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長河之前的昏迷入定足足五天,醒來之后再度磕著嬴五的仙丹療養了三天。
單從這丹藥來說,倒有了那么點因禍得福的意思,這藥有點太強了…補氣補血鍛體,不僅把大量失血補了回來,還把原本的氣血增進了許多。趙長河的修行核心依然是氣血,這藥對他的價值可以說無可估量。
估摸著是嬴五壓箱底的寶貝,雖說對嬴五自己的修行并不是太合用,也是絕對的價值連城…一共也就三粒,這次一股腦兒送給趙長河吃光,眼睛都不眨一下。
這三天里,不但傷勢復原,竟然連修行都長進了。這可是御境二重的修行,要漲一絲都要日積月累以十年百年為單位的修行時間,被區區三粒藥給漲了一截。
“你說這藥是從夜帝的藥池里找的?”
“藥材是,煉丹是我自己煉的。”嬴五道:“怎么,你的意思想去看看這個藥池?”
“對…并且既然有藥池,你能否通過這部分去尋找她當年的宮殿所在?”
“不好找,完全感知不到存在于世的跡象,我個人估測這個宮殿主體應當是被做了特殊的時空阻隔,涉及時光,無法追溯。嗯,從這點判斷,應該是在紀元崩潰之前就被人刻意的隔絕過,說明紀元崩潰之前夜帝是有籌備的。假設現在夜帝活著,說不定是躲在那里面,真找進去恐怕更是找死,你我都不是她一合之敵。”
“你也覺得魔神第一的未知存在就是指夜帝是吧?”
“不然還能是誰?這都壓在夜九幽頭上了。”
“所以說有的傻逼掩耳盜鈴,還洋洋得意。”趙長河磨著牙:“夜九幽那邊找得如何了?”
“巧得很…雖然我不知道你為什么要看藥池,但據我勘測的結果,通向夜九幽那邊的空間應該是要經過藥池的。走,去藥池,你看你的,我繼續勘測。”
只能說嬴五這邊的空間碎片儲備實在太多了,只要知道大致在哪,去哪都有路。
夜九幽定一月之期、說“可以讓人幫找地方”的時候,也沒想過趙長河可以找到這么專業的,而且還能如此不遺余力。在趙長河這五天昏迷三天療養的整整八天里,嬴五除了來看望他之外所有時間都在做這件事,不眠不休。
抵達藥池的時候,可以看得出只是一角,應該是一片龐大的藥園崩碎了,一小部分被嬴五找到。
其中部分藥材已經被嬴五收了,大部分依然在這里養著,放眼望去居然姹紫嫣紅很是漂亮,兩個紀元的時光并沒有對這里的植株產生任何影響,好像時間被定格靜止,展現著往昔的模樣。
趙長河坐在池邊,伸手輕撫邊緣一朵不知名的花,心中暗忖這許多植物乃至動物都與今世不同,不知道是因為紀元滅絕呢,還是因為本來就只屬于天界之物,人間本來就沒有。古今的修行割裂,這或許也是一個很重要的因素,今世之人沒有這么強的東西,大家都只能艱難地從上古秘境之中找到少量,而上古或許遍地都是。
所以還有一種可能,這根本就不是藥園,而是花園,這些嬴五與自己眼中的神藥,對于夜無名來說只不過是御花園里養著好看的…
趙長河出神地撫摸片刻,忽然從戒指摸出天書,放在池邊。
“這是伱的故地,也是我第一次觸碰你曾經生活的氣息,我想你自己應該也有點故地重游的特殊心情,放你在這,好好看看。”
一人一書安靜地坐在池邊,趙長河摸出酒葫蘆悠然喝著,也不說話。
池畔無風,靜謐如夜。
好像一對情人在月下花前,并肩賞景。
夜無名:“…”
她差一點點就想說話,硬生生地憋了回去。
過了好久好久,趙長河才慢慢開了口。
“我不管你在搞什么名堂…想讓我討厭你,其實不需要這些,因為從你抓我過來的那一刻起,我就想揍你。你做的所有事情都比不上這一件,不需要畫蛇添足…你是先天魔神,沒有親情,妹妹也不過敵手,但我有,我不是孤兒院的,我有爸媽。這個時候我本來應該大四實習了,在嘗試養家…快三年了,我很想家。”
“你見此園,尚可追憶,我連可供追憶的東西都沒有…如果有,那就是一個算命女瞎子,那是我在那個世界見到的最后的東西。”
“要么你趁著我現在不是你的對手,早點殺了我。但凡覺得我還有用還要讓我繼續向上修行,那就小心到了那一天,你會被我弄死。”
夜九幽和飄渺同時支著粉腮,兩雙美眸眨巴眨巴。
真有意思。
兩個紀元的瓜,一盞茶內吃飽了。
遠處忽地傳來嬴五的聲音:“找到了路徑,確實可以從這里構建空間橋梁。”
趙長河最后仰脖灌了一大口酒,一把抓起天書塞回戒指,長身而起,轉身離去:“花很漂亮。”
“你的妻子軍團還沒過來?”嬴五站在空間通道前問:“你既然找的是九幽,自己一個人怎么去?去找死嗎?”
