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節 祿田

　　不管是昆吾大夫還是那個不知名的楚人商隊首領，對于這一幕都是視若無睹，顯然已經很熟悉了。他們友好的行禮告別，昆吾大夫還特意的送出去了一小段路程。最后為了表示對昆吾大夫的敬意，對方還贈送了一個白玉圭。

　　三人返回了宴會廳。

　　這個時代的宴會和地球上的宴席也沒啥不同，都是非常非常長久的。張成離開的時候是什么情況，回來也差不多是那種情況。要說有什么不同，那就是張成離開的時候，大家都在吹牛打屁，但現在，一些士人開始賣弄自己的才藝，有人跳舞，有人彈奏樂器。場面上十分熱鬧。

　　昆吾大夫回到自己的上座，而之前那個討價還價的官員，不知道什么時候來到了他身邊，開始向他匯報著什么。顯然是戰利品收獲之類的情況。聽著部下的報告，昆吾大夫的臉上不自覺的露出了笑容。

　　犬戎本身都是窮光蛋，但是呢，怎么說也是之前攻陷了鎬京，弄到很多好東西，所以如果能徹底摧毀一支犬戎部隊，奪取到的戰利品還是可觀的。而且這次俘虜也是賣了個好價。

　　更妙的是，隨著戰局日益明朗，隨著諸侯聯軍的進一步增強，原先所恐懼的最大的危險，也就是犬戎大軍進攻昆吾城的可能性，正在逐漸降低。反復挫敗后，哪怕昆吾大夫也不覺得犬戎近期會針對昆吾城這邊發動大規模攻勢了。風險大利益小，犬戎沒有這個動力了。

　　良久，等著整個宴會氣氛也到位了，昆吾大夫用力拍了拍手。部下們看著君主做出這種舉動，紛紛都停下來，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并且等著昆吾大夫發話。

　　“諸君，”昆吾大夫說道。“我打算以張成為兩司馬，率戎車三乘，從卒百人，以伐淮夷。諸君有何看法？”

　　這事實際上不是什么秘密，昆吾大夫多次提及要對付淮夷的事情，而淮夷的威脅也確實是一個隱患。所以此時自然是無人反對，大家都高度贊同昆吾大夫的決斷。

　　“但張成需要一個助手，誰愿同行？”

　　他的話音剛落，就有人大聲回答道。“我愿同行。”

　　眾人順著聲音看去，看到的說話的正是一個年輕人——卻是昆吾大夫的同族晚輩兼家臣，很多人都認為是內定的下任昆吾大夫的遷。

　　看到遷主動請纓，昆吾大夫大喜。

　　“好好好，既然是遷主動要去，那就以你為副。”

　　表面上看來，兩個人的身份中，張成只是一個下士，官職是兩司馬，而遷是中士，官職是卒長，無論是在地位上還是在官職上，遷都是要比張成高上一籌。但是實際上這種地位上的差異并不算很大，大家都是一個階層內的人，靈活搭配才是常態。就像是地球位面上，低品級的欽差大臣常常能夠對高品級的地方官員生殺予奪一樣。所以昆吾大夫這次臨時的任命并未引起什么問題。事情就這么定下來了。

　　至于為什么遷會主動請纓，似乎也沒啥大不了的。想要當下一任昆吾大夫，總得有些實際成績拿出來吧。理所當然應該要比普通的家臣封臣更加積極，更加主動，這才合適。

　　至于張成，他更加沒什么意見了。他越來越肯定，現實中和游戲中還是有一定差別的。比方說之前那個對付鬼戎的任務——在游戲里，哪怕很完美的完成任務，通過存盤讀盤大法干掉地下城里所有的不死生物，包括大boss，也就是那個巫妖，你也沒辦法從游士升級為下士。但是現實中卻不一樣。

　　而這個討伐淮夷的任務——在游戲里，玩家在這個任務里其實就是一個小卒。但現在卻變成了負責人。

　　其中為什么會有這種改變，卻難以說的清楚。一定要說的話，大概就是從游戲中根本不出場的昆吾大夫出現之后就發生了改變了吧。或者如前面說的，這位在地球史書上根本沒留下名字和事跡的昆吾大夫，現實里是一根金光燦燦的金大腿，偶然被張成給抱住了。

