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氣洋洋了好幾天的朝會,被崔文璟到來區區兩句話說得集體變色。
不僅是崔文璟自己在朝中影響力極大、對新漢建立和新政推行都有極其重要的功勛,他的態度必須安撫,否則難免讓天下寒心。更是因為…失蹤的崔元央是趙王的妻子。
從趙長河出北邙開始相知于微末,轉戰千里護送歸鄉,人間佳話傳揚一時。雖然趙長河戎馬倥傯加上崔元央年歲幼小,導致他們相處時間始終很短,可那是真正從未成年少女時期就一顆芳心系掛在他身上不離不棄,不敢想象趙長河聽說崔元央失蹤的消息會怎么裂開。
夏遲遲更必須表現出極致重視,否則被人視為為了爭風吃醋不顧崔元央死活那可就太難看了。
她立刻散了朝,和崔文璟唐晚妝私下密議。
“此前長河有說過,清河瑯琊等山河四劍,是上古魔神飄渺所創,她是山河氣脈的顯化,大致可以視為是這片人界之靈。山河之氣飄渺,故名飄渺。”夏遲遲神色凝重,低聲道:“央央繼承清河劍,如果說是被劍靈所侵,還可以理解,可是飄渺…”
崔文璟道:“我自己也在考慮這個問題,有可能只不過是央央修行不足,以至于神魂和劍靈混雜不清。畢竟亂世書上同時有飄渺和央央的名字,按理當屬兩人,并且如果是飄渺奪舍了央央,那央央已死,當會下榜。”
唐晚妝道:“亂世書是天道顯化,既然央央之名仍然在榜,至少最壞的情況還沒發生。冀侯且先安心,我們一定會把這事作為頭等大事來做。剛才我已經吩咐人用最快速度飛往漠北送信,告知長河。”
三人討論了一陣顯然信息缺失,都不得要領。夏遲遲那邊翻遍了四象教典籍也沒多提飄渺的,唐晚妝這邊幾乎能背所有皇家收藏典籍,所得也沒比夏遲遲多哪去,最終都沒法妄下判斷,只能變成互相寬慰。
夏遲遲道:“那兩個所謂相似的魔神,我這里倒是有線索的…一個大有可能是九幽。”
崔文璟緊緊皺眉:“魔神第二…夜九幽?”
“嗯。我四象典籍有載,而且和荒殃對得上。荒殃與黯滅陰馗之類魔神,應當都是九幽的直接從屬、或者是末世之時被九幽收服的那種,它們的屬性極為相合。至于另一個我現在不好確定,個人估測有可能是夜帝…”
崔文璟抽了抽嘴角,有點體會到兒子那種想要爆粗的感受。
草泥馬的,是上古魔神已經很麻煩了,還是第二魔神,再加夜帝,大概率就是“未知存在”,魔神第一,
也就是天上地下最強者,第一第二,兩個。
打你媽呢?
這跟與天道為敵有什么很大區別嗎?
我就寵個女兒,雖然寵得漏風了點,你們至于降下這種懲罰嗎!
崔文璟橫行世間這么多年,哪怕那會兒被搞得重傷,都沒有此刻這種無力之感,敵手未免有點過于離譜了,這世上誰能解決?
他無力,夏遲遲同樣憂心,如果真是夜帝,那她們四象教還會有大麻煩的吧,已經不僅僅是央央的事了。
唐晚妝在一邊問:“冀侯可知央央去了哪里?”
“方向是西聽不了她們交談,無法確知是哪里。”
夏遲遲斷然道:“尊者已經班師在路上了,等大軍歸來,我們再起精兵,直撲關隴。”
這意思就是把“向西”索性當成是去了長安來對待,反正不管是不是,直接滅了關隴總是沒錯的。
唐晚妝欲言又止,反倒是崔文璟回過神,苦笑著搖搖頭:“大軍剛剛出征歸來,于情于理都要讓軍民休息,此前糧草也是天下搜刮,不能再動了。如此窮兵黷武,于國不利,崔某不想讓央央被天下人唾罵。”
唐晚妝也道:“此魔神之事,非天下之事,就算打破長安也于事無補。尤其九幽或者是…夜帝,與長生天那種需求氣脈信仰的并不一樣,打個長安對她們并沒有影響。”
夏遲遲抿著嘴,咕噥:“難道我們就等著長河回來…我怕他罵我。他在大漠出生入死,我們后方出了岔子,卻居然連一點補救措施都沒有,非得干等著他回來…”
“倒也不是陛下的岔子。”崔文璟很是平靜:“崔某此來,也不是逼著陛下必須做到什么,只不過把情況告知陛下,做好能做的準備,多放些人手探探消息,也就是了。魔神之事對于我們而言終究有些無力,老夫就是指著找女婿求救怎么了,他自己的老婆他要不要管?”
