手里,下場絕不會更好。別的不說,看看這些人型蜥蜴那鋒利的牙齒,就知道他們不是吃素的動物。
“奇怪…”小熊說道。“這地方有古怪。”
張成跳下車,主動走進洞穴去。這個舉動被看成指揮官親自巡視戰場,所以并沒有引起什么特別的注意。幾名士兵還主動跟在他身后,做出保護長官的態勢。
張成幾乎是本能的給自己上了一個“奧術視覺”。搜刮戰利品的時候,這個魔法是絕對不可少的。這個世界的制造工藝顯然不講究精細美觀,不少魔法物品做的和舊石器時代一樣。
洞穴里的環境雖然陌生,但是和腦子里的游戲地圖卻也勉強對的上。但是,游戲里可沒看到這個玩意。
此時此刻,張成看到前方正中央,有一個類似于烏龜的石頭雕塑。在石頭雕塑的背上,插著一把劍。
這不是真實之物,而是一把虛幻之劍。這把劍在奧術視覺中在微微發光,散發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危險感。但是與此同時,這把劍本身很不真實,劍身幾乎在飄蕩,讓人懷疑下一秒鐘它就會消散于無形。
沒有奧術視覺估計看不到這把劍。因為如此明顯的東西,四周人類士兵來來往往,卻沒人多看哪怕一眼。
“張成…”腦海里,小熊發出了一聲幾不可聞的驚嘆。“原來是這個東西…”
“這是什么?”
“我現在為什么他們能在我本體毫無察覺的情況下布下這種針對性的結界了。原來如此…難怪…借用這種玩意的力量啊。”
“這是什么?”
“輕呂。”小熊回答。“沒聽過?”
張成不得不表示自己是個異人,真心對這個世界上的東西不太熟悉。這東西顯然不是一般的魔法物品。
“很多年前,武王伐紂,”小熊說道。“所有人都覺得他是在送死。因為商王朝有被稱為帝靈的大靈庇護。那些殷人確實做的很過分,但是他們也成功的將死去的每一個君王,每一個祖靈都升格為大靈了。而起他們還有更宏偉的計劃,那是…”小熊頓了頓。“異想天開,狂妄無知,貪婪兇殘到極點的計劃。”
“他們想干什么?”張成忍不住問。
“封神。”小熊說道。“不是我這樣老老實實制造神職,而是指望一步登天,將殷商數十位祖靈升級而成的大靈,一下子全部封神,一口氣建造一個完整的神系。更糟糕的是,這個計劃居然有理論上的可行性。”
“啊…”張成呆了。他突然想起之前童律說的事情。原來如此?哪怕張成不解其深意,卻也立刻明白,這種事情,諸神肯定不會喜歡。
哪怕這些神的出現并不需要諸神付出什么代價,他們也不會喜歡。作為二十一世紀的人,他很清楚,沒一家公司會喜歡身邊一下子多了一大堆同行。同行是冤家這句話不是白說的。
“據說,武王伐紂,過河,河中跳出白魚,落入王舟。”小熊說道。“武王親手拔劍,剖魚烤魚,向諸神獻祭。很乖巧很懂事對不?在那一天,諸神一起對著周人的遠征軍露出了微笑。”
“但是諸神應該…不可能直接干涉人間吧?”張成試探的問道。
“是的,諸神不想直接下場,”小熊回答。“但是和直接下場也差不了多少了。那一天,殷王受率領他的大軍走上戰場,縱然周人滿懷為先君復仇的怒火,但是他們要面對著是比他們多上十倍的軍隊,還有盤旋于天空之上,以絕大力量庇佑殷商全軍的數十個帝靈。自從將祖靈升華為大靈后,殷商軍隊從沒有在任何一場大戰中失敗過。而那一天,所有的帝靈都來到了戰場,幾乎重演了當初夏禹‘百靈之戰’的場面,那驚人的力量把牧野的天空都遮蔽了,強的甚至讓人產生一種錯覺,覺得諸神降世也不過如此。如果正面開打,周人能撐上小半個時辰就算運氣爆棚。然后呢,”小熊的聲音充滿了嘲諷的味道。“周武王從身上拔出自己的長劍指向天空,帝靈們就立刻就像泡沫一樣消失在空氣中,整個殷商軍隊瞬間茫然失措,因為守護他們心靈的力量突然不見了。姜尚率領區區一百人挑戰,他只朝著殷人的軍隊射了一箭,失去帝靈護持的殷商軍隊瞬間斗志瓦解,開始了全軍潰退。那一天周人的遠征軍啥都沒做,就是在那里圍追堵截殷商的潰軍而已。”
“為什么?”張成忍不住問道。
“就這個東西…輕呂。”小熊回答。
“這個是…”張成從小熊的話里找到了關鍵。“周武王將劍指向天空?你是說,這是武王的佩劍?”