　　不管是作為小卒還是作為負責人，討伐淮夷這個任務本身是不會有區別的。

　　宴席結束之后，張成回到了自己的房間里。現在的他已經是5級法師，所以一個光亮術什么已經是手到擒來，根本不需要費神考慮例如蠟燭火把之類的東西了。

　　龍漦，也就是旅法師之書，此刻端端正正的放在小案幾之上。

　　這東西不管怎么看都覺得很奇妙，一本書怎么會被冠以“龍漦”這樣的名字？這個命名應該不是想象力的結果。如果是想象力，這想象力簡直是突破天際，腦洞超越黑洞了。

　　對于這本書，兩個人給出了兩個完全不同的答案。在鬼戎首領，也就是那個巫妖看來，這東西一文不值，純屬垃圾，所以才會大方的隨便張成帶走。而名為童律的幽靈則認為，這東西對于異人，也就是類似于張成這樣的穿越者，是相當有用的。

　　想要知道一本書有什么用，顯然最簡單的辦法就是打開閱讀一下。偏偏這本書居然打不開。

　　是的，前面說過，它里面居然是黏住的。而且這本書的手感與其說是一本書，不如說更像是塑膠相冊，書本身的材質不僅硬，而且韌，反正憑借張成9點力量和10點敏捷是無法弄開，一時之間，居然奈何不得。

　　仿佛嘗試失敗之后，張成忍不住將含光寶劍拿了出來，但是使用寶劍之前卻又覺得這事情不對頭。如果用劍來強行切割，一定會在書上留下破壞。卻不知道這會有什么后果。如果將龍漦弄壞了就糟糕了。

　　而且這本書正常情況無法打開嗎？顯然不會。這個世界的人再無知，那至少也認得這是一本書。不管是覺得這東西有用的童律，或者是覺得這東西是廢物的巫妖，顯然都不是傻瓜，不會無緣無故的下結論。所以可以推測他們一定曾經打開過這本書。

　　我和他們有什么區別？張成思考著。顯然不是我是活人而他們是不死生物這一點。要說有區別的話，那就是他們兩個比我強。巫妖是至少15級的施法者，而童律，既然能嘗試什么“升級為大靈”之類張成不理解的事情，顯然也絕不會是弱者，感覺上不會比巫妖差。

　　也就是說…我現在無法打開旅法師之書，是因為我法師等級太低嗎？

　　一念及此，張成暫時收起了旅法師之書。果然，等級不夠很多事情都很麻煩。

　　討伐淮夷的任務已經出現在他的任務欄里。這個任務是犬戎游戲第一幕里一個大型系列任務。以游戲本身來說，第一幕的主線其實就是玩家的就職。前面說過，想要完成就職，必須在難民營這邊賣苦力掙錢，好為自己得到最基礎的職業和裝備。在這個過程中，也自然而然的完成一系列營地的相關的防御任務，學習如何正確的戰斗，并且提升到一定等級。然后，作為游戲第一幕最后也最重要的一個系列任務，就像是一個考驗一樣，討伐淮夷的任務就來了。這個大任務是一個超長系列任務了。玩家可以選擇跟隨軍隊行動，也可以選擇留下來等候。但是如果你想在第一幕賺到足夠的經驗和錢，把自己從一身破爛的低級角色培養為裝備和等級都過得去的程度，這個任務可是非接不可的。

　　但是游戲和現實是有區別的。

　　哪怕不說自己莫名其妙的遇到了游戲里根本沒有出場的昆吾大夫，只說游戲本身和現實的差別那就不是一般的大。游戲里，你可以一個個的完成所有的任務，但是現實里卻根本不可能。就像是教學關那個提前登場的豺狼人一樣，真實的世界里，任務不會等你完成。甚至可以說，不同任務在時間線上是彼此沖突的，你只能去做其中一個。對付鬼戎耗時接近一周，以至于根本沒時間去做其他的任務了，直接要開始討伐淮夷。

　　討伐淮夷嗎…以5級死士和5級法師的等級，去完成這個任務還是有點難度的。這個任務畢竟是第一幕的最終考核，不能如不死生物地下城一樣，靠著黑暗隱身披風來偷襲作弊。話說，也虧是用了披風來偷襲啊，否則那么多不死生物，基本上每一個都是一場苦戰…