當著女婿另兩個老婆的面,這話說得兩個女人都有些羞紅臉,三人面面相覷了一陣子,好像才意識到互相的關系。崔文璟干咳兩聲,長身而起:“老夫近日就住京師不走了,等他回來再議。”
說完告辭離去。
夏遲遲和唐晚妝對視半晌,都能看見對方眼中的嗔意。崔文璟最后這話明顯收了半截沒說,配合那種替女兒打量狐貍精的眼神就能得出,他蹲京師等著趙長河回來,就是為了提醒他老丈人在這,別跟你的皇帝和丞相流連忘返,把我女兒給忘了。
夏遲遲咕噥:“本來以為可以和他安穩兩年…太子都能有一個了…誰料…”
“崔文璟老了,尤其上次重傷之后,心氣確實不如當年。”唐晚妝牛頭不對馬嘴地評價了一句,沒去跟夏遲遲的話題,實則心中也是嘆息。
長河這幾年…人人說他修行快,可從來都是這樣,馬不停蹄,所有享樂休憩的時光都是如此奢侈。如今回憶,他能休息的時候,幾乎都是在養傷。
她卻忘了,自己也差不多,以前就不提了,至今雁門之戰的傷都沒好呢。
與夏遲遲又商議了兩句內政相關,唐晚妝帶著一肚子心事拖著疲憊的步伐回了相府。抱琴泡好熱茶等著她回來,見狀忙迎了上去,幫著解下她的披風:“怎么前兩天看著還笑吟吟的挺開心,今天又是愁眉不展。”
唐晚妝捏捏她的臉蛋:“沒什么。”
心中暗道這次伱想男人的期待恐怕也要落空了…還好上次他親了你嘴兒,讓你心中有底安心了許多,不然到了現在都不知道要失落成什么樣。
抱琴遞過一枚丹藥:“今日份的丹…你這點傷怎么好得這么慢啊?”
唐晚妝莞爾:“這才多久吶,以前的傷幾年都好不了。這次已經好很多了,陛下的青龍之功也有回春訣,得陛下幫助,現在也就剩些底兒沒好徹底罷了,放在以前已經不敢想象…”
“都有回春訣,怎么他用效果那么好?他那時候修行也沒比陛下現在高啊,對回春訣的領悟可能還不如現在的陛下。”
唐晚妝喝著茶,眼睛飄到墻頭去了:“他會雙修啊,我和陛下怎么修。”
“喲我道丞相兩朝老臣,在家必有修持…”墻頭傳來主仆倆都極為熟稔的聲音,極盡揶揄:“原來冰清玉潔唐首座,在家里和丫鬟就談這種話題的呀…”
唐晚妝不驚反喜:“你回來了?這么快!那他、他…”
“他沒回來,養傷呢”皇甫情把養傷兩個字語調拖得長長,配合著主仆倆剛才的話題,顯而易見這傷是怎么養的。
唐晚妝神情顯而易見有了些小失落,以為主心骨回來了的驚喜變成了只剩面目可憎的傻鳥。
雙方頻道沒對上,皇甫情還以為她真想男人來著,看她那樣心中更樂:“是不是癢癢的,很想男人給你療傷呀…”
唐晚妝翻了個白眼,繼續喝茶懶得理她,這種小事放抱琴就可以了。
抱琴無縫銜接:“那太后娘娘怎么就回來了,是別人看不上你一起養傷嗎?”
“你…”明明手里一把優勢的皇甫情被這話哽得都差點炸了毛。
捋了半天氣兒才做好了笑吟吟的面孔,跳下墻頭笑道:“本宮和他相濡以沫,出塞開始同行同宿,于軍帳中相擁取暖,在神殿里悱惻纏綿,還用得著和別人爭這兩三天的?”
抱琴聽得心里都酸死了,面上只得做出一副給客人遞茶的樣子,奉茶而上:“是我們誤會了尊者主持下的軍容了,原來和后宮一樣亂吶…”
“…”皇甫情裝著沒聽見,坐在唐晚妝對面的椅子上,悠悠伸手接過了茶,優雅地用杯蓋拂了拂茶沫:“說來這丫頭片子他肯定要收房的,那本宮接這茶倒也是理得心安。”
抱琴愣了一下沒續上,就聽皇甫情舒服地抿了口茶,悠悠道:“畢竟我和他已經在狼居胥山巔,萬眾見證之下,長輩在堂,對拜天地。你家小姐以后都要老老實實叫我姐姐,何況一介丫鬟。”
眼角的余光清晰可見唐晚妝喝茶的動作都頓了一下,似有茶水嗆在喉嚨里,死死憋著不肯咳出來,那俏臉憋得紅彤彤的樣子可愛極了。
皇甫情心中大樂,感覺什么封狼居胥的爽感都比不上這一下子。
相斗十六年,你們知道我們這十六年是怎么過的嘛!