“不,這是輕呂。別問我為什么它叫輕呂,這只是個名字。這是一把用來弒神的武器。當然不只是諸神,對大靈也有奇效。或者說,對付所有此類存在都有奇效。”
“可是這…”張成想說這不是一把劍,這只是一道幻影。
“這是一種力量,”小熊說道。“可以凝聚于武器之上。我之前不懂這些蜥蜴人為什么突然之間做出如此規模的結界,原來是借用輕呂的力量啊。我現在有點明白為什么這場神戰會爆發了…看樣子,兩邊都覺得自己有絕對的勝算呀!”
四周其他人都沒有注意到輕呂。或者說,他們看不到這把虛幻之劍。相反,因為確認并無敵人殘留,所以幾個士兵都比較松懈,把注意力集中在那些陰暗的,但是可能藏人的角落里。不過那架勢與其說他們想找出隱藏的敵人,不如說他們在嘗試搜索被隱藏起來的財物。
淮夷雖然窮,但是也是有那么一些財物的。
畢竟是百人規模的軍隊,施法者有限。此刻除了張成之外,并無別的施法者進入洞穴,也就是說現在能看到輕呂的只有張成一個人。
“張成,想不想冒險一次?”小熊蠱惑道。
“怎么冒險?”
“你正好有一把佩劍,把劍插在那個位置,就那個裂縫,和輕呂合并在一起,輕呂就會被封存在你的劍中。”小熊說道。“我先提醒,一旦此事被諸神得知,你就死定了。那是絕對沒有任何希望的必死結果。諸神允許這玩意掌握在神靈手里,因為這東西本身就是神靈制造的,但是絕不會允許任何凡物擁有它,更何況一個異人。因為這等同于給予凡物弒神的權力。至于諸神會怎么弄死你,我只能說方法太多,無法預估。”
“可是…諸神應該很容易知道這東西落在誰手里吧?”張成倒是愿意冒險。不過如果是一定會被發覺,那不叫冒險,那叫作死。
“不,祂們不知道。”小熊回答。“這本來就是消耗品,是維持結界的。但我的本體跑了,結界已經毫無意義。這東西已經沒人管,過上幾天,甚至也許只用半天,就會徹底消散。你收起來的話,祂們絕對不會察覺,最多只是有點懷疑。記得,上頭那位正在進行神戰呢,哪里有閑工夫來證實自己的小小懷疑呀。”
張成被說服了,他走上前,抽出含光寶劍,效法輕呂的位置,將劍插入那條裂縫。
原先扭曲虛幻,宛如煙霧一樣的輕呂慢慢的消失,不,不是消失,而是和含光結合在一起了。前后大概十幾秒鐘,輕呂已經不見,只有含光寶劍插在那里。
邊上的士兵都沒注意到張成的這個舉動,哪怕注意到了,他們也絲毫不在意。他們看不見輕呂,也不了解這段歷史,根本不懂張成這種做法到底意味著什么。
張成拔出寶劍。含光看上去和之前沒什么不同,不管是光澤還是劍身表面上都看不出有什么問題,但是張成握著劍柄集中注意力的時候,卻隱約能感覺到其中那股毀滅性的力量。
他不敢再留,于是離開了洞穴。
已經沒什么值得一提的戰斗了。最后開始清理戰斗結果,俘虜被帶上桎梏,用繩子拴著帶回去——這是個奴隸制的年代,士兵們不僅隨身攜帶武器,還隨身攜帶繩索和桎梏,為了方便抓俘虜。或者說,俘虜本身就是戰利品中很重要的一部分。