趙長河笑笑:“她可未必會殺我。我找她有點生意談。”
嬴五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情緒不佳?這里有什么讓你觸景生情的嗎?”
“沒什么。大姨媽來了。”
“…”嬴五懶得問,轉而道:“魔神九幽,可不會是什么能正常談生意的善茬,你確定你這么去談生意沒問題?要么我和你一起去,至少多個幫手。”
“我和她的約定就是獨自赴會。”趙長河眨眨眼:“她訂立這個約定的時候,其實我是很想笑的,因為堂堂魔神第二、御境三重,古往今來最頂尖的魔神之一,居然沒有自信面對我呼朋喚友一擁而上。”
夜九幽:“…”
老娘不是沒自信面對你和你那群妻子,只不過沒自信面對其中有個夜無名。
表面上這次見面是相約一起對付夜無名的前奏,但天知道這倆具體關系到底怎么回事,這個約定本就是個試探。萬一夜無名和趙長河還是一伙的,那單一個夜無名就很麻煩了,如果再加上你那群妻子那還玩什么。
但現在真知道了,無論夜無名怎么想,趙長河自己確實沒有預計夜無名。也就是說,在趙長河本人心里,他是真的在單刀赴會。
他哪來的膽識,不怕自己翻臉的…
如此豁出去,就為了崔元央?
心中念頭轉過,趙長河已經踏過空間之橋,站在了她所處的同一片空間。
趙長河翹首而望,這里是連綿雪山。這都已經初夏了,此地尚有飄雪,一片一片落在肩頭。
這不是天氣,是因九幽在修行而誕生的寒。僅僅修行外顯的氣息動蕩,就能影響天時,影響連綿的山脈盡白頭。
這應該不是九幽自己的地盤,她的地盤應該和寒螭一樣是一個深淵,不見底的九幽深淵,九重幽冥。此地不過是她選擇的見面之地,她不會把自己的大本營所在泄露給隨著天書跟來的夜無名。
但這里同樣存在如同寒螭冰淵一樣的精神干擾,這就很熟悉了就是夜九幽的那種死寂荒蕪的意,沁入靈魂,讓人覺得極為孤獨,獨處幽暗而扭曲的曠野里發瘋。這種精神威壓,能扛,但很累,頭昏腦漲的,以至于連身軀都像灌鉛一樣沉。
這還不是九幽刻意的壓制,只不過因為她常處此地,此地自然變得這樣。
并且所見的群山,看著就是亂的,放眼望去像幻視重影似的,不知道哪是哪,也不知道從眼見的方向走,是否能走到想去的地方。
這才是真正的夜九幽,和以前那被夜無名壓制著毫無建樹的李家小姐、和長生天秘境里偷襲被摸的分魂,判若兩人。
那時候她本體在對峙夜無名吧,敢分出來的魂力必然極弱,但凡敢多分走一點,怕是要被夜無名揍死。只分那么一點點,白白便宜了自己。
遠處有兩座山頭,山巔各自盤坐一人,趙長河看了一眼選擇了其中一座。
所謂的混亂,對于如今已經可堪,找到真實路徑一點不難。
崔元央和飄渺定定地看著趙長河迎著風雪走來,似乎是為了應對即將到來的戰斗而省力,沒有飛行,沒有瞬移,就那么踏在雪山積雪之中,在九幽的環境壓制之下,慢慢前行。
當然以他的腳程,看著慢,實際也很快,過不多時便站在山巔。
趙長河抬頭看著面前盤坐著的飄渺,輕聲開口:“央央,我來了。”
飄渺也定定地看著他,從他知道崔元央失蹤,到此刻站在面前,總歷時,十三天。
但這效率是趙長河拿命換的。
他的語氣溫柔,但站位有數丈距離,并且龍雀在手,斜指地面——那是戒備,做好了所有的戰斗準備。
崔元央正在識海里打滾:“我們說好的,一個月內他能來,身軀就先給我接管!”
飄渺暗中回應:“稍等,我和他說幾句。”
她這邊一時沒有回應,趙長河便道:“你是飄渺。”
飄渺道:“是。見過趙王。”
趙王…趙長河咀嚼了一下這個稱呼,反應過來。飄渺是人道氣脈的顯化,她和其他魔神不一樣,她重視人間職責,在飄渺眼中他趙長河所代表的首先是大漢的架海金梁、讓如今的神州民眾安居的關鍵人物之一。
只不過這聲音語氣清冷平淡,音色還是央央,給人的感覺就完完全全是另一個人。
趙長河嘆了口氣,拱手一禮:“你我本應是朋友。”
飄渺平靜道:“現在也可以是。”
趙長河道:“尊神占據了我妻子的身軀,在解決這件事之前,你我做不成朋友。”
“此乃轉世身,本來就算我的身軀。就算央央本人,也認同這一點。”
“我趙長河不認。”
“所以你要殺了我,還你妻子的自主。”
趙長河不答。
飄渺道:“我是人道氣脈的顯化,是護佑于大漢的,只要你們依然秉持如今的行事,那我就會是你們絕不背叛的助力。趙王之意,是否要為了一己之私,讓大漢失去這份助力?”