耳畔傳來不和諧的聲音:“原來就這,我們還當什么事呢…其實太后平時這一身和他隨便找個地方彎個腰,效果也是一樣的…難不成在狼居胥山上還敢公然說是拜堂?還不是就自己舒服點嘛…”
皇甫情忍無可忍地封了抱琴的啞穴。
抱琴阿巴阿巴兩下,意猶未盡,哼哼喝茶。
“咳咳。”唐晚妝終于咳出聲來,正色道:“抱琴,尊者為國征戰,立下大功,是要尊重的。”
抱琴咕嘟咕嘟喝茶。
皇甫情打量了唐晚妝一眼,問道:“怎么就打個風隱,傷到現在?你行不行啊你現在?”
唐晚妝笑笑:“還好…他幾時回來有說么?”
“不太清楚,那死烏龜現在妖得詭異,我都怕他被榨干了。”皇甫情哼哼兩聲:“看你這樣子就又是有話要找他商量…管他呢,現在萬事皆定區區一個關隴難道還要煩他?他想休息就讓他休息,別總是把什么都壓他身上好吧。就比如你這傷…”
她再度上下打量唐晚妝一陣,忽地妖異一笑,湊上前去吻了下唐晚妝的唇。
唐晚妝哪想得到這廝現在妖成這樣,觸電般向后彈:“你…”
“哎呀,也就是給你幾分參與感。”皇甫情舔了舔唇:“怎樣,有沒有他的殘留?”
唐晚妝哭笑不得,卻不得不承認還真有一點效果似的,當然不是他的殘留,而是皇甫情體內有一種旺盛無比的生機,恰恰是夏遲遲的青龍之力沒能覆蓋到的部分補完,隨著剛才的接觸沁入體內,配合著剛才磕的丹藥滋養著自己體內的暗創,只頃刻間,傷勢又好轉了許多。
這個是朱雀如今的生死之力…如此磅礴,似乎死亡都能涅槃重生一般。
也不知道皇甫情有意在秀她如今的強大呢,還是和唐晚妝撕了這么多年看不過她受傷,沒撕兩句做的第一件事居然是在幫唐晚妝療傷,就是方式有點那啥…看得抱琴都瞪大了眼睛,不知所措。
“怎樣小美人?”皇甫情伸手去挑唐晚妝的下巴:“只要你喊一聲姐姐,我立刻幫你把傷治好了,免得你沒事總是在人前病懨懨,一次兩次就算了,總這樣男人會煩的。”
唐晚妝向后一跳:“才不要。”
“誒?好心沒好報啊你!”皇甫情離座追了上去:“你是不要也得要。”
抱琴懂了,哪里是看不過小姐受傷,分明是不想小姐有療傷的借口霸占男人,要提前把她治好了而已…
抱琴實在哭笑不得,誰家后院如果都是這么爭的,天下男人怕是能笑掉大牙。
姑爺運氣真好,嗯,還有這么好的抱琴在想他。
兩個老女人在那兒跟少女一樣打鬧,如今的老小姐真不是威風凜凜的皇甫大帥對手,沒幾下就被摁在柱子上左右掙扎。抱琴奮勇想過去救小姐,腰肢忽地一緊,已經落入男人懷里。
熟悉的氣息悄悄在耳邊道:“別打擾,多美啊…”
抱琴先是下意識掙扎,感受到熟悉的氣息和聲音,瞬間人就軟了,滿心都是怦怦跳的羞喜。
繼而男人的手輕輕拂過穴位,抱琴啞穴秒解,人更是一陣麻,柔柔地靠在男人懷里,訥訥道:“姑爺你…什么時候回來的…”
“就剛剛情兒突襲親過去那一剎。”趙長河樂呵呵地抱著抱琴躲在拐角廊柱后面:“我本來怕情兒回來給晚妝難堪,晚妝下不來臺…原來是這么難堪的,那可以多來一點…”
抱琴掂著腳丫子,悄悄附耳,吹過一陣香風:“那姑爺要不要…趁著主人家沒空,偷一偷她的丫鬟?”
(本章完)