事實上,討伐這些蠻夷之輩,想要得到很多財物是不可能的,想發財就只有抓俘虜。在這方面,昆吾大夫的部隊哪怕不能說經驗豐富,起碼也是熟門熟路,根本無需上級命令。
接著,牧師開始治療戰斗中受傷的士兵。百人規模的部隊牧師其實不多,就只有兩個。不過傷員幸好其實也很少。淮夷根本沒進行什么像樣的抵抗。
精銳部隊就這點好,一切都運行有序,根本無需張成這個其實壓根不懂指揮的指揮官下達多余的命令。有人開始清點戰利品,有人開始拷問俘虜,也有人被派出去進行必要的搜索,尋找所有有價值的東西。
“這些淮夷果然有鬼。”一名士兵走到張成身邊。張成忘記了他的名字,不過隱約想起這人曾經在宴會場里見過。這意味著對方不是普通庶民,而是昆吾大夫的家臣或者封臣之類,是個士人。在這個時代,這種身份意味著要么他是戰車兵,要么他是步兵的隊正。
“什么鬼?”
“據說這是一處玉礦。”對方指了指不遠處的山洞。“據說是淮夷偶然發現了這里居然有一些裸露的玉石,然后這才聚集過來想要采礦。”
張成現在已經知道在這個世界雖然原始落后,但是采礦業什么的還是有的。此外,他也知道例如玉圭,玉佩,玉璧、玉戒之類的東西,基本上等于魔法物品的代名詞。這意味著玉礦是極有價值的礦物。對于任何種族,任何國家,任何勢力都是如此。
原來如此。張成現在徹底明白了,這就是蜥蜴人為什么會不離開的原因。不管他們有沒有完成預定任務,有沒有抓到黃熊,他們都不會離開。因為這地方有礦石。同理可很容易理解,在游戲里為什么這地方只有成年蜥蜴人,而沒有小孩和老人。
一個礦場,對于玩家而言顯然沒有任何意義。因為開采需要人手和時間,而且挖掘得到的也只是價值很低的半成品礦石。就像是游戲開局BOSS,也就是那個殘廢豺狼人身上的武器和盔甲一樣,這種低價值的東西因為不值錢,甚至被游戲設置為“無法拾取”。這地方的礦石也是同樣的道理。
當然,對于一個過路的,類似于雇傭兵身份的玩家,礦產一文不值。但對于本地領主,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張成對于這個世界的規矩還不是特別熟悉,所以不知道這么一處有爭議的礦產究竟屬于誰。但是從這位一臉的羨慕表情來看,毫無疑問這是一件大好事情。
“玉礦啊,雖然不大,”對方那種表情張成在地球上見過,所謂羨慕嫉妒恨就是最貼切的形容。“昆吾大夫會很重視的。”
說話之間,遷也過來了。
雖然遷也是一臉笑意,但是如果能凝神細看,照樣能看到它眼眸深處那嫉恨的光芒。玉石礦的事情并不是秘密,此時此刻,遷也已經知道這事情了。當然,作為一個土著,他很清楚發現這種礦產意味著什么。
沼澤邊緣的田地,由于土質差而且易澇,所以不算什么好地,就算是昆吾大夫封給了張成,也沒什么大不了的。但是沼澤中心發現了礦產資源,情況就完全不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