　　還有，到底要怎么才能回到地球上去？

　　張成想著想著這一系列問題，不知不覺睡著了。

　　清晨的陽光透過小窗，照進這個不大的房間。接著，門被人從外面敲響。這兩者的合力夾攻之下，張成的意識終于從沉睡之中被拉回了現實。

　　揉揉眼睛，看到古老而簡樸的房間，他輕聲的嘆口氣。睡覺果然不能讓自己回到地球啊。

　　他走過去，打開門，看到門外的侍女。

　　“張成公子，”不等張成問話，對方立刻低頭恭敬的報告。“黃公已經在等你了，請盡快洗漱用餐后去見他。”

　　黃公？怎么回事？張成還記得昨天昆吾大夫任命自己為兩司馬，討伐淮夷，副手不是那個叫做遷的年輕男人嗎？為什么是黃公。

　　不過這個疑問很快就得到了解答——黃公并不是來陪同他去對付淮夷的，而是來將他帶到自己的領地，或者說，祿田去的。至于軍隊的事情，不管是挑選士兵，還是準備糧草后勤，亦或者是其他一些賞賜之類的事情，則可以全部丟給遷這個副手來處理。

　　總之，這個世界，或者說這個時代的習慣做法就是老大掌控大局，細節處理全部丟給副手。

　　城堡外面，已經有兩輛戰車待命了。

　　也許是為了保持親密，總之兩個人上了一輛車，另外一輛車就只有一個馭手，跟在后面。

　　“…你是說…我要為昆吾大夫提供一輛戰車？”

　　“不是一輛，是一乘，”黃公解釋道。“包括馭手，車左，車右，還有從卒十人…其實張成公子，昆吾大夫的要求一點也不高，聽說其他地方，的甚至有要求下士都要從卒三十人的。”

　　“等等…”張成有些莫名其妙。“可是我…我都沒有啊。”

　　“哈哈，”黃公大笑起來。“張成公子真是會開玩笑，你已經是下士了，有了自己的祿田了呢。”

　　祿田？祿田又有什么用啊！張成完全不理解。戰車和戰馬倒還好，這個世界商品經濟哪怕不算發達，至少也發展的可以，無非就是錢的問題罷了——他從鬼戎那里可是得到了很多——但是人從哪里來？花錢雇傭嗎？好像也不太對頭啊。

　　此外，雖然田地是長久收益，但是畢竟現在已經接近冬天，哪怕秋收也早該結束了。這個祿田要得到收成，至少也要一年的時間吧？

　　這就是為什么張成對祿田完全沒放在心上，相反對于自己從游士升級為下士更加重視一些。畢竟，完成這個任務之后，第一幕也就基本結束，要去第二幕了。除了等級較低（任務沒經驗）之外，自己在第一幕中得到的東西遠比正常的游戲要多，也沒什么好抱怨的了。

　　但是，黃公的態度…顯然不是諷刺嘲笑之類的。

　　完全不明白，只能說現實和游戲的差別要比預想中的大一些。

　　無論如何，先把眼下的任務完成再說吧。

　　此時戰車已經離開了難民營一段距離，可以看到前方的曠野里有一個簡陋，但是頗有章法的營地。一支漫長的隊伍正在從營地離開。遠遠的可以看見離開隊伍的尾部。

　　“嘖，是那些楚人呀。”黃公遠遠的就認出了對方的身份。

　　戰車接近營地的時候，正好吹來一陣風，帶來相當濃烈的血腥味。

　　“這是…”張成有些驚訝。

　　“昨夜就獻祭了呀，楚人還真的是心急…”黃公明顯不以為意。

　　“獻祭的意思是？”張成忍不住問道。

　　“就是殺掉了那些犬戎，”黃公說道。“聽說楚人一直在供奉玄鳥大靈，哦，錯了，是鳳鳥。”

這是張成第二次聽到“大靈”這個概念，不過從黃公那種理所當然的態度判斷，這應該是一種常識，如果貿然詢問會引起猜疑。但是張成現在實在很好奇，所以忍不住追問了一句　　“黃公，什么是大靈？”

　　“哦，張成公子沒有在辟庸學過嗎？”黃公隨口問道。“啊…不過這個也正常。可能您故鄉那地方沒有大靈，”他解釋道。“大靈，就是神祗之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