趙長河淡淡道:“天下大亂之時,你不在,是我們自己收拾河山;胡虜侵略之時,你不在,是我們自己北擊韃虜。所以我只相信,神州是否昌盛,在我們自己怎么做,在我、在遲遲、在晚妝,在天下所有人,唯獨不在魔神…哦,你或許不叫魔神,是真神靈,那也沒用。”
飄渺道:“所以你認為,我應當像寒螭一樣,無須形體,無須意識,被動就歸于被動。神佛俱散,是你所愿。”
“寒螭之戰,你們看見了?”
“嗯。”
趙長河沉默片刻,答道:“是。不過你與寒螭不同,你不害人,反倒會為了山河之安,鎮滅世諸魔。對央央也愿意共存,不因為自己比她強而欺負她…我并不想傷害你,更愿意和你做朋友。只不過這未必與神靈庇佑有什么關系,我更愿意認為這就是一位行俠四方的人。”
“但你知道,我不是為了行俠,而是與生俱來職責如此。”
“沒區別,有也不重要。”
“我現在不能讓出軀體,因為我必須復仇。”飄渺道:“我和央央說過,等我殺了夜無名,我愿意自散意識,還給央央。”
“聽著是挺好的,但所謂殺夜無名,說不定永遠做不到。”
“不錯。所以此事不可調和,你若不愿等,只能殺了我。可我不會坐以待斃…現在問題在于,你應該打不過我。”
趙長河道:“理論上前世覺醒,就是想起了前世的記憶,并且復蘇前世的能力,本來是一件好事。為什么會變成兩個不同卻又統一不可分的靈魂,尊神有沒有想過?”
飄渺道:“夜無名在搞鬼,只有這樣,你才會殺我,達到她讓消滅魔神的計劃。如果我與央央完全融合一體,央央就是飄渺,那你永遠不會下手。”
“既然明明知道這是夜無名刻意造成的矛盾,就是想讓你我為敵,為什么尊神還要入套?只因為仇恨?”
“那么你有什么其他主意?讓我忘記仇恨,主動消散?抱歉,做不到。”
“不,我沒有那么想。你若主動消散,豈不也是遂了夜無名的意?”趙長河道:“我在想的是,如果能讓你分割出來,獨立成另一個人,那你我的矛盾自然消失,夜無名還額外給自己找了個不死不休的對手,不知道算不算抽了夜無名一個耳刮子。”
飄渺搖了搖頭:“說來容易,但做不到。”
趙長河道:“我也知道這很困難,但可以往這個方向去努力。我說這些的意思,也只是告訴你我的看法,你我不需要有什么對立和抵觸,因為你我都只是被別人利用的棋,應該團結起來想盡辦法去給她添堵。很慶幸你是一位能夠平和交流的神靈,希望你能好好考慮我的提案。”
飄渺忽地有點笑意:“她應該聽得見,你在大聲密謀她。”
“她就算站在我面前,我也一樣這么說。我直接就可以把話撂給她聽,我不殺飄渺,有本事自己殺。”
飄渺的笑意越發濃了:“你說這話…如果我們永遠都做不到分割獨立,你當如何?”
“這是一種類似于老婆和母親落水先救誰的無聊問題,在沒有真正發生之前,沒有考慮的必要。我們需要的就是去做,無論有多么困難,想盡辦法去努力。央央他爹不相信我三年入人榜,我三年不到都天榜第一了;你們不相信我一個月能站在這里,今天只有十三天。我做到過很多別人認為不可能的事情,我相信這不是最后一次。”
飄渺終于沒再問,只是微微一笑。
趙長河道:“如果尊神沒有其他要說的,那不知是否可以讓我和央央說說話。”
飄渺閉上了眼睛,數息之后再度睜開,那平淡的眼眸忽地就靈動起來,微微的笑意也變成了咧開了嘴,忽地一躍而起抱著趙長河的脖子掛在他身上:“趙大哥!”
自退于識海一角的飄渺很是無語,你們說話就好好說,不要這樣…這我是完全共享感知的,就和我自己掛在男人身上沒有任何區別。
吐槽都沒吐完呢飄渺忽地瞪大了眼睛。
趙長河一把捧著崔元央的小臉蛋,惡狠狠地吻了下去:“央央…”
“趙大哥我想你…嗚嗚嗚我以為永遠見不到你了…”
“我也想你,放心,老公一定會想辦法讓你出來的。”
兩人抱在一起吻成了一團,兩只腦袋不停地交錯換著方向,周遭的風雪都被這樣的熱情融化了一般,落在身周片片成雨。
飄渺差點兩眼翻白,恨不得現在就直接消散。
未曾醒來之前,哪知道這事的感受這么刺激啊!為什么有電在識海中竄流,你的嘴巴是長生天神斧嗎!
夜九幽一直盤坐在對面山頭,看到這一幕樂得差點沒滾下去。
讓你清高,還攔著我的空間干涉,你倒是再干涉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